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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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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几句她听出来了这件事的意思。

一场案子,王程是罪大恶极的那个,季清则接了委托帮他打官司,最终争取了最大权益。

至于这最大能大到哪儿,或许是本来要判个几年,最后是赔钱了事。

这对于被害人而言,是心寒的。

但这些话是说给谁听的,谁又知道呢。

-

上一次和季清则交谈,对方言辞之中是对未来的盼望,想靠着自己努力,一步步往上爬。

他一心希望自己爸妈好,钟宛觉得打心底里祝愿他。

可短短这些时间,所有都变了。

出去的时候已经很晚,晚到路上看不见多少来往的车辆。

有寒风,钟宛裹了裹身上衣服,说不清这会自个儿心里是个什么想法。

她和季清则一块出来的,男人身上有些酒味,但刚经历一场聚会,眉眼里没什么倦色。

他说:“钟宛,我第一次体会到这么成功的感觉,一步登天,你知道这是个什么感觉吗?”

钟宛拿出一根烟点上,也不回他。

季清则问:“你在听我说话吗。”

钟宛吐了口气,感受着烟草的气息在唇齿间轻漫。

上一次,他们也是在路边说话,她望着天,这一次也是。

她说:“季清则,你觉得法律的公正性是什么,是让你去找空子,帮那些犯过恶事的富商开脱吗,你这心里,真可以做到什么都没有么。”

季清则面上的表情敛了些:“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一步登天是什么感觉,我只知道在别人眼里,这种事是会让人瞧不起的。”

有一瞬的沉默。

“瞧不起?”季清则站直身,嘲讽地说:“那你说怎么样才能让人瞧得起,一直陷在底层,这样就会让人瞧得起了吗?”

“你上次不是这样说的,上次的你和现在的你,就像变了一个人,你知道这次的委托人是个什么德行,你知道他的罪行,还选择帮他辩护。”

像是戳到季清则某个痛处。

他轻呵一声,看着地面。

“是,我是想奋斗,可如果出现捷径,谁不想一劳永逸?我就是想要钱啊,那个人说给我一百万,你知道打这场官司就能有一百万是个什么概念吗,还有,我爸妈的公司也不用那么艰难,我可以跻身进入他们所说的上流社会,钟宛,我穷怕了,有机会我是一定要抓住的。”

钟宛知道,秦忱用了些手段帮他,他爸妈的公司可能本来因为资金有些运转不周,是秦忱出手的。

她只是觉得眼前的人有点陌生,不像是那个她信任的、能亲手将自己爸妈案件相关资料给出去的那位律师。

她说:“以前在一场猥亵案中,是你公益做对方的律师,在法庭上为委托人辩护,你说法律是公正的,做了坏事的人就该得到严惩,可是现在,你为了钱替那些坏人辩护。”

“那怎样的人才是好人和坏人,我是律师,我只是维护当事人合法权益,在法庭上没有好坏人之分,只有辩论技巧,难道你接了案子,又觉得是委托人做错了事,你为了正义在法庭上指认自己的委托人?”

“况且,我的委托人也不是完全没有惩罚,不是赔了钱么,不过是不用蹲牢子罢了,这世上就是这样的,即使是法律也没有绝对完美的时候。”

“生而为人,我就不信,你没有为自己谋算过的时候。”

钟宛没说话,直到季清则离开。

夜风吹过,她才发觉自己脸吹得有些凉了。

烟上的烟灰积了一堆,抽得没劲,她扔进了垃圾桶。

有人经过,在她面前停下。

钟宛甚至看也没看,都知道那是谁。

秦忱双手插在口袋里,仿佛是围观了一出有意思的戏。

他问:“怎么样。”

钟宛说:“还行。”

“只是还行啊。”他弯着唇笑:“那还不够,我再带你去看一个东西。”

他伸手提起她的衣领,强行带着她往旁边的高楼走。

钟宛拽住他的手挣扎:“你干什么!”

没挣过,只能跌跌撞撞地被他带过去。

那是一处商务办公楼,算是周边比较高的楼层,一共有四十多层。

秦忱带着她进去,一直到上电梯,他都拽着她没松手。

钟宛看着他摁下最高楼的按钮。

然而不是,他一直带着她上了顶层,到了天台。

晚风呼啸,刮得人脸疼。

钟宛呼吸开始颤抖,她不想过去,却被秦忱掐着脖子带了过去。

他知道她怕高,到了一定高度,那是心底里都会畏惧的程度。

“来,宛宛,你好好看看。”

夜幕下的城市就像一座霓虹城,从上往下俯视,仿佛在观望一副图景。

马路上的车辆像一个个小灯,星星点点缓慢流通。

五光十色。

秦忱指着哪块地,说那是他的。

“你看,那儿,包括远处的那一带,都是我最近在开发的项目,那是一片商业区,以后你去工作,工作的地方是我的地,好,就算不是。”

他摁着她脖子的力道丝毫未减。

让钟宛想起了那年,他摁着她,一定要她去报复回那两个欺负过她的人一样。

“就算不是,你未来要往上爬,金字塔顶端的那群人是固定的,说不定到时候你的老板是我认识的人,除非你能甘愿让自己局限于污泥之中,混一份工作,可以,那就能完全脱离我,可你甘愿么,你甘心吗。”

钟宛手撑着阳台,眼发着红看下面那些光景。

她的腿在颤抖,却忍着不惧。

她甘愿吗,她怎么甘愿?

她努力了几年到如今,不就是想爬上去。

“想走,也要看看形势。”秦忱的手轻轻抚过她脖子,感受她那一片细嫩的皮肤,像是狩猎者静观自己猎物害怕颤抖的样子。

“这个社会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吗,你说我轻而易举就让你信任的朋友和你背道相驰,我可是什么都没做,那是他们本来身上的污点,甚至都没强迫就让对方卑躬屈膝,这是人性。”

钟宛最恨的,就是他这样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口吻。

她说:“那你呢,秦忱,你这辈子就没什么污点?”

他说:“我有啊,我当然有,我做过的坏事太多了。”

“和那些相比,这些已经不算什么。”

“你猜我最近找到了一些什么,当年那个男生,名字我忘了,就记得那时候是个画画的,如你当时所说,笑得清澈,一身白衣,真好,可是现在他在干什么,在一家汽修厂里上班,整天灰衣土脸,你绝对不会想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钟宛紧紧闭上眼,手指抓着栏杆,关节泛白:“别说了。”

她不想提,不想提那些。

秦忱太清楚太了解她了。

以至于能踩着点地来诛她的心。

他冷笑:“怎么就不能说,你不是喜欢么,那就让你看看你喜欢的都是些什么,嗯?现在你看清楚了吗。”

钟宛慢慢开始颤抖,到无法支撑。

她曾经喜欢过一个人。

很喜欢,喜欢到想跟他一起走,离开这片地方,和他去一起完成梦想。

对于那时候的她来说,秦忱是暗的,那个男生不同。

他就是一束光,他们在两个极端,秦忱身上染了多少黑色,他的身上就有多干净清澈。

那个男生说,这辈子一定要做自己喜欢的事,不要让自己束缚。

人活一世,轻松就好。

然而什么都碎了。

在那年六月,那场大雨之下。

秦忱最擅于攻克人的心理防线,蓄意而为,一步接一步。

就像今天季清则的事,表面事在季清则,其实他是做给她看的。

从她身边的人,渗透到她这儿。

可要说钟宛就没有自己谋划的想法吗?她有。

就和季清则所说的,她这辈子也有谋算过的时候。

毕竟人活在这世上,谁不自私,谁不是为自己思量的。

那时候她的希望没了,她清楚自己只能依附着秦忱一步步往上爬,所以她咬紧牙关,装着乖巧,在他身边一直到现在。

即使是伪装,即使是,向他服软。

现在她走错了,还没到那个时机,她棋下得太快。

钟宛抓着栏杆的手松了。

她睁开眼,服软性质地捏住他胳膊:“秦忱。”

“以后我乖一点,乖乖在你身边,不走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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