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妹妹不在，只有弟弟在。见他出来，少年就开口道：“饭已经做好了，哥哥要吃的话，我去给你热一下。”听见这话，那股愧疚感再次袭击了楚鸣谦：“你们已经吃过了吗？”弟弟点了点头，楚鸣谦于是说道：“我先不吃了，八点要开直播。”说完就回了自己的房间里，光速洗脸换衣服，戴上假发化了妆，然后在八点零二分的时候开始了直播：“宝宝们晚上好啊，大家都吃过了没有？”……同样是在年初三就恢复工作的厉承钧这几天都在公司，差不多都要到这个点才离开。他关了电脑，坐在办公桌后扯松了领带，将椅子转向了落地窗。窗外是一片灯火繁华，在路上缓缓移动的车子汇成了一条灯河。景致再好，看多了也会腻，他看了片刻就拿出了手机。苏秦刚刚就已经把请帖送去了楚家，不过回来的时候却说没见到他们的邀请对象。厉承钧没有显露出太多的情绪，只让她先去忙别的事情，自己也在这里继续完成要完成的工作。现在他空了下来，就想起了楚鸣谦的淘宝店。自从上次知道他的店以后，厉承钧就在手机上下了淘宝，一进去就看到有提示他关注的店铺正在直播。楚鸣谦的店里目前只有他一个主播，这点厉承钧就像清楚他的其他事情一样清楚，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找到了正确的途径点进自己想要去的直播间。几乎是画面显现的同时，那技巧性地偏向了另一个性别的声音就从他的手机里传了出来：“……是不是，是不是很漂亮？非常非常推荐你们购买。”画面上的人做了跟那天一模一样的打扮，从妆容到衣饰都天衣无缝，仿佛他生来就是这个性别。厉承钧看着楚鸣谦对着直播镜头露出笑容，心头微动。屏幕上的人斜挎着那只蓝色的背包，向镜头展示了片刻，让所有人看清楚了才回到桌前坐下。他摘下了身上背着的这只包，跟旁边放着的另一只一起举了起来，并排放在镜头前，像在跟无数看不见的观众聊天一般地说：“如果是在这两款之间选择的话，我个人是更推荐74号的。”尽管厉承钧是在直播开始了一段时间之后才进来的，可不妨碍他判断出哪只是74号包。正在直播的人凑近了一点，厉承钧简直有种错觉，好像他是在凑近自己。实际上隔着屏幕，直播间里又好几万人在线，楚鸣谦根本就不知道厉承钧也是其中一员。厉承钧刚注册的淘宝号甚至还是系统设定的数字，没有昵称。少年化着大地色眼影的眼睛看着屏幕下方弹出的问题，跟着轻声地念了一遍，然后举起了他刚刚展示的78号蓝色包包，对着镜头说道：“没错，这两款的颜色统统以图片为准。我们78号包包的绿色已经卖断货啦，这款的绿色做的是限量款，卖断以后就不会再做了。”他说着忽然咳嗽了一声，放下包包伸手拿过放在一旁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水。这直播画面的分辨率虽然不算高，但厉承钧还是看得到他用化妆品也掩盖不住的疲倦。怎么回事？厉承钧想，他这阵子休息得不好吗？自从除夕那晚，在灵山寺跟他重逢之后，厉承钧就拿着楚鸣谦这个名字，把他的一切查了个彻彻底底，包括他的出生年月，住宅地址，就读学校，家庭关系，等等等等。从第一眼见楚鸣谦开始，厉承钧就觉得他年纪小，等拿到资料以后一看才发现他是真的小，刚成年没多久，还在念高三。他的在校成绩是不错的，几次模拟考都在年级前十。考虑到他的家庭状况，既要抚养年幼的弟弟妹妹，又要照顾中风昏迷的姥爷，还要跟厉少辰合伙做皮包生意，自己亲身上阵在直播间带货，这样的学习成绩简直可以说是耀眼了。厉承钧在看到这些资料的瞬间，几乎动了要放弃的念头。他们那晚在酒吧发生的事，对少年来说是全然的意外，他想把那一夜忘在脑后，让出错的人生轨迹回到正确的方向上去，这是他本能的选择，无可厚非。可是厉承钧一想到放弃，就感到不甘心，不光是在这方面输给弟弟厉少辰的问题，还有就是从未遇到过像楚鸣谦这样对自己这么有吸引力的人。远远地看着注意不到，可是一旦靠近就会像磁铁一样被牢牢地吸引，这样的人要他放走，他不甘心。反正也不是非得就要成为情人不是吗？他们可以先建立起联系，厉承钧想，自己还可以给他提供一些帮助，就像少辰做过的那样。相信假以时日，少年对自己弟弟的迷恋会消减，而厉承钧也相信等他再长大些，会焕发出更耀眼的光彩----直播画面上，看起来精神不好的人放下了保温杯，首先对左下角冒出的一串铁粉关怀表示了感谢：“我没事，宝宝们，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老是犯困。我今天出门，五点钟就回来了，还睡了一觉，不知道为什么闹钟没响，我是睡到七点三十分才起来的。”他八点就要开始直播，七点半才醒来，都是光速过来开的。厉承钧看着左下角再次冒起一大串实时发言，在直播间里的人可以通过这个方式跟主播交流沟通，有不少人在刷：【春困。】【没错，肯定是春困了，鸣鸣。】在直播间的右侧，显示着主播的名字跟身高，楚鸣谦在这个直播间里的名字就叫“鸣鸣”。厉承钧把这个名字念了一遍，确实像个女孩子。那些刷得飞快的信息还在往上滚，他就这么往旁边一瞥，又捕捉到了几条别的内容：【也可能是有了。】【+1】【+10086】楚鸣谦看着这些滚过去的内容，有些茫然地问道：“有什么？”厉承钧看着他困惑的眼神，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唇边飞快地掠过了一丝笑意。他现在是女孩子的装扮，不知道真相的人自然会有这方面的联想。就连厉承钧在看到这些刷过去的留言以后，都忍不住想他如果真的是女孩子的话，按照他们遇见的日期来算，确实已经到了早孕阶段。嗜睡，呕吐，精神不振，似乎都是有可能出现的情况。如果他不是男孩子的话。如果。楚鸣谦在搞懂了这些发言的意思以后，顿时哭笑不得起来，在直播镜头前说道：“那种事情不可能啦。”是啊，厉承钧心中重复着他的话，不知为何竟感到有些惋惜。不可能。屏幕上的人在解释了这么一句过后，就继续了他的直播工作，拿着刚刚那个展示的78蓝色包，说道：“78号这款蓝色包包是要预定的，月初出货。虽然说是月初，不过这个月只有二十八号嘛，速度也是很快的，好东西，值得等待。你们可以先预定。要74号的宝宝拍好了没有？74号。”说着又举起了刚刚那个绿色的包。“如果你已经拍下来了，就喊我一声。”看着就这样出现在面前的购买页面，厉承钧已经不再感到惊讶了，直接就付了款然后跳转回直播间，继续看自己关注的人的直播。画面上，楚鸣谦正拿着手机，低头看了看，然后把手机放下了：“下一轮我们来看个79号，你们看了也会纠结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心情愉快地哼起了歌，像是刚刚那一拨购买量又令他开心了。厉承钧看着他这高兴的样子，修长的手指动了一下，几乎想要切回购买页面去，把他的库存给清空掉。不过考虑到这样就会让他瞬间注意到自己，还想再这样看他而不被发现的人才没有这么做。楚鸣谦在桌子底下找了找，找到了他要介绍的79号款，这才直起身把它拿了起来，厉承钧看到那是一款粉色的包，款式还挺可爱的。“看一下----”楚鸣谦拿着这个粉色的包包，在镜头前看起来跟他现在的装扮也无比相配。“我手上这个是我们家的79号款。来，79号----嗯？64号的红色有现货吗？64号是有现货的，宝宝，你们现在拍，明天就可以发货。”直播就是这样，当你要开始介绍新款的时候，总有人会跳出来打断，问你别的款有没有货。顾客是上帝，楚鸣谦当然要停下来先回答她的问题，等回答完之后才又回到正题。这款79号小猪包，是他过年前在厉少辰的酒吧订下的新款，当时一看就觉得这能成为畅销款。果然，现在一拿出来，就在直播间的观众里引起了她们的兴趣：【这款是几号？！】【好好看啊，质量好吗？】【有现货吗！】楚鸣谦站起了身，拿着包包道：“不急不急，我这就来给大家介绍一下。铛铛，这是我们家刚上架的79号，火热火热，好不好看？粉粉嫩嫩，你们喜欢吗！“79号新上架的小猪包，这款一共有四种颜色，扣子的话是珍珠扣，内里是有个大隔层袋。这款的五金件，粉色用的是银色的，黑色用的是铜色的，这款包包真、的、很、火。“包的整体用的是真皮材质，79号还有个小的，我给你们看。”厉承钧看他说着，从镜头之外拎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包，就是这个小猪包的缩小版。楚鸣谦对着镜头说：“一大一小，两个包包，纠结了吧？我觉得这款真是太厉害了，背出去绝对秒杀全场，都是别人没有的。”他说得这样真情实感，厉承钧简直都要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了。屏幕上的人继续一脸认真地道：“粉色的包，它是粉色跟杏色撞色，粉色这个有镂空，很好看。当然如果你们上班想要低调的话，这边还有个黑色的颜色。”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把放在旁边的黑色款捞了出来，举到镜头前。“这是黑色的，这是个珍珠小猪包。今晚下单，明天就发货哦，买吗？”买。厉承钧在心里无声地应和，毫不反抗地跟直播间里的其他人一起向着这款小猪包涌去，干脆地把这款的四个颜色都all了。第12章晚上十点，苏秦加完班，活动了一下酸痛的筋骨从座位上起身，一看总裁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一时间有些纳闷：“今天有什么重要事情吗？老板居然这时候还没回去。”厉承钧是有事业心，不过也不是工作狂，平常在公司待到八点就走了。苏秦想了想，转身去茶水间泡了杯茶，然后才端着茶伸手敲了敲门，开门进去。一走进去听到总裁办公室里的声音时，苏特助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我们最后看两个，我就下麦了好不好？再看看78号？好，再看一下78号。“78号的五金件用的是浅金色的材质，二次镀色不会褪色，内里隔层你们看一下。里面两个隔层袋，中间有个拉链隔层，外面还有个大隔层袋，来看----“这款的包边跟垫底是金色的，真的是品质感很强的，买来的话是可以直接跟千元的包包对比的。你们拍了我是会尽快发货的----对，就是明天，明天就给你们安排发货。”厉承钧坐在办公桌后，单手拿着手机，一双眼睛看着屏幕，仿佛完全没有听到苏秦敲门。苏秦停住脚步，看到老板的嘴角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怎么回事，她想，他这是一直在办公室看仙度瑞拉的直播吗？连等多两天，在二少的生日宴会上正式见人都等不了？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又要买包了吗？！苏秦瞬间想起了自己看这直播带货时被支配的感觉，他们之前买的那两个包现在还在她办公桌底下没拆封呢！厉承钧看着手上又拿回了最开始的那两个包的楚鸣谦，听他在镜头前说：“这几天我除了直播，也在帮忙做客服----对，我们家74号是绿色跟红色两个颜色，这个是绿色的。74跟78选哪个？最近是一段时间我是卖78比较多，是卖78比较多的，其实我个人也是比较推荐78号了。”78？厉承钧的目光落在了78号包上，他比较喜欢78号这款吗？“78号这款是有现货的，但是数量也是有限的，卖完就没有了。再看看我们刚刚出货的79号款啊？好的，你们看这前面全都是有珍珠的，品质感超级强，五金件都是配套的，你们现在拍是有现货的。“在我下麦之前，直播间里领到的优惠券都是可以用的。情人节就快到了哦，给女朋友、给自己的礼物正好可以准备起来了。”终于，在厉承钧再次被催眠得买下这些出产自他弟弟的工厂的平价皮包之前，苏秦快步走到他面前，把那杯泡好的茶放在了桌面上，打断了他这个动作。厉承钧抬头，手上条件反射地一按就关掉了屏幕，直播间的声音也卡断了。“老板。”苏秦对他笑了一下。“怎么。”厉承钧后知后觉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表，现在已经十点了，他不知不觉就在这里看了两小时直播。看完时间之后，他重新抬起头来，问面前的人，“你还不回去吗？”苏秦：“本来忙完了打算回去的，可是一看老板你的办公室还亮着灯，我就给你泡了杯茶进来。”她以表情传达着“进来之前我以为你在为公司呕心沥血、殚精竭虑，进来之后发现你在这里看仙度瑞拉直播”这样复杂的长句子，厉承钧完整地接收到了。他放下了手机：“你有收到他的信息吗？”“这倒没有。”苏秦耸肩，“大概是一直在忙直播，根本没想到要给我打电话吧。”“嗯。”厉承钧颔首，说道，“明天他没有给你打的话，你就打给他。”“知道。”苏秦说，然后又看了一眼他那黑了屏的手机，忍不住弯了弯嘴角，“那今天我就先回去了，老板你也不要在这里太沉迷于看直播，早点回家。”厉承钧没有应声，苏秦这样难得抓到机会调侃boss，倒是也不敢过分，说完转身就从办公室里走了出去。她现在下班，回家还赶得上最后一趟地铁。虽然年薪七位数，但她不大喜欢开车来上班，找位子停车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