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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水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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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破晓,秋月如往常一般敲门进来,随即一愣。

太子醒着。

他一手支头,眼皮轻轻合起,目下青黑,显然夜里没睡好。桌上放着一封写完的信,字迹潦草,墨水已干。

秋月望向窗外天色。

只怕天不亮,太子就醒了。

赵秀道:“叫玉英过来。”一开口,嗓音沙哑。

秋月:“……是。”

等人来了,赵秀将信纸叠起,放入信封,“快马加鞭送去清州。”

玉英看一眼信上的字,是给叶家三爷的。

他颔首,“好。”

“然后命人去明光殿。”

“找禧妃娘娘?”

“告诉禧妃,她弟弟不日便回京。”少年眉目不动,语气平淡,“至于多快,取决于她自己。”

“是,卑职领命。”

明容去过未央殿,便到明光殿等长乐公主一起上学。

刚到大门前,却见问竹已经等在那里。

明容惊讶,“问竹姐姐?”

问竹笑,“姑娘早上走的匆忙,忘记带上书箧。”

一名小太监抱着个竹箱,走了过来。

明容不懂这是做什么用的,揭开盖子一看,发现应该就是古代的书包。除了书卷,还有笔墨纸砚等杂物。

冬书背起来。

问竹看着明光殿的牌匾,俯身在明容耳旁道:“公主年幼,姑娘多担待些。”

明容点头。

问竹离开不久,长乐公主带着一名宫女出来了。

小公主的脸色冷冷的,显得不易亲近,总给人一种耐性欠佳的错觉。乍一看,竟和她的太子哥哥有几分相似。

长乐瞥见冬书背着的书箧,又扫了明容一眼,漠然道:“以后这东西不用带。”

明容问:“上学怎么能不带书包呢?”

长乐又道:“累赘。”

明容:“……”

她叫冬书放下书箧,自己背了起来,说道:“姑姑给我准备的,我觉得很实用啊。”

长乐不理她,径自坐上步舆,全程不再开口。

皇子公主上课的地方,名为文华殿。此地的建筑风格庄严肃穆,令人不知不觉便谨慎起来。

奇怪的是,院子中间门用一堵照壁和花卉盆栽巧妙地隔开。一道大门进去,左右两边互不相干。

明容踌躇不前,不知往左,还是往右。

长乐从步舆下来,默默地观察新伴读。

明容背着一只笨重的破竹箱走了一路,累得气喘吁吁,双颊嫣红,鼻尖和额头渗出汗珠。

长乐想,这个人有点傻。

“左边男,右边女。”她跨进门槛。

明容豁然开朗。

原来大曜的皇家子弟上学,皇子和公主是分开的。

她赶紧跟上。

小雯在旁边伺候着,干着急。

她是长乐公主的侍女,早上禧妃娘娘交代了公主好些话,让公主说与明容听,公主却不上心。她只好代为开口:“太子自有大儒教导,不来听课。”

明容一怔,“你对我说话么?”

小雯呆了呆,“这、这是自然!”

难不成还跟公主讲么!

明容望着她,神色古怪,接着便转过头,兀自研究起亭台楼阁和房室。

小雯不知所措。

她想着禧妃说过的那些话,便以为明姑娘心里就算不是十成的清明,总也是有数的。就算她一个小姑娘家的不明事理,皇后怎么也该跟她解释过这其中的内情。

明姑娘讨好太子,对皇后,对禧妃,对她自己,本是三赢的喜事。

可她,怎能对太子殿下如此不上心?

“七哥也不来上课。”长乐突然道,“他总是到处乱跑,除了太子哥哥,谁也管不住他。三哥这段日子来的少,他更喜欢去演武场。六哥会来,但是老迟到,因为睡不醒。”

小雯急道:“公主!”

公主又不听娘娘的话,偏来唱反调。

明姑娘要是心思动到那几位皇子的身上,可怎么办呀?舅爷的事情还没办成呢。太子如果一个不高兴,把舅爷扣下,一两年的不让他回来,娘娘和家里人不就得了一场空欢喜?

她头疼,内心火急火燎的。

明容摇了摇头,少年老成的说:“他们长大了会后悔。”

长乐一愣,“谁会后悔?”

“你的翘课、迟到的兄长。”明容说。

“为何后悔?”长乐又问。

明容其实也不清楚。

这话是她的小学老师常挂在嘴边,用来激励学生的。

她随口说道:“因为时间门是最宝贵的东西,一去不复返。他们小时候不努力学习,长大了就悔恨哭泣。”

长乐哼了声:“傻话。我的哥哥们长大了,该打仗的去打仗,上不了战场的上朝堂,后院女子争宠就够他们色迷心窍晕头转向,哪儿来的功夫悔恨?还哭泣,男子汉为这点小事流泪,说出去叫人笑话。”

明容想,她说的有几分道理。

可她还是坚持:“他们心里总有一个小小的角落在后悔。”

“我看你才要后悔。”长乐冷冷道,“你不懂吗?”

“懂什么?”

长乐的视线移开,落在几名结伴走进学堂的少女身上。

她面无表情,“你以为来这儿真是为了听课?”

“不学知识,来什么学堂。”

“我们来,为的是祖宗规矩,为的是打发光阴。你们来——”长乐一顿,语气更冷漠,“为的是在皇子面前混眼熟,日后好谈婚嫁。”

明容道:“我不管,我就是来读书的,我要拿考试第一名。”

长乐:“……”

一个上午结束,明容对大曜的皇家学院很有意见。

文华殿的学子上三休二,典型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就罢了。不到中午就放学,这也说的过去。可是课堂教学和同学之间门的学习氛围,绝对有大问题。

女子学院总共没多少人,但还是分成三个班级,在不同的教室上课。

明容的小班级人数最少,只有两位公主,四名伴读,满打满算六名学生。

信国夫人讲课,她讲她的,底下的学生各玩各的。

长乐公主在纸上画小猫小狗。长悦公主支着头不小心睡着了。其余三名伴读有的在开小差,有的神游天外。

难怪公主说不用带书包,压根就没人认真学习。

下课休息,明容得空便请教小雯:“其它班级也这样?”

小雯不解,“班级?”

明容说:“就是课堂。别人也这样?”

“公主这边大同小异吧,皇子那儿不一样,周博士可严厉了。”小雯答道,“圣上会考评皇子的学问,却不过问公主的学业。皇后不问,各位娘娘也都不在意,公主自己又怎会在乎呢?不过打发日子罢了……不过也有认真听讲的。白姑娘就爱听课、读书。”

“白姑娘?”

“长广公主的伴读,白六姑娘,白惜桐。”

正说着,两名少女从对面的长廊行来。

其中一人见到明容,一愣。她与同伴说了几句,独自过来。

明容认出她,婉仪郡主。

另一人身着素衣,长发仅用丝绦束起,竟无半点金银头饰。人也是文文静静的,有些冷清。她与明容对视一瞬,点了点头,算作招呼,转身进去学堂。

“那位就是白姑娘,她很有才气,常听人夸奖她呢。”小雯说着,又看向走过来的少女,“这位是——”

“我认识。”

小雯诧异。

婉仪郡主站定,握住明容的手腕,开口道:“容容,我找了你好几次,你怎么不理我?”

明容缩回手,“我们还是别来往了。”

“……我知道你恼我。”婉仪郡主咬住嘴唇,眼角余光瞧见小雯和冬书,有些话便难以出口,只能委婉的说,“容容,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身不由己。”

明容知道她身不由己。

她想起梦中跋扈的雍西王妃,想起苓娘对自己说的话。

可是,那又如何?

郡主的好朋友,她口口声声呼唤的容容,早已不在人间门。

明容抬头,看着她,“我不能跟你做朋友,所以别来往了,你也不要找我。”

婉仪郡主的脸慢慢地涨红,过了片刻,又转白。她的眼圈儿微红,难过得快哭出来,张了张嘴,却被打断。

“让开。”身后,少女冷冷道。

婉仪郡主慌忙退到一边,低头,唤了声:“长乐公主。”

长乐面无表情,对着明容道:“你不是要考第一名?还不进去听讲。”

话音刚落,人已经走远,背影清清冷冷。

辰时上课,午时不到,公主就放学了。

明容计算时间门,差不多七点上课,十点半下课,中间门休息半小时,满打满算,一天就上三个小时的课。

她为大曜公主们的学业前景感到深沉的忧虑。

离开前,她偷偷往左边的院子瞄了两眼。

皇子还没下课,朗朗读书声透窗而出。

——区别对待,重男轻女。

明容想。

但听课确实没什么意思。

刚才,信国夫人讲了小半个时辰的养孩子学问,讲如果生了女儿为何不让她睡床,要睡地上,给她一块砖头当玩具。

信国夫人一本正经的说,这是为了保持警醒,为了牢记女儿本弱,当卑微侍人。

至于给块砖头,则是告诫孩子,她应当勤劳刻苦。

就很没道理。

刚出生的小婴儿,别说给一块砖头,就是给她一本道德经,她也只会当成废纸。不让她睡床,没准她在心底痛骂正在床上睡大觉的狠心爹娘。

这能警醒谁呢?

只会让孩子生气,孩子生气就哭,大人也睡不好觉,两败俱伤。

信国夫人要她们背下原文。

明容决定回去就背,考完试再把毫无道理的课文丢掉。反正在现代,她也不是每篇课文都认同,但她的阅读理解绝对是教科书式的标准答案。

成绩在手,不认可的学问忘光光。

皆大欢喜。

明容打算回去长宁宫,便跟长乐公主道别:“公主,我回去了。”

长乐:“先去一处地方。”

明容:“去哪?”

长乐:“看一个人。”

东宫。

赵秀猜测,明容该放学了。

于是,他换上一件水蓝的锦衣,黑发先用玉冠束紧,后又被他亲自放下,只用一根釉蓝的缎带随意拢起。

他望着镜中的自己。

明容又会穿花里花俏的粉色吧?

比起他过年时候穿的艳丽深红,今日的蓝衣和粉色更相衬。

她这次总不能目中无人,无视他的存在。

赵秀在正殿坐了会儿,传两名侍卫进来。他打量着玉英,唤道:“秋月。”

侍女应声:“殿下有何吩咐?”

赵秀的目光停留在青年侍卫脸上,淡淡道:“伺候玉英换一身光鲜明亮的衣裳。整天穿得像披麻戴孝,碍眼。”

秋月微愣。

何竺咳嗽一声,道:“殿下,我们穿的都是仿照叶家的踏雪银甲军——”

“这是孤的东宫,不是军营。”

“……是。”

待玉英去而复返,身上穿了一件紫色的锦袍。

赵秀看见,尚且满意,对玉英道:“等会儿,你负责引开长乐。”又对何竺道,“你把明容带过来。”

何竺:“是。”

玉英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难得显露一丝为难,“怎么引开?”

“这还用问吗?”何竺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笑道,“长乐公主几次三番找你谈话,你今日便顺了公主的意……使出看家本领,与她周旋。”

玉英冷冷看他。

赵秀道:“长乐找你,你与她去一处清静的地方说话。”

玉英又问:“说什么?”

赵秀不耐烦。

何竺在旁撺掇:“公主爱听什么,你就说什么。”

“没话说就闭嘴。”赵秀道,“她看中你这张脸,你便让她看个尽兴。满口蠢话,只会显得面目可憎。”

“……卑职,领命。”

前面就是东宫。

明容发现这一点,便不肯继续走了。

她说:“再往前就是东宫,太子在那儿。”

长乐目不斜视,“是。”

明容问:“你去东宫做什么?”

“看一个人。”

“太子?”

“东宫的侍卫长,玉英。”

明容模糊地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她惊讶,“你跟他很熟么,怎么要去见他?”

“不熟。”长乐淡然,“他长得好看,我便多看看。”

“……”

明容沉默一会儿,说:“你的父皇,还有几位皇兄,不都很好看?”

长乐平静道:“父皇和太子哥哥自然风华绝色,可他们是我的血亲,再美丽也欠缺乐趣。玉英不是,所以我有兴趣。”

明容想了想,的确是这个理。

她说:“那你带着小雯去。我不去,你的太子哥哥讨厌我,见到我烦,我也怕他。”

“你不去也得去。”

“凭什么?”

“因为太子哥哥要你去。”长乐说,语气就像面对一个无知的幼童,“明容,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明白什——”

“太子要见你,容不得你拒绝。今天你不随我走着去,明天他就能命人打晕你抬进东宫,皇后拦不住,你哭天抢地也是无用功。”

“……”

一阵寒风吹过。

凉意从指尖爬入血管,顺着四肢百骸延伸。

明容后背阴冷。

长乐站在她面前,看着她。

不过十岁的小女孩,神情却如水一般的沉静。

“你倘若真的不愿意应付太子,那只有一个法子,叫他趁早厌弃你,从而对你失去兴趣。”长乐轻声道,“太子哥哥自视甚高,一不喜欢蠢人,二不喜欢别人忤逆他。如何既让他对你厌烦,又不至于激怒他太过,葬送性命——这分寸,你自己把握。”

明容实在弄不懂长乐公主是怎么想的。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很有道理,她也是自己进宫以来,第一个慷慨地给予建设性意见的好人。

公主虽然把她带来东宫,要她去见狗太子,但她应该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可明容又没有十足的把握。

公主对她总是冷漠。公主漂亮的脸庞永远面无表情,看向她的目光,依稀带着嫌弃。

公主是在帮她吗?

她不懂。

“公主。”明容小心翼翼的试探,“你真的只有十岁啊?”

“十一。”

“哦。”

小雯说:“公主的诞辰是腊月三十,才过去没多久。”

长乐道:“多嘴。”

小雯低头,“公主恕罪。”

明容主动搭话:“我的生日是十一月二十五,还蛮接近的。”

长乐:“没人问你。”

明容:“……哦。”

长乐公主继续往东宫走。

明容跟在她身后一两步远,时不时地偷瞥她。

公主长着一张集美艳和冷艳于一身的脸蛋,五官既浓艳,又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假以时日,她会是全京城最美丽的女孩。

她又那么聪明。

明容最喜欢漂亮又聪明的人。大哥哥也好,小妹妹也好,都喜欢。

她由衷的说:“公主,你真聪明。”

长乐不为所动,“自保而已,蠢人在宫里活不长久。”

明容:“……”

东宫的侍卫仿佛提前知道她们要来,见到几名年幼的女孩,问也不问,主动放行。

从大门进去,穿过院子,玉英等在长廊的一头。

小雯莫名激动,低低的道:“公主!玉英大人居然换了衣裳……啊,他一定是知道你来,所以特地打扮,可不是女——男为悦己者容么!”

长乐道:“多半太子叫他换的。”

小雯一愣。

长乐往玉英那儿走,走了几步,发现明容还紧挨着她。她回头,“你留在这里,不许跟着我。”

明容瞄见另一边的何竺,膝盖又开始疼痛,下意识地扯住公主的衣袖,委屈的说:“你会来救我的吧?你和玉英大人说完话,会来找我?”

长乐:“不准扯我的袖子。”

她一甩手,干脆地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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