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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负明月(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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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秀去长春宫的半道上,被禧妃拦住。

这女人莫名的兴奋,虽然竭力克制,眉眼的喜色无从掩饰。

“殿下,您还没听说吧?方才在御花园,长乐与明容姑娘一见如故,指名要她当伴读呢。明姑娘入宫不久,许多规矩都不懂得。我已经交代长乐,好生照顾明姑娘,她有什么不知道的,也要悉心教导她,比如有些地方平时需要多走动,有些地方……一辈子都不应该涉足。”

禧妃偷瞄他,一脸请功讨赏的谄媚相。

赵秀忽然想起父皇为何冷落她。

禧妃曾经宠冠后宫,风头甚至一度压过玉贵妃。

那是在母后去世之后,禧妃的这张脸,成为了父皇心中亡妻的生动遗像,因此他迷恋她。然而,禧妃的脑子和叽叽喳喳的嘴,却叫父皇恼恨。

父皇让她闭嘴,她安静一会儿,又开始讨好、献媚。

禧妃每说一个字,她作为叶初影子的作用,便消失一点。

最后,父皇死心了。

他宁愿寄情于年幼的长乐,也不再多看禧妃一眼。

赵秀淡淡道:“禧妃娘娘有心了。”

明容总是乱跑,却不来东宫,长乐若能说动她,不失为一桩幸事。

禧妃一听他的话,嘚瑟的笑意又外露几分,“殿下但凡有什么要吩咐的,尽管开口,只要是我力所能及之事,我一定不负所托。”

赵秀微微一笑,“好。”

他摆了摆手。

“殿下,殿下!”禧妃怕他走,急切道,“我弟弟戍守清州已满六年,两月前大虞骑兵袭扰,他受了伤,虽然并不如何严重,却害得旧伤发作,卧床数日才大好。弟妹牵挂他,成日以泪洗面,还有我那小侄儿,他从出生起就没见过爹爹,前些天调皮摔断了腿,怕是后半生瘸了……您、您看,能否请三爷通融一下,调我弟弟回来,不,不不,放他回来十天半月的足矣!也好叫他们夫妻、父子团聚。”

赵秀看着她,不咸不淡的,“多事之秋。”

“是,是,家中多事之秋,独缺主心骨,只盼着弟弟早日归来,万事能拿个主意。”禧妃勉强笑道,“若是战事吃紧,那就罢了,男子汉大丈夫,自当为国效力,以大义为重。”

赵秀道:“孤见到舅舅,便与他说。”

禧妃大喜,整张脸都明亮起来,“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赵秀移开目光。

这一耽搁,到了长春宫右边的一条小道,明容已经和他弟弟称兄道妹了。

小丫头穿着粉色的棉袄,有些臃肿,瞧着圆滚滚的。她只盯着白衣少年,小脸红扑扑,目光又惊奇,又兴奋,“七哥,你会飞唉!”

语气听着居然很是崇拜。

赵秀冷漠的想,那叫轻功。

她的铁鸟能带她飞上缥缈云端,七弟的轻功再厉害,至多飞檐走壁,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赵巽得意,“厉害吧?”

“你再飞一次!”明容说。

“再叫一声七哥我听听。”

“七哥,七哥!”小丫头上蹿下跳,两条辫子随风舞动,起起落落,“你飞到墙壁上吧!”

“好——”赵巽刚答应,回头看见他,惊讶道,“四哥,你怎么来了?”

赵秀从步舆下来,双手笼入暖手袖筒之中。

他看着明容脸上的笑容褪去,变为一贯面对他的警惕和戒备。于是,他反问:“孤不能来?”

赵巽:“我没这意思。”

赵秀沉默。

冬书轻轻咳嗽了声。

明容慢吞吞地往墙边靠了靠,垂下头道:“小女子明容,给太子殿下请安。”

声音低低的,小小的。

小女子?

赵秀低哼。

故意摆出这副模样,弱小无助,噤若寒蝉,摆明了就想打发他。

他说:“老七,回你寝殿。”

赵巽拒绝,“我不回去,又没事干。”

赵秀:“读书,练字。”

赵巽又拒绝,“无聊死了。再说,我回去了,你留在这儿干嘛?”

赵秀:“……”

明容瞅准时机,用那有气无力的、弱弱的声音道:“多谢燕王殿下方才出手相助,小女子感激不尽,小女子先行告退——”

“你看吧!”赵巽面对兄长,略有不满,“你一来,吓得她快哭了,尽说场面话。”

赵秀冷眼旁观。

瞧瞧这两人,不过一盏茶、一炷香的功夫,已经玩在一块儿,亲亲热热的。

他的视线凝在明容脸上。

她对着老七,一口一个七哥。对着他,便是这副半死不活的鬼样。

老七养的老虎差点把她给吃了,他敲她脑袋敲出一个包,他们玉家是成国公的靠山,她被逼跳湖,起因就在玉贵妃。

这样的老七,她都能化干戈为玉帛,为何独独恨他?

他罚她下跪,她气得他大病一场。

他咬了她一口,她咬回来了。

他天生体质不好,伤口不易愈合,极易留疤。

她脸上的咬痕早就没了,他腰上的牙印还在……她却那么仇视他。

赵秀一动怒,气血翻涌。

他咬牙,忍住几近溢出的咳嗽,冷笑一声,拂袖离去。

“四哥——”赵巽开口。

他头也不回。

长宁宫。

“娘娘。”

皇后回头,瞧见若梅端着一盘煎饺进来,好笑道:“这才用过膳,我是有几个胃,能吃的下那么多东西?”

若梅放下托盘,解释道:“侯爷托人送来的生饺子,说是鱼肉和鲜虾作馅。奴婢想着放久了会变味,干脆就叫人下锅了。”

皇后愣住。

她低眸,再看那盘煎饺,这才发现异样。

每一个饺子都鼓鼓胖胖,饺子皮也没捏好,起码有一半破了皮,肉馅漏出来。

鱼肉和虾,腥上加腥,一般人不这么吃。

她喜欢。

这是——

“怕不是侯爷自己动手包的?”若梅瞅着这盘狼狈的饺子,微微恍惚,“姑娘,您记得吗?有一年冬至,老侯爷出门在外,赶不回来,您说要自个儿包饺子,还非得拉着少爷陪您一起劳作,最后下锅的饺子也是这般破破烂烂。”

她沉浸在往事之中,一时不慎,居然叫出从前的称呼。

姑娘,少爷。

仿佛回到侯府,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皇后喉咙堵得发涩,拿起筷子,夹起一只破了的饺子,“可是,很好吃啊。”

她的嗓音沉闷。

若梅轻声道:“侯爷总是念着您的。”

皇后沉默地吃着饺子,眸中不断有水雾凝结,视线模糊了,她便抬手擦一擦。

待她放下筷子,若梅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她。

那是南康侯的亲笔信。

不同于往日简练的问候,兄长在信中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琐事:

这几日气候反复,早上阳光好,穿着棉袄能捂出汗,晚上又冷极了,家里年纪小的孩子接连害了伤风,大夫成天跑进跑出,折腾个没完,真叫人忧心。

明浩、明江玩叶子戏上瘾,颇有玩物丧志之风。

前天,也不知怎么了,兄弟两人为了几张牌闹得不愉快,明浩在那儿嚷着要断绝兄弟情义,还要白纸黑字写下来,签字画押。他这个当爹的听见后,结结实实地教训了那臭小子一顿。

孩子们日渐成长,有时他瞧着,隐约总想起自己的少年岁月,想起带着她一道玩耍的日子。

每逢念及,多少有些怅然。

自从她进宫,平日里宫墙相隔,每年的年节也难得一见,不知她近来过的怎样?

往年冬天,她总是喜欢趁天气好,裹着棉袄坐在院里的藤椅上,一边晒太阳一边读书。有时看得入迷,太阳下山,冻着了都不知道。在宫里若还这样,可得叫若梅在旁边看着。

她那整整一书房的书没带进宫,他每月都有叫人去整理、清扫。

她若有想翻阅的,可以在信中告知,他会托人带进宫。

还有,她从前经常买的奇侠书籍,新出的几卷他买了一份,到时一同送来。

……

泪水打在纸上,氤氲开了。

皇后用长袖拭去,又摸出手帕,小心翼翼地按在信纸上,吸干水分。

不过一封信,拿在手中,却觉得宫墙低了好些,离家近了许多。

“若梅。”她说,“叫小厨房做些孩子爱吃的小点心,待会儿让方伦送去侯府——对了,留一份给西偏殿。”

“点心?”

“金银赏不了,这点吃的,又不走御膳房,贵妃还能计较么?”皇后淡淡道,“去吧。”

明容午后睡了一觉,醒来发现宫女送来小吃,做的十分精致,卖相一绝。

她高兴极了,叫采桃和冬书过来,三个人分着吃。

吃到一半,脑海中‘叮’的一声——

【系统提示:皇后支线[深宫月明]已完成】

【系统提示:皇后好感值+30】

【系统提示:皇后好感值满格】

啊?

怎么就完成支线了?

明容问:“小厨房为何送点心给我?”

采桃答道:“皇后娘娘收到侯爷寄来的信,许是有喜事,娘娘一高兴,便让小厨房做了点心,姑娘这儿留一份,还有的赏给了侯府。”

阿爹的信?

他可有听她的话,多关心姑姑?

明容点开系统界面,从人物列表中找到皇后,又按了一下她的名字。

【备注:明梓晗害怕明明活着,却因为身陷深宫,而被珍视的亲人遗忘。】

明容重新读了一遍。

她未曾想过,外表看起来那么恬淡无争、从容自在的姑姑,内心却在害怕被人遗忘。

这些年,一直如此恐惧。

姑姑其实很讨厌这座雕栏玉砌的囚笼,可她余生将在此度过,从来没的选择。

来自兄长的关怀,是这幽暗深宫中的一道明月光。

虚幻,却美好。

前头来人,水姨娘交代阿缘接着写字,独自出去一趟。

回来的时候,阿缘仍埋头伏案,手中握着一支笔,听到她的脚步声却没有反应。

他走神了。

水姨娘的视线越过他的肩头,看到纸上的字,一怔。

“阿缘。”她轻声唤。

少年蓦地回神,匆忙揉纸成团。

可水姨娘已经瞥见了。

他抄写的一首诗词下面,写着一行重复的小字——“容”。

旁边还画了一只双耳低垂的小兔子。

她只做不知,放下提着的食盒,咳嗽两声,微笑道:“皇后娘娘赏赐的,夫人分了我一份。来,尝尝宫里的糕点,和外边的有什么不同。”

阿缘帮着她打开食盒,拿出精致的小碟子。点心五花八门,没有一碟是重样的。

他拈起一块千层酥,吃完了,说:“酥脆一些。”

水姨娘又笑,“吃吧,多吃点。”

她在床榻上坐下来,倚着床头,甚是疲倦。

阿缘端起两个小碟子,走到她身边。

“我不吃。”水姨娘说。

“可这是你喜欢的。”阿缘将佛手酥举到她眼前。

水姨娘摇了摇头,沉默。

再喜欢,只要是宫里的东西,她死也不会碰一下。

多看一眼,就觉得糕点都沾着血,爹娘的血,长姐的血,她家二十六口人含冤惨死的血。

……十年了。

如今想起来,心里不再如初时那般的痛极恨极,如被凌迟。取而代之的是持久的钝痛,永远不会消失,但也没那么难以忍受。

原来,人心真的会麻木。

她抚摸少年的头发,“我没胃口。”

阿缘看向一旁还来不及整理的几卷古书,“你又去小河巷了吗?”

“嗯。”

“你买书回来,从来不看。”

“……看了伤心。我是行将就木之人,怎样都无所谓——”

“你会好起来的。”

水姨娘不答,凝视他片刻,静静的道:“我的人生快走到头了,只盼早日解脱。可是阿缘,你的路还长着,你要念书识字,有尊严地活下去。”

明容过两天就要陪长乐公主去文华殿读书,因此赶在上学前,特地跑了一趟未央殿,给赵检和莺莺送生活必需品。

走到半路,午后犯困,连连打哈欠,眼皮都在打架,一不小心,差点撞上候在转角的几人。

“抱歉。”明容说。

领头的一人没生气,反而高兴的叫她:“明容明容!”

她发懵。

冬书悄悄提醒:“黄芝芝,鸿胪寺卿黄大人府上的八姑娘。”

明容想了半天,脑海中也找不见黄姑娘的影子。

她放弃了。

黄芝芝有些紧张,手指绞着帕子,说道:“明容,那天在路上碰见你,忘记跟你打招呼,你……你不生气吧?”

明容问:“哪天?”

黄芝芝:“就是那天在宫里……”

她越说越心虚,眼神躲闪。

明容便想起,她出宫那日,好像是有遇见一群新入宫的贵女。

她们见她额头受了伤,一直捂着脸,便嬉嬉笑笑地嘲讽她,还以为她听不见。

她挑眉,拖长了调子道:“哦,我想起来了……”

黄芝芝脸色发白。

明容看着她,“你们说我坏话,对不对?哪个说的?”她抬起手,指向黄芝芝,“是不是你?”

“不,不不不是我。”黄芝芝慌忙摇头。

“那是谁,她?”明容随便指向另一个人。

那个小姑娘急得摆手,“不是我,真不是我!”

明容问:“到底是谁?”

黄芝芝灵机一动,大声道:“是陆阮!”

旁边的人忙不迭的附和:“对,就是陆阮!她整天胡说八道,我们都不屑与她为伍。”

明容蹙眉,“陆阮又是谁?”

黄芝芝道:“陆大学士的女儿,陆阮,你见过的。她总是鬼鬼祟祟地在东宫外头转悠,惹得太子不快,便被赶出宫了。”

明容盯着她,直把她盯得心虚脸红。

终于,明容说:“原来是她啊。”

她观察这些人的反应,心中有数,知道她们多半都参与过嘴碎嚼舌根的行为。但是她懒得计较。一来,那天她脸上受伤毁容了,羞于见人,压根儿没看清对方的脸,想计较也不记得主谋是谁。二来,没必要在宫里再多树敌。

她的正经敌人就只有东宫那一位。

狗太子这几天大半夜不睡觉,又在发癫,仇恨值忽上忽下,忽下忽上……最后下降了一点。

他真的有毛病。

明容继续往前走。

黄芝芝追上来,牵住她的袖子,讨好的笑,“明容,听说长乐公主指名要你当伴读,你好福气呢!你这是去明光殿找公主吗?”

明容说:“不,我先去一个地方,以后再去找公主。”

其他人听见,悄悄地跟过来。

有一人开口,试探的问:“明容,你是不是去见哪位皇子啊?”

明容坦然道:“是啊。”

女孩们互相交换一个眼神,很是激动。

她们入宫少说也有一两个月,这会儿才明白,要想嫁入皇家,飞上枝头变凤凰,嘴上说说简单,真做起来,可谓困难重重。

明眼人都瞧的出来,最有前途的那几位皇子,都不好接近。

太子足不出户,东宫又像铁桶似的密不透风。别说一个大活人,一只虫子都飞不进去。

燕王神龙见首不见尾,行踪成谜。

三皇子倒是经常能见着,就是没人敢靠近。他沉迷射箭,可惜技巧欠佳,箭羽乱飞,大家害怕一不小心变成他的活靶子。

六皇子患有嗜睡症,总是睡不醒,难得跟他说上一两句话,他打着哈欠就回去睡觉。

这下好了,明容去东宫,她们只要跟着,再不济也能在太子面前刷个脸。

只是,这路怎么……不太对劲?

再走一会儿,有人忍不住,拉着明容道:“明妹妹,你走错路了,东宫在另一头。”

明容诧异:“谁说我要去东宫?”

那人愕然道:“你说去见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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