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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第15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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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做好了决定,但接下来的好些天里,阿渺都没找到能面见萧劭的机会。

因为连番的事端与变故,宫内外都忙碌起来,接着又传出了萧令露要远嫁柔然的消息,一时间又是暗议纷纷。

萧劭或许是忙着与各路人等应对政务,整日往来于前朝与中书省之间,阿渺好几次想去见他,却都总是错过。

倒是眼下负责筹备令露出嫁事宜的程宝华,特意来找阿渺,同她商议内宫中诸事安排。

阿渺询问宝华:“二姐现在怎么样?”

她同令露并不亲密,也很少碰面,从前去祖母宫中请安时、还能偶尔见到,如今下了婚旨,令露按习俗要去皇寺祈福,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过了。

程宝华道:“她对这桩婚事还算满意吧,毕竟那王子看上去还算温和,比起从前的豫王可好多了。”

阿渺也听陆澂提过乌伦王子的为人和性情,倒不担心他苛待令露,只不过柔然到底不是中原,而令露偏又是个极为讲究礼仪风度的女子,去到风俗迥异的漠北,未必能很快适应。

程宝华明白阿渺的担忧,道:“贵族家的女儿,从小就得有为了家族利益而牺牲的觉悟,你小时候,不也被你父皇许给了风闾城安氏吗?令露在这方面比你想得更通透,就算心里再多不满,最后也会说服自己欣然接受的。”

她提点阿渺,“所以公主也要及早为自己打算。主上虽然宠你,但皇族的婚事难免会牵扯到政治,你若有了心仪的对象,就一定要早些求得主上应允,才不会横生变故,懂吗?”

萧令露在皇寺住了几日,诸般情绪早已淡去,或者更确切地说,诸般情绪都已被掩饰得很好。

在皇室生活了近二十年,见识了那么多的生气浮沉,再多的棱角、也有被磨平的一天。从前差点被萧喜许给了痛恨她的安思远,后来又转配给暴虐乖张的豫王……相比起这两次,令露在心中试图开解自己,命运待她已是不薄,至少漠北民风开放,不会有人介意她曾经失身之事。

陪着她一起到皇寺的萧华音,也劝道:“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法子。好在那柔然王子看上去还算是个客气有礼之人,上次见着你时,也是很心悦的样子。”

令露小时候曾在风闾城住过,见识过北疆严苛的气候与环境,想到传闻中荒凉贫瘠的漠北,到底有些愁绪郁懑,试探着问华音道:“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去柔然吧?你在建业嫁过玄武营的人,眼下京中世家自会避嫌,也难寻到合适的人家改嫁。”

“啊,那怎么行……”

华音被令露的提议吓到。

她和萧令露是有交情不假,但要让自己跟去那样蛮荒的地方、一生与蛮夷人为伍,那却是万万不能的!

华音唯恐令露真生出了什么念头,启程回宫的路上,连马车也不敢再与令露同乘,找了个借口,先一步地回了宫。

令露心中恹恹,独自上了车舆,默然怨恨。

她在萧劭身边长大,虽谈不上亲密,但对其行事方式还是有所了解。虽然这桩婚事表面上看、是出于政治上的权衡,可令露就是觉得,五哥突然作出这样的决定,多少有一种惩戒上次华音设计了阿渺的意味。

若真是那样的话,凭什么受连累的人只有自己?

她心中思绪纷杂,恍恍惚惚间,忽觉得脖子上突然一凉,人差点儿就要惊叫起来。

“别出声!”

一个蒙面男子从车厢座位下闪身而出,手持利剑,伸手捂住了令露的嘴。

“想活命,就让车在前面的西关巷停一下,帮我送几个人进宫,再带我们去见皇帝!听见没?”

令露浑身发抖,盯着那人眼睛,半晌,点了点头。

阿渺那日与程宝华聊天之后,愈加坚定了去向萧劭坦诚心意的打算,安排了宫侍随时在御湖附近守着,待萧劭一回寝宫,便着人来报。

这日傍晚,纯熙宫那边传来消息,说陛下回了寝殿。阿渺连忙传信给陆澂,带着他一同前去拜见萧劭。

两人到达纯熙宫外,通禀完毕,已是入夜。

侍从引领二人进到内殿,见萧劭刚换过衣物,缓带轻袍、玉簪束发,坐在案前,抬眼朝阿渺和陆澂看了眼,又极快移开。

阿渺上前见礼,“哥哥。”

“你来了。”

萧劭神色疏淡,垂眸轻掀着手中书函,示意侍从引二人入座。

室内一下子变得安静了起来。

阿渺坐在萧劭对案,斟酌一番后,清了下喉咙,暗觑着哥哥神色,一面开口道:

“那个……这次能跟柔然人议和,是几百年来都不曾有过的事!北疆少了战乱,今后百姓的生活会安宁许多吧?”

侍者奉上茶点等物,萧劭照例先将阿渺爱吃的东西挑了出来,令人送至她面前。

阿渺今夜的心思全然不在吃食上,见萧劭没接话,斟酌着想要再开口。

萧劭却缓缓抬起了眼,看向陆澂,“如今北疆的局势,你怎么看?”

阿渺高悬的一颗心,微微落下。

哥哥肯开口跟陆澂说话,便说明愿意作出让步了吧?

他知道她的心思,而如今陆澂也证明了忠心与诚意,哥哥他……终究是会顾念她的想法的吧?

阿渺举起茶盏,一面凑到唇畔浅啜,一面望向身旁的两个男子。

陆澂姿态端肃,眉宇清炤,“臣以为,以长久论,北疆二字理应不可再提。”

萧劭看着他,“何解?”

陆澂说道:“昔日我父亲以边将的身份谋朝篡位之事,想必陛下不愿再见其发生。短期来看,利用风闾城牵制柔然、或者沿用昔日玄武营以军治民的方法管理南疆,都不失为最有效率的选择。但长远来看,边将军权过重,终究是隐患。因此臣以为,与其一直让南疆和北疆与中原分治,不如直接采用郡县治,让百姓彻底融入到中原政权的治理之下,不再分彼此。”

萧劭问:“南北两疆的风土习俗与中原迥然不同,郡县治民,并不容易。”

“完全沿袭中原的郡县治,确实不易。但既然陛下如今能推行新政、启用平民,大可以同样的方式,擢选当地人才。”

陆澂语气徐徐,口音是他们都自小熟悉了的故乡轻柔,阿渺托着下巴凝视着他,也不知他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只不自觉地弯起了嘴角。

萧劭听得专注,视线却不受控制地微有游移,将阿渺的神情尽收眼底。

坐得这么近,看得这么清,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她和那人,竟是如此相似。

那种贵族出身的闲适与坦然,与隐逸山林多年才养得出的平易洒脱,彼此既矛盾着、却又浑然天成地结合在一起,造就出独一无二的气质。

笑起来,缓缓的、由衷的,没有什么隐蔽的权欲。

眼神里,什么也藏不住。

萧劭举起杯,默默饮了口酒。

酒入喉间,却辨不出是何种滋味。

陆澂一番政见说完,阿渺小心翼翼地瞄了萧劭一眼,率先开口:“哥哥,陆澂他……说得好像挺有道理的,你觉得呢?”

萧劭放下酒杯,“嗯。”

他没法否认,也从不曾想到,真正在治政上跟自己有相同理念的人,竟然会是陆澂。

广擢才以民治民。

即便是一向倚重的许落星,智计谋取江山行之有效,治政上却依旧固步自封于倚靠联姻、稳固世家边将的策略,相比起陆澂,少了眼界和容纳天下的大气。

阿渺欣喜起来,抿了下嘴角、又努力压平,睨了眼陆澂,“你得谢谢我哥哥。小时候我说你傻,还是我五哥跟我说,你很聪明、很有才智,可以利国治政。”

陆澂怔了下,似有所思,继而转向萧劭,起身行礼。

“臣愿请旨前往南疆,招降旧部,助大齐一统天下。”

语毕,又看了眼阿渺,撩袍跪地,“若不辱命,还恳请陛下能许赐令薇长公主,予臣为妻。”

阿渺虽有心理准备,但见陆澂如此,还是禁不住满面羞红,移目去看萧劭,视线与他的眼锋触及一霎,只觉其中深邃幽远、看不分明。

她正想着该如何开口,突听殿外传来一阵吵杂的厉喝声与兵刃出鞘声—

“有刺客!”

“保护圣驾!”

什么刺客,竟然闯到纯熙宫来了?

阿渺不及思索,人已经起身奔了出去。

殿外三名黑衣人正跟禁卫交手,招式凌厉迅猛,其中一人侧首看见阿渺,收势跃了过来,急声质问道:

“你母亲呢?皇帝把她关去哪里了?”

阿渺听出了柳千波的声音,脸色瞬时紧绷起来,抽出一半冰丝链的手僵在腰间:“你怎么进宫来的?”

陆澂跟着阿渺出来,也当即认出了柳千波的声音。他之前已从殷六娘那里知晓了阿渺生父之事,眼下见阿渺面色泛白,心中怜惜不已,上前将她微微护到身后,对柳千波道:

“前辈先让人住手!”

柳千波移来视线,“是你?”冷笑一声:“诱杀祈素教,就是你想出来的奸计吧?果真是陆元恒的儿子!”

话音未落,手中剑光疾抖,已向陆澂袭来。

殿外另两名黑衣人,身手不比柳千波差太多,斩杀重创禁卫后,迅速纵身而起,冲进内殿。

阿渺再不敢犹豫,铁蔷薇凌厉弹出,绕向柳千波手中的长剑,右手化掌凝气,掌风在三人间顷刻爆开,同时疾声对陆澂道:“快去帮我护住五哥!”

一旁被击倒的禁卫统领,摁着伤口拄剑起身,将一枚鸣镝呼啸射向夜空。

宫城戍卫森严,谁也没有料到竟然有刺客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到了陛下的寝宫,所幸纯熙宫四面皆有禁军驻守,鸣镝一出,增援即刻就到。

柳千波见状,也明白大势已去。

他们潜伏洛阳已久,却一直未能打听出殷六娘被关押的秘牢所在,所以最后铤而走险,借助令露的马车,与同伴二人进到了内宫,本想靠着突袭擒拿皇帝、换回殷六娘,却不曾想碰到了阿渺和陆澂两个高手,如今救兵转瞬即到,自己怕是再无胜算!

他手中白刃轻转,旋身跃开,对阿渺提声道:“六娘是你母亲,你得想办法救她出来!皇帝过河拆桥,跟当年陆元恒一样的手段,你不能再和这些人搅在一起!”

阿渺从前跟柳千波交手,也被他耳提面命地斥责提点过,但自从知晓了他与自己的真实关系之后,她对那些“教导”就再没办法好脾气地领受了:

“你少跟我提这些!什么样的母亲,会抛下自己的孩子不闻不问十几年,相认之后,又图谋伤害我至亲之人?什么样的父亲,当年明知勾结叛臣谋夺建业皇城、株连的也包括我的性命,却依旧没有半点的迟疑?”

她眼圈一红,腕间冰丝链直掠而出,疾风虹光般的击向柳千波。

柳千波举剑格挡住阿渺的攻袭,脑中回复着她刚才的一声“父亲”,声音不觉有些发颤:“我那时并不知……”

“那你现在又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阿渺截断他,手中劲力不减,落泪喊道:“就因为你们把我带到这个世上,我就一定欠了你们、一定要按你们的意愿去活吗?你那么有本事,当年为什么不救她出来?那时你若救了她,现在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不会成为萧令薇,但柳千波对萧景连的仇恨也不会大到要联合陆元恒、煽动流民生事,兵变不会发生,很多的人都不会死,一切的一切,都会不一样!

铁蔷薇在空中绕出一抹凌厉的圆弧,袭向柳千波后心。

柳千波足尖点地,自后旋身反向跃出,剑锋朝前挥出几分,又迟疑着收回。

这时,东西两面的禁军举着火把急驰而来,柳千波见状,长叹一息,飞身跃上一旁的宫墙,随即身隐而去。

陆澂撤入殿中的时候,两名黑衣人已经越过殿侧的隔架、砍倒内侍,掠向内殿。陆澂因为面圣,身上并未携带兵器,遂伸手取下隔架上的青铜剑,剑刃横扫而出,同时袍袖间药粉弹出,将滞后的一人击倒在地。

另一人内功深厚,吸进了一口散至面前的粉末,依旧踉跄向前,朝帘后萧劭举剑直刺而去!

陆澂飞身上前,手中青铜剑宛若凤翅拨云、疾削而下,霎时击入刺客后心,带出喷涌的殷红鲜血。

倒地的刹那,垂挡在萧劭身前的纱帘也被拽了下来。

“陛下没事吧?”

陆澂抬眼问道。

萧劭神色淡漠,盯了陆澂一瞬,俯身凑近倒地的刺客,拾起了他手中的长剑。

剑刃银白,寒冰般锋利,映着萧劭墨色深幽的双眸。

他手腕轻旋,抬起剑尖,视线越过刃光落向陆澂。

陆澂微怔,随即领悟到什么,开口道:“陛下若要杀我,之前就有无数次的机会。”

萧劭唇角轻牵,眼底浮起淡淡的、一丝寒冷又略带讥嘲的神情。

“谁说朕要杀你?”

他望向殿门的方向,继而移回目光,“朕倒是希望,你去凉州的时候,真就反了。”

语毕,手中长剑陡然反转,用力地刺入了自己的肩头。

陆澂震惊之下,脑海中电光火石地又有思绪疾驰!

这一霎那,他终于想明白,为何当初殷六娘会算准了时机、在自己现身凉州的那晚杀了周孝义,而西平城外的南疆人,又为何能对他的行程了如指掌,若不是最初给他下命令的人故意泄露了消息,一切又何以那样的巧合?

他不是没有过怀疑。

只是这样的怀疑,他不曾往萧劭的身上想过。

以萧劭的地位与手段,杀他一个降臣,根本就不需要那么多的设计与藉口!

除非……

除非他……

陆澂望向撑着案几缓缓倒下的男子,即便是血染衣袍,姿态亦透着一种贵雅的端正与傲然,那是天家独有的气质,不徐不疾、沉静从容,可唯独……看着那个女孩的时候,卸去了一身骄傲,专注宠溺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阿渺从殿外疾奔入内,一抬眼,便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萧劭,惊叫着冲了过去:

“五哥!”

她跪坐到地上,手忙脚乱地扶起萧劭,替他封住穴道,一面高声呼唤禁卫去带石济过来,一面扫视殿内情形,仰头质问握剑怔立一侧的陆澂:

“不是让你帮我护着五哥吗?你怎能让人伤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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