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鹅中文

阅读记录  |   用户书架
上一页
目录 | 设置
下一章

第四十二章 最初的摇篮曲(2 / 2)

加入书签 | 推荐本书 | 问题反馈 |

“喔,喔,不行,洛丝丽,”费尔奇充满怜爱地说,“你喝不了这个……待会儿给你弄一碟热乎乎的牛奶吧……唉,唉……”

他正嘟囔着,忽听外面传来礼貌的敲门声;他犹豫了一会儿,高声叫道,“请进!”

门开了,正是那个奇怪的小姑娘。她战战兢兢地站到办公桌前,表情紧张又害怕。

费尔奇打量了她一番;长头发被扎起来了,挽成一个利索的发髻,手上还紧箍着一双工作手套,脚下蹬着一双高帮雨靴。的确是来干活儿的样子。

费尔奇重重地咳嗽了几声,用他一贯吓唬人的口气说,“你来晚了,现在已经两点钟了。希思小姐,看来你没有什么时间观念。”

出乎意料的,希思小姐没有辩解,而是老老实实地承认了错误,“抱歉,费尔奇先生。”

费尔奇油污的大鼻子抽动了一下。

“那就干活吧,”他恶狠狠地说,“别耽误时间!”

茱莉愁眉苦脸地跟在费尔奇身后走着,向三楼桃金娘盥洗室的方向走去。她郁闷极了,费尔奇好像很生气;她紧赶慢赶,结果还是迟到了。

昨天玩的太晚,他们忘记了时间,等他们回去时,已经是清晨了。雷古勒斯送她回宿舍,刚巧撞上了级长埃舒和学长唐克斯,他们对茱莉和一个斯莱特林学生夜不归宿感到非常震惊;于是赫奇帕奇和斯莱特林都被扣了分,茱莉也被级长领去和院长斯普劳特教授谈话,他们也没有放过雷古勒斯——唐克斯“押着”雷古勒斯去找他的院长。

“希思,”埃舒和和气气地对茱莉说,他对斯莱特林印象一直不太好,所以他坚持认为是“斯莱特林那小子”的错,“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呢?我认识他,布莱克家的,一家子都是极端的纯血主义者,除了小天狼星外……老实说,我挺佩服他的,那种家庭——我们说回你的事,他,我是说雷古勒斯·布莱克,他有对你做什么吗?”

“没有,”茱莉说,不知道为什么,她听见“纯血”,心里莫名有点慌乱,“他人很好。”

埃舒怀疑地看了她一眼,他缓慢地说,好像是在斟酌用词,“希思家里是——哦,我的意思是,爸爸妈妈都是麻瓜,对吗?”

“是的。”茱莉回答,心里更加不确定了——在霍格沃茨,不,在整个魔法世界,大家好像都很看重这个。

级长咽了一口吐沫,他的语速更慢了,“你最好,我是说,尽量——尽量不要和那些纯血走动……他们不喜欢家里是麻瓜的同学……有个别心眼很肮脏的,可能会做一些不好的事……”

级长没有接着说下去,他把茱莉领到斯普劳特教授的办公室里。

“怎么了吗?”斯普劳特教授看着她的学院一大一小两个学生疑惑地说,“你们来的正好,帮我尝尝新做的曲奇饼吧,我觉得火候有点大了——”

“哦,谢谢教授,”埃舒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事实上,我们来这里,是因为希思违反了校规……”

埃舒一五一十的把这事说了。斯普劳特慢慢地不再笑了。

她似乎再也不认为茱莉是个很乖很乖的孩子了。

“我不听解释,”斯普劳特教授严肃地说,“无论如何,学生晚上都不应该不睡觉而是跑到外面游荡一整夜……希思小姐,你得罚禁闭。”

于是一整个上午,茱莉都留在温室关禁闭,把那些花盆搬来搬去,让它们该晒太阳的晒太阳,该喝水的喝水;级长埃舒又来了,很着急的样子,斯普劳特教授跟着他走了,两个人都急匆匆的。过了二十多分钟,温室的窗户传来扑通扑通的拍打声,茱莉过去看,是阿兰。

“阿兰?你怎么跑到这来——”

“别说了——快点,我有急事和你说——”

茱莉忙不迭地爬上梯子,打开窗户帮阿兰爬了进来,阿兰抓着茱莉的胳膊,气喘吁吁地说,“埃——埃姆斯——他和人打起来了——被关了禁闭——”

茱莉扔下浇花器,忙问,“怎么回事?”

“缪尔赛伯那伙人——用了一个什么咒语,让艾丽莎嘴里往外吐蛞蝓——恶心极了——埃姆斯找他们算账,他们骂艾丽莎和埃姆斯是——那词我不愿意说。然后动起手了,都没占到便宜——斯普劳特教授发怒了,梅林啊,他们会把埃姆斯怎么样呢?他给缪尔赛伯来了一个恶咒……”

“他们现在怎么样?”

“扣了分——全被罚了禁闭。埃姆斯受了一点轻伤。”

茱莉开始翻窗户。

“你干嘛去?”

“我去看看埃姆!”

“你回来吧!”阿兰说着,把茱莉拉了下来,自己翻出去了,“我是偷跑出来的。我现在马上回去了。埃姆斯让我告诉你,他没有事,别担心。”

接下来的禁闭时间,茱莉都心神不宁——缪尔赛伯一帮人爱干坏事是出了名的,他们总找机会对像她这样的“麻瓜出身的学生”下手。

她想到这一个学期她零零散散听说过的关于纯血的事。学校里一直气氛和谐,至少表面上看是如此。也大概由于他们还是一年级学生的缘故,接触的东西尚且浅显幼稚。对她这种麻瓜出身学生而言,也是一步步开始认识魔法世界。

而早在开学分院时,奥克维塔诺就用那个最肮脏的词“泥巴种”羞辱和她同院的劳里·布尔,一个麻瓜出身的男孩。

“有的人根本不配和我们一起学习魔法,”如果有机会,奥克维塔诺就在斯莱特林的长桌上大声演讲,那双贼溜溜的眼睛总是不怀好意地斜瞟着阿兰,“还有那些肮脏的叛徒,如果我是他家里人,就给他除名了。和哑炮没什么区别……”

底下响起稀稀拉拉、不算很热情的掌声。雷古勒斯、欧施·沙菲克没有鼓掌;罗齐尔哈哈笑了,他和弗利小声说了些什么,他们嘲讽地笑了。

“他在说他自己吧?”罗齐尔尖刻地对诺特说,他说话有些口音,有点法国调儿。

“哑炮是什么?”茱莉小声问埃姆里斯,埃姆里斯也小声回答她,“生在巫师家庭却不会使用魔法的人。我父亲说,有的纯血家族认为,哑炮是一种耻辱,为了保持他们的‘纯洁’,所以就给除名了。”

“不会魔法该怎么办?”

“哦,这个,我的一个叔叔就是哑炮,被弄进了麻瓜社会里,和家里断绝了联系,我父亲说,他这个弟弟被伤透了心。”埃姆里斯漫不经心地说,“我们家原来不在这里。我父亲是霍格沃茨的,是因为德姆斯特朗不招收他。曾祖父就给他送到这边来,他也不喜欢他这个孙子,因为我父亲的父亲执意要娶一个麻瓜出身的女巫。我父亲的选择和他父亲一样,我母亲是麻瓜。”

“德姆斯特朗?是那个不招麻瓜出身的学生的学校吗?我听我哥哥提到过。”

“是啊,”埃姆里斯说,眼睛盯着斯莱特林的长桌,“有的人认为,霍格沃茨也应该这么干。”

的确,那些纯血家族的孩子们大都在斯莱特林,他们好像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彼此都很熟悉,多少有些沾亲带故。

就连教授斯拉格霍恩也流露出对纯血出身学生的偏爱,尽管他是无意识这么说的,“布莱克先生是个优秀的学生,能为他的家族带来荣誉……我教过的每一个布莱克都是极其优秀出众的……”

雷古勒斯·布莱克。

他就是一名纯血,出身于那个古老的布莱克家族。她多多少少也听过一些传言,布莱克家族把自己的血脉视作荣耀,他们极为重视纯血统——反之,他们憎恶麻瓜出身者以及混血巫师。

几乎所有人都不太看好她和雷古勒斯做朋友,这其中甚至包括雷古勒斯的亲哥哥西里斯。除了比阿特丽丝,这大概是因为她和自己一样不太了解魔法世界。

她下意识地为雷古勒斯找借口——他从来没有说她是“泥巴种”,如果他歧视自己,又怎么会和她做朋友,甚至做出‘亲密’的举动?

毕竟,在纯血主义的观念里,接触麻瓜、接触麻瓜出身者都是肮脏的、被玷污的行为……

那“布莱克交友守则”又该怎么解释呢?

茱莉心慌意乱。像是逃避那样,她不再想了。

茱莉等到斯普劳特教授回来时已经是下午了。她解除禁闭后直奔休息室去。

埃姆里斯的脸上有些擦伤;艾丽莎在哭,她的嘴巴黏糊糊的,大家在安慰她。

“他们说——我——该被驱逐,肮脏的——该被——”艾丽莎抽抽搭搭的说,“我不配学魔法——”

“别听他们放屁!”阿兰激动地说,“他们都是臭狗屎!”

“他们才该被赶出去呢!”佩布罗·布什怒气冲冲地说。

“别听他们胡说八道!”

“你还难受吗?”埃姆里斯蹲下身,摸了摸艾丽莎的头发,“别害怕了。我们不会再让他们欺负你的。好吗?女孩子哭起来可就不漂亮了。嗯?”

茱莉擦着她的眼泪,摇头晃脑作出一些滑稽搞笑的动作,“嗷呜——嗷呜——”

艾丽莎破涕为笑。

“我吐的鼻涕虫是不是很恶心?”她可怜巴巴地问大家。

佩布罗诚实地回答,“老实说,是挺恶心的……”

艾丽莎又哭了。

“都怪你,佩布罗!”

佩布罗手忙脚乱地哄这个嚎啕大哭的女孩子,“别哭了,别哭了,你很可爱,吐的小虫虫也很可爱……滑溜溜的……”

---------------------------------

这一天注定是忙碌的一天。茱莉几乎没睡觉,也没吃什么东西,当她赶到费尔奇的办公室闻到那股诱人的咖啡香气时,她感觉她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然而,在工作完成之前,她是不能去吃晚饭的。

茱莉闷闷不乐地跟在费尔奇身后,洛丝丽夫人贴在茱莉的脚边小碎步溜着,好像在提防茱莉反悔偷跑。

一路上,时不时有人向茱莉投来同情的目光;在上到三楼时,他们刚好碰见了闲逛的斯图尔特,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跟在茱莉和费尔奇身后走了一段距离,看得出他很想解救他的妹妹;然而当费尔奇威胁他,说他“心怀不轨”,要罚他禁闭时,斯图尔特马上溜走了。不过他到底还是给他的妹妹出了气的——他趁着费尔奇不注意,让黏糊糊的泡泡糖代替他跟踪费尔奇,找准机会粘在了费尔奇光秃秃的后脑勺上。

费尔奇觉得头皮发凉,但他摸来摸去,都没有摸到;洛丝丽夫人急得团团转,然而猫的语言究竟是和人类不共通的,没法儿告诉主人究竟哪里出了问题;茱莉也不敢提醒费尔奇,他要是发现了,绝对会以为是她干的,斯图尔特非但帮不上忙,还没事找事,乱添堵!

茱莉想到斯图尔特嬉皮笑脸的样子就一肚子气,他一定自我感觉良好,觉得他的妹妹会为有他这么个体贴的好哥哥而感动!

在快到桃金娘的盥洗室时,他们遇见了另一个让人头疼的人物:皮皮鬼。皮皮鬼是学校里最聒噪、最顽劣、最无可救药的幽灵(他并不真的算是一个幽灵),他热衷于恶作剧,或许说,他自己就是恶作剧的化身。

茱莉不止一次被他捉弄戏耍过:茱莉的头发很长,一直到小腿那;有一次她在走廊打瞌睡,醒来发现她的头发被缠在了椅子腿上,结结实实的一个五花大绑,皮皮鬼在她的头顶飘着,幸灾乐祸地大笑。茱莉气的干瞪眼,但又无可奈何。皮皮鬼和其他幽灵不同,他可以触碰实体并使用它们,这也是最糟糕的一点:投掷粉笔头、弄翻墨水瓶、砸碎花瓶、编讨厌的歌和笑话,在你不注意的时候伸脚拌你,在你埋头写作业的时候一把抽掉椅子,往你的头上倒垃圾。

你一眼就能瞧出来他。他是一个小侏儒,穿一身色彩鲜艳明亮的衣服,拖鞋长长的裂缝里伸出光秃秃的脚趾,脸上总是笑嘻嘻的,眼睛里闪烁着捉弄人的恶意,总是飘在人群上空,找准儿机会制造混乱和冲突,哗众取宠。现在他就吊在天花板上,也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无所顾忌地往地板上扔着面包屑,一群麻雀从窗户飞进来捡食,把这当成了聚餐场;这幅场景看上去就好像是他出于好心在喂鸟似的,不过,只要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只不过是在搞破坏,给管理员费尔奇制造额外的工作。

费尔奇果然发火了。

“滚——滚开——皮皮鬼——给我住手!”

费尔奇嘴里接二连三吐出一些粗鲁难听的字眼,他抄起工具箱向皮皮鬼砸去,皮皮鬼躲开了,仍然放肆地唱着讥讽的歌,把一块硬邦邦的面包扔到费尔奇的脸上作为回赠;洛丝丽夫人也来助阵,她发出凄厉的嚎叫为主人虚张声势。

场面一派混乱。茱莉悄悄躲避到一边,想尽可能自保。但是皮皮鬼似乎早就看出来她的心思,他径直冲到她面前,把剩余的面包屑全部撒在她的头上,一边尖声大笑,“嘿——呀——哈!你也来吃点吧!小矮子!哈哈!”

他尖叫着飞走了。

费尔奇气急败坏地对着他的背影破口大骂,他不得不耽搁在这,收拾战争后的满地狼藉,他在做这件凭空儿多出来的活儿时,整张脸都因为愤怒而变形了,眼球瞪得溜圆,往外突出着;茱莉觉得,他比戴着大眼镜的特里劳妮教授更像一只青蛙。

费尔奇怒气冲冲地进了桃金娘的盥洗室,开始动手修理那个水管。茱莉尴尬地站在一边,不知道怎么办好;费尔奇似乎把她忘记了。

她很想问一问是否需要她帮忙,但她认为自己现在最好不要招惹费尔奇,她只好小心翼翼地坐在一个比较干净的马桶盖上,打量着这个阴冷晦暗的地方。

整个盥洗室都是脏污不堪的,似乎经过那场污浊的下水的洗礼,更显破败污秽了。地板积蓄着一大滩发臭的黑水,映着洗手池和单间房门的倒影,和那面裂缝、满是斑斑点点的污渍的镜子一样反着光。一排外表剥落的石砌水池潮乎乎的,爬动着一些黑色的小虫子。天快黑了,光线变得更加暗沉模糊,费尔奇点着了几根油腻腻的蜡烛,放在生锈的托架上烧着;他阴森沉闷的脸色和这里整个阴暗的气氛相互映衬。

桃金娘好像不在,说不准儿去哪里闲逛了。她平常不大愿意走出她的盥洗室,但她也不是一直在里面待着的,偶尔会出去走走。

茱莉从未像现在这样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她真希望能有一种能拨快时间的魔法。然而费尔奇干活儿的速度很慢,他终于想起来了茱莉,要她过来帮忙打下手。

“你干活儿挺利索。”费尔奇说,他瞟了一眼茱莉,语气缓和了一点点,“对这些工具也很熟悉——固定一下那里,对,就是那个接口……”

“有人教过我怎么用它们。”茱莉怯生生地回答,斯旺曾经教过她各类工具的用途,并让她亲手操作。

他们接着干活,中间休息了十分钟。茱莉去洗手,她拧了半天,那个铜龙头一滴水都不吐。

“这个水龙头从来不出水,”费尔奇告诉她,“彻底坏了,修不好了。接着干活,这样歇下去晚饭都吃不到了!”

茱莉有些犹豫,如果用魔法的话,是不是会更方便,速度也更快?

她结结巴巴的问,“哦……我想问,您、您为什么不用魔法呢?”

费尔奇的脸色变白了,他脸颊的肉又开始不自然地抽搐起来,他咬牙切齿地说,“指望魔法,你就觉得你能轻松点吗?别惦记在我这偷懒耍滑……”

茱莉赶紧闭上嘴巴。费尔奇慢慢恢复了正常,但脸色仍然很难看。

他们接着干活,忙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眼看着要完工了,走廊里传来一声巨响,什么东西碎了,紧接着响起皮皮鬼兴奋的尖叫。

“见鬼!”

费尔奇丢下手里的活儿,骂骂咧咧地冲了出去。

现在只剩下茱莉留在这里了。

有费尔奇还好,现在只剩她一个,这里就更加显得凄冷幽暗、阴森可怖了。茱莉挪到大门口去,随时准备逃跑,心里祈祷费尔奇赶快回来。

---------------------------------

费尔奇迟迟未归,茱莉只好接着等。现在差不多已经到饭点了,她很想赶去礼堂饱饱地吃上一顿,她一边吞咽口水,一边幻想诱人的水果蛋糕、烤鸡和软乎乎的约克夏布丁……

当她想到第八道菜蘑菇炒饭时,她打了个寒战,感到有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全身发冷;然而她低头一看,衣服仍然是干的,没有湿。

茱莉迷惑地抬起头,桃金娘飘在她的头顶上空,透明的眼睛好奇地注视着茱莉,她好像刚刚哭过一场,眼角还粘着泪珠。

茱莉试探着和她打招呼,“你好……”

桃金娘低沉的说,“你好。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不是来上厕所的,对吗?我知道,大家都不愿意接近这里……”听得出来,她心情不佳。

“我是来修水管的,”茱莉解释道,“对了,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费尔奇先生?我在这等了他很久了——”

“费尔奇,”桃金娘嘟囔着,她的脸色更差了,“他在奖品陈列室和皮皮鬼纠缠呢——皮皮鬼!”她愤怒又悲伤地重复道,透明的眼睛源源不断地流出泪水,“皮皮鬼!费尔奇去了,他就放过了我,不,我只是暂时逃脱了——没完到了,永无止境的折磨——我再也忍受不了了——我想死——可我已经是死了的!”

她边哭边冲向她习惯待着的那个单间。扑通一声,什么东西砸在了水里,发出沉闷的回音,紧接着是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她应该是躲进马桶里去了。

茱莉小心翼翼地拉开那扇铰链已经损坏、栽栽歪歪的木门,她尽可能使得自己的声音变得温柔,

“不要哭了——”

“不要哭!”桃金娘哭叫道,“如果你被人成天追着说‘满脸粉刺’、‘丑八怪’、‘可怜虫’、‘怪胎’,你会怎么样儿呢?大家都笑话我,背地里讲我的闲话!没人在意丑陋、倒霉、哭哭啼啼的桃金娘!”

“我们聊聊天吧,好吗?”茱莉说,她凑近那个马桶,对水池里激烈搅动的漩涡轻声说,“我不会嘲笑你的,我保证。”

“哦——可是我凭什么相信你的保证呢?”

马桶里传来低低的饮泣,漩涡越来越剧烈了,水花溅在了茱莉的雨靴上。

“出来吧,好吗?我们聊聊天吧,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呢。”茱莉说,像敲门一样轻轻敲了敲马桶盖,她心里很愿意和桃金娘说说话儿,随便聊些什么,至少桃金娘的到来让她没那么害怕了。

哭声和漩涡一起渐渐变小了,过了一会儿,桃金娘冲了出来,脸板着。

“聊什么呢?”她问,语气充满怀疑,她不认为有人会和她有共同话题,然而,眼前这个小姑娘是个自来熟的话匣子,“……我这两天要到海格那里去,他请我去品尝他新做的菜,在做饭这方面,我们俩挺合得来的……”

桃金娘忧郁沉闷的脸慢慢舒展,她被茱莉一个老掉牙的笑话逗乐了。两个女孩聊的热火朝天,如果有人恰巧路过,一定会惊奇于这间阴森森的盥洗室里一片欢声笑语。

最后,茱莉问,

“你在这里待多久了?”茱莉说着,环顾了一圈盥洗室,“你又是怎么变成幽灵的呢——我的意思是,你是怎么死的——”

桃金娘那张总是消极低沉的脸第一次显示出可以称为喜悦的表情,她让茱莉把耳朵伸过来,然后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那可太吓人啦,我就是在这里死的,就死在我们现在待的这个单间里,这件事我一辈子也忘不了——虽说我的一辈子已经结束了——奥利夫·洪贝,她总是嘲笑我,那一天也不例外,我把自己关在这里躲起来哭。突然有人进来了,说着我听不懂的话,怪声怪调,十分滑稽——我猜那大概是另一种语言吧,我听见一个男孩子在讲话,他进了女生盥洗室——我想赶走他,让他到自己的男生厕所去,于是我打开了门——我就死了。”

她在描述自己的死因时,声音兴奋又快活,她得意地把胸膛一挺,等着听茱莉的惊叹。

茱莉听的一头雾水,“为什么打开门就死了呢?”

“谁知道!”桃金娘得意扬扬地在那扇死亡之门穿来穿去,“我只记得,我打开门……看见一双大的吓人,恐怖的黄色眼睛——我感觉身体消失不见了——非要说,是我飘走了,然后,”她稍微有点迟疑,“我回来了。我要报复奥利夫·洪贝,我得找她算账——她很后悔、很后悔当初嘲笑我的眼镜,我原本打算一直缠着她,但是魔法部的人来了,他们不让我这么干,我就留在这里,已经很多很多年了。”

大的吓人的黄色眼睛?怪兽吗?

茱莉想象不到那究竟是什么。桃金娘还在叽叽喳喳地讲述她是如何报复奥利夫·洪贝的,这时费尔奇回来了,浑身都是黏腻的油漆。

“走吧!”他带着怒气说,“去吃饭吧!今天就干到这儿——还有更麻烦的活儿等着我们——我受够了——该死的皮皮鬼把油漆弄到了奖杯上——明天再接着干,去擦那些奖杯——”

“抱歉,费尔奇先生,”茱莉怯怯地问,她觉得奖杯被弄脏了和自己根本毫无关系,“擦奖杯——”

“你要求的义务劳动,不是吗?”费尔奇蛮不讲理地说,“去吃饭吧,从半个小时前你的肚子就让人心烦地叫个不停。”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A- 18 A+
默认 贵族金 护眼绿 羊皮纸 可爱粉 夜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