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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成长过客(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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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太毒。

燕熙闷热难当,好在有了帕子,燥意退了许多,身上不正常淌的汗也止住了,只是鬓角仍是洇湿着,两颊也晒红了,看着很是可怜。

他品级低,只能等前头的人走尽了,才能动身。

他视线里的商白珩只剩下远远的一道影子。

正在他失神间,头上罩来一顶油伞,挡住了烈日。

燕熙偏头,瞧见方循举着伞替他遮阳。

方循说:“小王爷叫属下来给宣大人送伞。”

燕熙不太想领情。

方循一板一眼地传话:“小王爷说马都骑了,一把伞又有什么?反正现在已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够了。”燕熙接过伞,就要走。

“还有……”方循不太自然地咳了一声,才按着宋北溟的调子传话,“小王爷说,帕子是给您擦汗用的,您休往……咳……”

“回去跟你主子说,是他想太多了。”燕熙打断了方循,抬步顺着台阶往下走。

“属下先退下了。”方循得体地没有跟着燕熙。

燕熙手里还攥着那方新帕子。

“枯”的味道有如实质,顺着指尖往上爬。

燕熙怀疑这帕子是宋北溟贴身用的,除了药香,还有隐约的体香。

没有男人的汗臭味,也没有很浓的皂角味,而是一种干净清爽的味道。

燕熙形容不出那是怎样的一种气味,只觉得那帕子上带着的体温,有些许烫人。

他接触着帕子的指尖微曲着,觉得这帕子上那带着人类体温的味道和宋北溟本人一样坏。

可他在烈日下、无人处,实在无法拒绝“枯”,他捏着帕子,本能地想凑近了闻。

手指在不可见处揉了揉,生生忍住了。

可这种违背身体意愿的坚持,须臾就瓦解了。

燕熙盖着伞,将帕子凑在鼻尖。

好香啊。

燕熙的烦燥,被这一方贴身的私密药香给温柔地安抚了。

-

商白珩和张址走到直道尽头,拐弯时,张直咦了一声。

商白珩纳闷地顺着张直的视线瞧过去。

正见在道路那头,玉阶之下,燕熙接过了方循的伞。

商白珩一下愣住了,脸色变幻着,既不可思议,又接受不了。

张直神秘兮兮地看着燕熙那边,用肩膀撞了一下商白珩问:“商大人,你听说了么?”

商白珩面色微沉反问:“听说什么?”

张直挤眉弄眼地说:“小王爷和宣大人恐怕有私。”

商白珩的目光还凝在燕熙和方循身上。

他知道方循是宋北溟的近卫,方循给燕熙送伞,就是代表着宋北溟给燕熙送伞。

他心中还在自欺欺人地找着理由替燕熙分辩,猝然听到张直这句话,有如遭了个晴天霹雳。他的五感像被瞬间抽取了一遍,竟是听不见张直接下来的话。

张直还在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却没等来商白珩的回应,扭头来看,见商白珩惨白着一张脸,不由关切道:“商大人,你怎么了?”

张直连着叫了好几声,商白珩的目光才有了焦距。

商白珩从震惊中缓缓转醒。

他诧异于自己的反应,竟然是如此难以接受那把“伞”。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缓着调子说:“我没事。方才突然双眼一黑,许是今日站太久了,早饭正巧又没用,有些受不住。”

张直感同身受地说:“是啊,我也受不住。可我们这些粗人没人疼啊,像宣大人那样的妙人儿才会有人呵护。我听闻,昨夜里啊,小王爷和宣大人在一处,今儿才一早双双迟到了。”

商白珩耳朵轰鸣,问:“你说什么?”

张直凑耳说:“你没听说吗?今儿都传开了。有人看到小王爷今一早从宣宅门口起身。他俩为着避嫌,还一前一后来上朝,瓜田李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呐。”

商白珩耳中轰鸣,他退开一步,本能地反驳:“不可能,宣大人不是贪慕权贵之人。”

张直还经絮絮叨叨:“我原先也如你所想。毕竟自宣隐夺魁以来,不乏高门显贵向他示好,他皆是冷然拒绝。如今看来,他之前的清高,不过是装装样子,无非是瞧不上普通的权贵。这靖都里头,没个郡王往上,怕是他一眼都不肯多瞧的。你看他眼光多高啊,北原王府功勋卓绝又兵强马壮,才算是大靠山哪。”

商白珩冷下脸来:“张大人,闲谈莫论人非,同朝为官,留点口德吧。”

这张直是新近才提拔到翰林院的,和商白珩一样是从五品的侍讲学士,位次排在商白珩后头。

他仰慕商白珩有三元及第才干,又钦佩商白珩孤身一人到皇陵教了五年皇子,加上商白珩平日性情温和,是以张直平日和商白珩走的挺近。

这是张直第一次见商白珩发难,他被训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好在张直性子平,又听惯了商白珩的话,竟也没觉得商白珩如何不对,只是到底有点生气,便气鼓鼓地说:“哎,商道执你这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呢!五年前你因着这副臭脾气被贬,好在大学士念在你甘于清苦给你请功升职,你才回得来。你对我吼两声还好,若是又找别人吵架,再被贬谪了又如何是好?”

商白珩自嘲地说:“往哪贬?如今哪里还有待教的皇子?又能把我贬到哪去?”

张直被问得哑口无言,竟是觉得商白珩说得没错。他讷讷张口,实在接不上话,叹了口气说:“无欲则刚,我算是服了你了道执。好了,咱们不看旁人的事了,快走吧。”

商白珩杵在拐角,瞧见那边燕熙举着伞走下玉阶。

又看到文斓钻到伞下,与燕熙有说有笑,他忽然觉得那伞连同那伞下的无关人等皆是十分刺眼。

商白珩眸中沉沉暗暗,如有悍波。

可他没有立场,他连一丝不合时宜、不合身份的情绪也不能露出。

商白珩指甲掐断在掌心,站得笔直,用力调了几个呼吸,才压住了胸中翻滚的酸痛之感。

这一番心神压制,比冗长的朝会还叫商白珩疲惫,他情绪低沉地对张直说:“走罢,今日朝会争议颇多,裴学士回到翰林院肯定会主持议事,莫叫大家久等了。”

-

燕熙走在汉白玉大道上,官员们都散得差不多了。

皇城布局宽阔,又为着便于守备,宫中草木稀少,这一段出午门的路,无处躲萌。

这伞确实管用。

他捏着宋北溟的帕子,闻着那药香,心绪慢慢放凉,身上燥意止住了。

方舒了一口气,忽听背后有人小步跑来唤他:“微雨!”

燕熙回首,应道:“文兄。”

文斓热得直抹汗,一下钻到燕熙的伞下,笑嘻嘻地说:“方将军好生仗义,把伞送你用。”

燕熙见文斓一副理所当然的坦荡神情,一时失笑。满朝上下已是议论纷纷,也就文斓这种粗线条还往正直地方向去想。

可能,在某些方面,文斓的脑子真的异于常人。

燕熙不喜应付那些风言风语,加上又实在不好向文斓解释其中原委,便略过此节,转而问:“文兄何事如此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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