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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守岁(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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苓娘叹了一声:“八字没一撇,具体如何,等皇后娘娘发话再说。”

胡姨娘谄媚道:“我这双眼睛呀,看人最最准。我一见太子,就知道他是情深义重之人。”

“那天太子在正厅,你在侯爷的书房,内院各处都有侍卫拦路,你哪只眼睛看见的他?”苓娘摇头,夹起几筷子菜放进空碗里,递给胡姨娘,“还不快去吃饭?”

胡姨娘不情不愿地起身,见到明容,又笑得花枝乱颤:“大姑娘好,大姑娘好!”

明容尬笑。

胡姨娘走到明容身边,偷瞄她两眼,忍不住捂嘴笑,故作神秘的道:“大姑娘有福气呢!”

明容:“姨娘吃好喝好。”

等家宴结束,天色不早了。

南康侯喝了酒,正在兴头上,拉着儿女说要守岁。他抬起臃肿的手指,挨个数起自己的儿子,却发现不对劲。

“怎么只有渊儿?”他拧眉,“我有四个儿子,这里只有一个,沣儿在山上,另外两个怎么不见了?浩儿呢?江儿呢?”

明容瞥向徐姨娘。

对方自顾自品着温酒,很是淡定。

万姨娘道:“三少爷、四少爷正是贪玩的年纪,八成跑出去玩了。”

“不行,不行。”南康侯摇头晃脑,“一家人一起守岁,缺了沣儿我已是心如刀绞——”

苓娘及时出声:“侯爷。”

南康侯叹气,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左手拉住明渊,右手拉住明容,道:“走,走,去找你们的弟弟。”

明渊道:“爹,你醉了。”

他的抗议无效。

明容被老爹拖着走了一路。

南康侯着实醉了,有时走着走着忘记方向,还得明渊提醒他。

明容走过灯火通明的九曲回廊,一回头,冬日光秃秃的树枝掩映下,有几个小厮正躲在墙角猜拳。

他们喝了酒,主人经过都没留意,光顾着兴致盎然地玩耍。

一名小厮脚下掉了侯府的腰牌,他浑然不觉——这东西丢了,他是要倒大霉的。

有人捡起来,拍拍他肩膀。

小厮见到那人,一愣,又看他手里的腰牌,忙抢过来,收在袖子里藏好,又和其他人热闹去了。

一句谢谢也不说。

少年习以为常,转过身,隔着夜色和灯光,与长廊上的少女对望。

目光相撞,只一刹,他便垂下头,默默走远。

……是他。

明浩和明江早就回到他们的书院。

南康侯刚进院子,风中便飘来嚣张的大笑声。

少年的嗓门大老远的就能听见:

“大、王——哈哈哈,我的牌出完了,我又赢了!尔等愣着作甚,甭想耍赖!想我采花大盗明浩大爷纵横五国十载,江湖人送尊号傲世小淫虫,魔爪之下男女不忌,摧残娇花无数,尔等今夜难逃此劫!还不速速脱下裤衩,容我在上轻踹两脚?”

南康侯傻眼了。

他呆了好一会儿,勃然大怒,挺着圆滚滚的肚子爬上台阶,一脚踹开门。

里面的人吓一跳。

明江和两名书童手忙脚乱地穿上裤子。

南康侯拿起一旁的笤帚,冲着几名少年一顿乱打,见谁打谁,一时间鸡飞狗跳,兵荒马乱。

终于,他抓住罪魁祸首。

“我打死你这条傲世小淫虫!”他揪住明浩的耳朵,不顾儿子的杀猪叫,往他屁股上狠命拍了两下,“我打得你这辈子只能当爬虫!”

明浩哀嚎:“爹,爹啊!别打了,我是您的亲生儿子,您手下留情,打在我身,疼在您心啊!”

“你皮糙肉厚,谁心疼?我不心疼。”南康侯下死劲拧他耳朵,“老子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你敢做采花贼,老子就、就大义灭亲!”

“我不敢我不敢,我哪儿敢呀!”明浩连声告饶,“我们只是在玩游戏,戏言岂能当真?我将来是要当上大将军光宗耀祖,孝敬您老人家的!”

这时,一道清凉的声线插话:“常言道,子不教,父之过——”

明浩大叫:“二哥你火上浇油哇!”

南康侯回头,瞪了二儿子一眼,“明渊,你可闭嘴吧!”

这么一闹,大家都没了守岁的兴致,各回各院。

明容与爹娘道别,回听月闲居的半道上,拐去另一个偏僻的院子。

冬书有所警觉,劝阻:“姑娘,朱妈妈交代——”

明容说:“奶娘讲的没道理,我过会儿亲自找她理论,你别担心。”

冬书又劝几句,见她固执不听,也没辙。

夜深了,天空飘起白雪。

院子里不见任何守门人的影子,也没什么仆人婢女经过。

水姨娘还没睡,房里传出压抑的咳嗽声。

明容抬手,敲门。

木门吱呀一声从内打开,门缝中露出女人惊讶的脸。水姨娘诧异道:“大姑娘,怎么是您?”

明容问:“姨娘,阿缘在吗?”

水姨娘一怔,眉眼渐渐柔和,“在,他在后边。您稍等,我这就去叫他。”

明容道:“我自己过去就好,多谢你。”

水姨娘眼圈儿微红,见少女转身离开,连忙呼唤:“大姑娘留步!”

她慌乱地翻找起来,好半天才找到一把油纸伞,塞给冬书,讨好的道:“下雪了……你们将就着用。”

冬书对她点点头。

后面一排庑房是下人住的地方,水姨娘这儿的佣人少,只有两间住人,其中丫鬟的那间早就熄灯了。

最右一间,透过窗纸,依稀可见少年清瘦的身影。

明容双手放在唇边,小声唤:“阿缘,阿缘!”

房门开了。

少年停留片刻,走过来。

明容说:“我——”

“嘘。”

阿缘在前头带路,挥手示意她跟上。两人从后门出去,来到一个废弃的小池子边。

此处紧邻院墙,久无人涉足,池水干涸了也无人过问。

池边有奇石。

阿缘在最高的那块石头上坐下。

明容拉着冬书,一起坐在平坦的大石头上。

月光皎洁,灯火摇曳,大雪纷纷扬扬。

明容抬起头,一弯清冷的明月悬挂在夜空之上,飞舞的雪花将它点缀。

她突然想起李白的诗句。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她是今人,也是古人。

千年前的明月夜,她有幸见证。

其实千百年不变的,何止明月与夜色?

无论穿越多少年的光阴,人类的感情本是相通的。

她去绮罗院找妹妹,带着小厨房做的点心,希望交到朋友,分享她们的快乐,可得到的只有孤立和冷落。

这种感觉真的好难受啊,就像被排除在世界之外。孤零零的一个人,努力显得不那么寂寞。

她偶尔遭到一次冷遇,便是这心境,更何况一直被排挤的阿缘?

他的父母是谁,水姨娘为什么带他进侯府,水姨娘是不是青楼女子,到底有什么关系?

他只是个小孩子。

在现代,她不会计较他的出身。

爸爸妈妈说过,人之可贵在于人品,而不是他的家境。

在古代,她又为何不反驳朱妈妈?

不该如此。

明容的目光落在阿缘身上。

少年侧脸的线条分明,鼻梁秀挺,带着深邃的异域风情。

她问:“雪囡是你堆的吗?”

阿缘反问:“雪囡是什么?”

明容说:“扎辫子的雪人。”

阿缘瞥了她一眼,不答。

明容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笔划。

阿缘淡淡道:“你的嬷嬷不是叫你别理会我?”

“嗯,朱妈妈是那么说的。”明容心不在焉,过了会儿,又道,“你知道雪宝不幸去世——”

少年噗嗤一笑。

这是明容第一次听见他笑。

阿缘扬眉,“雪人还会去世?又不是活人。”

明容低哼:“你知道雪宝没了,那就是悄悄来过我的院子,你还偷看我和弟弟打牌……”说到这里,她凝视少年略微不自在的脸,忽然轻叹一口气,“阿缘,你是不是很寂寞啊?”

“没有。”

“那就是孤单。”

“没有!”少年冷硬的说,“我不孤单。”

“你认字吗?”

“没——”他下意识的开口,听清了才道,“认。”

明容指向脚下。

地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雪,少女用树枝歪歪扭扭地写了三个字。

——谢谢你。

还画了个古怪的笑脸。

阿缘沉默。

明容轻轻的说:“他们不理你是不对的,以后我陪你说话。”她从袖子里摸出一块腰牌,递给他,“你拿着。”

阿缘不接。

明容固执地举着说:“你有了听月闲居的腰牌就可以走正门,不要偷偷溜进来,免得李娘子被问责。”

半晌,她举得手都酸了,阿缘终于收下。

“别人会在背后说你。”他平淡的道。

“随便,我的名声没你想的那样好。”明容笑了笑,像对他说,又像对自己说,“……我不应该在意闲话。”

话落,天空绽开一朵绚烂的礼花。

明容惊呆了,傻傻地仰望遥远的夜空——城北和城南的方向,皆有烟花盛放,颜色单一,花样也朴素,但的的确确是记忆中的烟火。

她笑了。

一道道炫目的花火,将她的瞳孔染上色彩。

阿缘也在看夜空,“护城河放焰火,子时已到。”

又是新的一年。

他看了会儿,觉得没劲,低头,随即一愣。

雪地有字。

在那句‘谢谢你’下面,多了一行小字。

[我们做好朋友吧。]

[_]

又是那古怪的笑脸。

冰凉的雪花飘落在他脸上、身上,他的心口却有些热,甚至发烫。

多么奇怪,心脏的位置越温暖,就越酸涩,眼睛都跟着泛酸,逐渐模糊。

他抬手擦拭,狠狠的。

明容仍坐在他下方的石头上,双臂环绕膝盖,望着护城河上的焰火。

她的双眸漆黑而明亮,比月色清澈,比烟花耀眼。

漫天星辰撞碎其中。

明容偏过头,对上他的视线。

静谧的深夜,飘落的白雪,绽放的焰火,少女温柔的目光,交织成烙印心间的画面。

从今往后,风霜雨雪,沧桑岁月,皆不可磨灭。

刻骨,铭心。

“阿缘,新年快乐。”明容说,“我想做你的好朋友。”

——

【明小容日志·古代历险记】

乾封十七年,除夕。

今天是我在大曜度过的第一个除夕夜,我交到了一个很好的朋友。

他叫阿缘。

他很会堆雪人。

虽然看起来冷漠,但是他会捡起别人不小心掉的东西还给人家,即使那个人对他没有礼貌。

我觉得,他其实是一个善良的男孩子,只是孤单太久,一直被人排挤,所以才变得孤僻。

我决定做他的朋友。

我自千年后而来,不变的不只有月光。

还有焰火,还有人的心。

我不要被时代同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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