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眼下的处境变得更为艰难。
魏期行那全盘的谋划，他得尽数接到手中，用另一种方式，连魏期行也想不到的方式达成预期之目的。
对弈者谁？
甄玠心中大概能猜到答案。
是有资格与南安王于棋盘两边各执一色的人。
是贾氏的老主子。
皇庶长子在军中的呼声，实在太高了。
恍惚间，甄玠忽然明白了贾府为何那般难过，就连贾史氏这样见过无数风浪的掌舵人都想不出来一条生路。
作为武将之家，想要安然度过权力交接，转文，乃是势在必行之事，这一点，贾氏国公并没看错，兵权和财路不可能都给你家留着。
作为北静王麾下第一等势力，他们只能被裹挟着，争国本。
如果贾珠不曾早亡，只凭他的能力，他与太子的关系，贾氏甚至可以和军方完全决裂，只等怀安帝把大宝之位安稳交给太子，天下便成了年轻人的天下，贾氏一族又是数十年高枕无忧。
失去的，一切都可以在那时再取回来。
或可更进一步。
毕竟两方势力未来十年之内，定有一方会由上至下灰飞烟灭，朝堂之上空缺出来的席位，多得不能再多。
然而，军中旧势力已经被贾代化交给了王家，如今处于势力绞杀之中的，首当其冲便是他贾府，拥有盐课与一部分皇商话语权的贾府。
便是他家主动想交出这钱袋子，也有能力交出这钱袋子，亦是两边都讨不到绝对的好处。
昔日一手好算盘，转眼已成匹夫怀璧。
幸好现在朝堂还很平静。
暂时，很平静。
因为怀安帝还没说话。
有些事，连他也要等，全天下都在等，大埥太子与郑氏暗里和谈的结果。
念至此处，甄玠的思绪又往贾府里飘了飘。
他家，同样也在等，同样会有矛盾。
交出军方旧势力的决策，想必是代善、代化二人都点过头的，贾史氏只是一个坚定的执行者，送贾元春进宫使贾家成为外戚大概是备选方案。
事到如今。
意见最大的应该是贾敬。
没能继承京营节度使一职的族长贾敬。
被子侄贾珠夺取贾族未来话事人身份空有族长之名的贾敬。
贾珠早夭一事，阖府上下都会失望，但没人会比贾敬更失望，而今贾珍未能成事，他或许会亲去扬州。
扬州盐课对贾氏实在是太重要了，这唯一的救命稻草，他家丢不起。
贾敬才是贾府之中除了贾珠能力最强的人。
后来保了贾府那么多年的人，未必是深宫中的贾元春，未必是老谋深算的贾史氏，而是陪怀安帝修仙的贾敬，当然，更主要还是用两条命换了盐课安稳的林如海夫妇。
作为府中最受宠的两个孩子之一，贾母对于贾宝玉的期盼，很真，但她对于林黛玉的爱怜，并不单纯。
老人，从来都不单纯。
甄玠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放下了筷子。
忽听耳边响起一个极其喑哑，却极其刺耳的声音。
“女人，都是狗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