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言!”纪老爷子冷着脸训斥。
“以后万不可再轻言从前!纪家如今只是一介平民!”
纪老爷子的脸色一片冰寒,他必须要将儿子从以往的荣耀中拉回现实!
否则,日后必定酿成大祸!
纪武行本就自悔失言,被纪老爷子训斥也不敢二话,低着头乖乖挨骂。
队伍前方,排队入城的人们正挨个接受守城官兵的盘查。
岳池县与周边县城一样,入城需每人缴纳两文钱,如果准备进城做些买卖,还需缴纳额外的商税。
此时,一位挑着担的瓜农正在城门口苦苦哀求着。
“大人,小人身上只剩这五文钱,可否容我先进城将这些瓜果卖掉再来补齐商税?”
守城官兵不由分说将他向后推去:“去去去!谁给你的胆子竟妄想欠官家的钱?连商税都交不起卖什么瓜!”
瓜农挑着沉重的担子 ,被守城官兵推了个趔趄,却依然不死心的想要继续上前求情。
“大人,您看小人可否以这瓜抵税?小人这瓜是今早刚从树上摘的,新鲜着呢!”
守城官兵看了过去,见那瓜果看着着实新鲜,嘴中不自觉分泌了些口水。
想到今日忙活了半天,连口水也没喝,确实渴的狠,这瓜果倒刚好拿来解渴。
于是,他一副大发慈悲的模样,开口道:“看你也挺不容易的,这样吧,这瓜你就留下一半,当做商税了!”
瓜农顿时急了:“大人,商税10文钱,我这瓜怎么也能值个100文,您这——”
守城官兵一把将之打断:“进不去城门,别说100文了,连1文钱都不值!”
瓜农脸色灰败,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纪家人在后方将这一幕看得分明。
依着纪武行的性子,早早便想出手主持公道。
可他刚刚被纪老爷子训斥一番,唯恐再度惹得老爷子发怒,硬是忍下了内心的冲动。
纪温皱着眉头,只觉得这里面似乎有许多不合理之处。
对于一个小小的瓜农,商税竟也高达10文钱,这是不是高的有些离谱了?
这一路走来,他也了解了不少大周朝的民生情况。
像他们纪家这样一穷二白,连一文钱存款都没有的穷苦人家暂且不提。
当初自采石场带走的那一小袋粗粮早已吃完,这段日子都是王安大叔资助他们一家人生活。
得益于王安的帮助,纪温终于吃上了自出生以来的第一口白米饭,这熟悉软糯的触觉,简直令纪温忍不住想要落泪。
再想想一路上见到的其他农户,能否填饱肚子全靠老天心情。
若是风调雨顺,自家田地里的产出交完税后还能够上一家人一年的嚼用;
若是遇上洪涝或者旱灾,这一年的辛苦劳作打了水漂不说,连基本的温饱都无法满足,严重一点的,就如同纪温当初看见的那些流民,只能四海为家,听天由命了。
相比之下,蜀地虽比滇南好上一些,却也十分有限。
若是这种做小买卖的底层之人都需缴纳10文钱商税,那更大一点的商户得缴纳多高的税?
纪老爷子见纪温一副思索的神情,温声问道:“温儿,你在想什么?”
纪温回过神来,装作一派天真答道:“孙儿在想,为什么那位伯伯不在城门口卖瓜果呢?这里不需要缴纳银钱,而且人很多,大家都在这里等了许久,想必都已经很渴了,应该会很想吃瓜果吧?”
听见这话,王安笑了起来:“小少爷想必是口渴了,小人这便为小少爷买些瓜果来。”
纪老爷子没有阻止,这一路上王安没少帮助他们,待回到家中自然少不了他的补偿。
当下,纪老爷子摸了摸纪温的小脑袋,欣慰道:“你倒是给他出了个好主意!”
待王安拿着瓜果回来后,那瓜农果然也想到了这一茬,挑着担子便开始随着队伍兜售。
那瓜果个大新鲜,且还便宜,不少人已等的口干舌燥,正好买一颗来解解渴。
很快,两担瓜果便已卖的见了底。
而此时,纪家人早已进了城。
多年未归,而今再看,却早已物是人非。
越靠近目的地,纪家几人反而越发沉默了。
恐怕是忆及往昔,思绪纷飞。
连一向粗神经的纪武行,此刻也露出了几分伤感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