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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花期(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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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前,明容说:“大哥,阿朝,阿暮,我过几天再来看你们。”

明沣摇摇头,给她一个玉佩,说:“平安扣,带在身上。”

明容甚感奇怪。

她有一只翡翠平安扣,它不长这样。大哥送她的,明明就是玉佩啊——圆形白玉,雕刻的图案十分奇特,竟是刀剑相击的纹路。

看着就不太平安的样子。

她犹豫一下,便佩戴在腰间,抬头,“谢谢大哥。”

下山后,明容坐在马车里,依偎着母亲。

马车颠簸,摇摇晃晃,她昏昏欲睡,勉强撑开眼皮。她问:“娘,你方才为何提起长公主?”

大哥住在慈义山,与世隔绝。

也许他并不想知道世俗的纷争,也不想听见故人的消息。

苓娘握住女儿的手,沉默。许久,一声叹息。

“你大哥啊——”她停顿,似乎不知从何说起,“我一直怀疑,沣儿心悦长公主,苦于求而不得。”

明容惊讶,睁大眼睛。

“求而不得……瞧我说的,沣儿怎会去追求?”苓娘苦笑,“长公主和崔家那孩子两情相悦,以沣儿的性子,若当真对长公主有意,也只会埋在心底。”

明容困惑。

她回忆大哥的言行,喃喃道:“何以见得大哥喜欢长公主?”

苓娘轻叹:“傻孩子。我见过沣儿看着长公主的眼神——喜欢一个人,嘴巴会说谎,行动亦能欺瞒,眼睛却骗不了人。”

明容怔忡,过一会儿,轻声道:“大哥……他好惨。”

明沣苦苦暗恋的女孩子,与他的好朋友两心相许。

崔骏战死,雍西王一家迁怒明沣,逼得他不得不遁入佛门。

长公主下嫁心上人的灵位,毅然代夫出征。她对明沣,不怨不恨已是难得,怎可能还有别的念想?

明容皱紧眉。

这些年,大哥心里该有多难受。

“知子莫若母,无人知晓沣儿的心意,我明白。”苓娘垂眸,注视女儿,“容容不能说出去。”

明容点头,“可是大哥……”

“人各有志,强求无用。”苓娘道,“随缘罢。”

次日,明容带课本去东宫,做功课却心不在焉。她的目光时不时地飘远,飘向窗下的黑衣少年。

吉祥公公早上送来皇帝批过的奏折,赵秀正在翻看。

他看完一本,冷笑。

皇帝的批复哪儿又让他不满意,他的眉间浮现冷冷的讥诮。少年的眼神也是冰冷而尖锐的。像冰锥,像利刃。

这样的人,怎么才能从眼神中看出喜欢与否?

“明小容。”

冰冷的眼神飞射而来,刀子似的。

明容心神一凛。

不是喜欢,一定肯定绝对不会是喜欢。

赵小秀又在挑剔她。

果然,他不耐烦的问:“你还没写完?”

明容说:“慢工出细活,我慢慢写。”

赵秀的视线下移,落在她的腰间。

明容脸一红,有那么一丁点打死也不承认的期待。

她想,他注意到她瘦了吗?她的腰变细了,她百分之一百确定,冬书都说她清减了。

冬书替她穿衣,最有发言权。

赵秀:“玉佩哪儿来的?”

明容垂眸,“我大哥送我的。”

赵秀盯一会儿,嘴角一勾。

明容又开始悄悄的,偷偷摸摸的期待。

赵秀终于开口。

他说:“哼。”

……没听错。

一个字,不,就一个鼻音,哼。

明容恼怒,因为赵秀无端哼她,更因为她居然自作多情的期待了两秒钟。

她怒道:“哼什么哼!”

赵秀淡然道:“过几天,自有人拿走你的玉佩。”

明容一愣,“你想抢我的玉佩?”

赵秀瞥她一眼,冷冷道:“我要来何用?”他翻开一本折子,不理她。片刻,他合上奏折,说道:“明小容,过来。”

明容气闷,“不想动。”

赵秀便向她走来。

他挨到她身边,衣袖与衣袖擦碰,水粉色的轻缎与墨黑的锦衣亲密相偎。

明容端起小矮桌,离他远些。他又挨近,支着头看她做功课。

明容写了一个错别字。

她划掉。

赵秀道:“别写这个,没意思。”

他拿走她的毛笔,指尖划过她手背,微凉。

他在纸上写下一个英语单词:heart。

心。

他非要明容教他‘梦里’的四国语言。明容说,你学了没用。他不听,一意孤行,软磨硬泡,直到明容松口。

明容心想,他学了未必无用。

毕竟,这时代,已有远洋大船从海上而来。大航海时代不是早已经开始,就是在即将来临的路上。

明容抢回笔,写:s。

赵秀:“何意?”

明容:“救我。”

赵秀挑眉。

明容指着英语缩写,又指自己,“这是暗号,只有你和我看得懂。”

赵秀笑。他轻点少女的眉心,心情愉悦,“……今天不笨啊。”

“你才笨。”明容拍开他的手。她盯着s,沉默片刻,轻声问,“我哪天落难了,遭殃了,写信求救,你来不来救我?”

赵秀道:“我救不了你。”

他答的那么快,假装考虑一下都懒得。

明容气结,“你不救我!”

果然,果然!

黑良心的狗太子——整天就要她怜悯他,要她陪他死,她出事,他竟然撒手不管。

明容又愤怒,又委屈,把桌子搬的远远的。

少年凝视着她,无声无息,面无表情。

他不曾束发,青丝披落肩背,丝丝缕缕缠绕。他的肌肤苍白如霜雪,没有颜色,没有温度。

半晌,他开口:“你落难,我已经死了,怎么救你?”

明容说:“骗鬼!”

“我活着,你不会有事。”赵秀平静的道,“我死了,若非病故,那便是犯下弥天大罪。以防你被我牵连,受苦受累,我先杀你。”

“……杀你个头!”

“不杀你,你想上刑场?”

“你不能别犯下弥天大罪啊!”明容怒火难消,“还有,我为何会被你牵连?诛九族,我也不在你的族内。”

赵秀轻哼。

“哼!”明容哼了回去,觉得不解气,故意说,“你不救我,还想杀我,岂有此理。我还不如趁早与你割袍断义,也好保全家宅平安。”

赵秀的脸色瞬间阴沉。

明容知道,他生气了。

她想,活该,不能她一个人气的半死,而他云淡风轻,泰然自若。

赵秀抬手,用力扯下几根头发。

他自己的头发。

明容一脸无语加迷惑。

少年苍白而修长的手向她伸来,她下意识躲避,护住满头秀发,疾声道:“不准扯我的头发!”

赵秀不听。

他拿起小剪子,硬是剪下她的一缕黑发,同他自己的缠绕在一起,打了一个死结不够,又打了一个。

他把缠丝结藏在枕头下。

明容发髻歪斜,玉簪掉在地上。她对着赵秀的背影做鬼脸,“幼稚。”

赵秀回来,替她梳头,挽发。

他的手比冬书凉,手指也没有冬书柔软。

少年整个人都透着凉意,如寒冰,似飘雪。明容真怕他在太阳底下融化。

赵小秀冷淡冷酷,心狠心黑,可他会梳许多种类的发髻,她喜欢什么,他总能很快学会。他对她还是上心的。

明容心软,闷着的气渐渐消散。

赵秀坐在她身旁,头轻轻靠着她的肩膀,他的黑发散落她胸前。

明容掬起来把玩。少年的长发轻软,捧在掌心,总会从手指间散落,如同流逝的水。她重复这个小游戏,乐此不疲。

她说:“以后,你也不准扯自己的头发。你下手没轻重,伤着头皮,头发再也长不出来,到时候,赵小秀,我看你哭。”

赵秀闭着眼道:“你割袍断义,明小容,我让你哭。”

明容凉凉道:“你犯下弥天大罪,死掉啦,可管不到我头上。”

赵秀说:“死了就从地底下爬出来,生死都不放过你。”

明容重重地哼一声。

过一会儿,赵秀又提笔,重新写下:heart。落笔,停顿刹那,他画了一个不太标准的爱心。

这是明容喜欢的图案。

逢年过节,她待在家里闷得慌,给长乐写信,给他写信,习惯在落款处画爱心。

赵秀轻轻道:“心脏。”

明容摇头,“是心脏的形状。”她在他画的爱心后面,又画一个。

她眯起眼笑。

赵秀说:“你去玩。”

明容唇角的笑意压下去。他每次赶她走,都是这一句话,去玩去玩去玩,她又不是小孩子!

她收起课本,不咸不淡的,“你忙啊?”

“不忙。”赵秀答道,“我叫玉英送东西来,你最好别看,省的与我置气。”

新晋的叛逆少女立刻表示:“我偏要看。”

赵秀:“随你。”

他不反对。

玉英当真端来一个托盘,里面有什么,看不清,东西被锦缎盖住。他见明容还在,微微一怔,“明姑娘……”

赵秀道:“无妨。”

玉英颔首,揭开盖着的红布。

托盘上是一颗心脏,清洗的干净,不带血,也没什么气味。

明容好奇的猜测,这是哪种动物的心脏?牛心,猪心,羊心?……渐渐的,她的眼神变了,脸色发白。

都不是。

不像牛羊猪,更不可能是鸡鸭狗。

这大小,这形状,该不会——

赵秀拿起锋利的匕首,刀柄嵌着绯红的宝石,血光闪烁。

他比了比心脏,从中间划开,动作不快,但流畅,优美似行云流水。他切心脏,比切梨分桃更随意,浑然不觉有何不妥。

他看着切开的心脏,又看纸上的心形图案,低笑了声,问明容:“像么?”

明容瞪他。

“不像。”赵秀懒洋洋的道,“你画的哪是心脏?倒像只桃子。”

明容突然失声,好半天才开口:“这、这心是……是谁的?!”

“一名细作。”少年轻描淡写,“拷问完,价值耗尽,没什么用处便杀了。尸体留着,我想看看心脏的形状,是否真如你笔下所画。”

明容毛骨悚然,“你……你挖心!”

赵秀冷静,“不挖心,如何确认真假?”

“这种事情,这种——”明容头皮发麻,捂住嘴,“你拿开,拿开拿开拿开!不,不对,你放回去,你给人家放回去!”

赵秀眉目不动,吩咐:“和尸体一起烧了。”

玉英领命,退下。

他走后,秋月打来一盆清水,赵秀净手。

等秋月端着水盆离开,赵秀回头,见少女还在那儿紧闭眼睛,捂着嘴巴……好可怜的小神女啊。

她害怕死物,比如尸体,头颅,心脏。

她为何就是不明白?

死物比活物可爱,死人比活人诚实。可怕的永远是能呼吸,会思考的人,而非僵冷的躯壳。

但明小容还是可爱的,她是他唯一心爱的温暖的存在。

赵秀微笑,冰凉潮湿的手伸过去,遮住少女的双眼。

明容惊呼一声,跳了起来,盯着他滴水的手,就像紧盯一条冷血的蛇。

多漂亮的手。

骨节修长如竹,指尖苍白,肌肤亦是一尘不染的雪色。

这双高贵且秀美的手,方才若无其事地切开了一颗人类的心脏。

总是如此。

总在她忘记他病的有多重,脑子有多疯,总在她渐渐的把他当成正常人的时候,做出恐怖的异端行为。

而她,而她……

不久前,不,就在刚刚,还妄图从他的眼神中找寻喜爱之情。

她到底在想什么啊!

赵秀看着她。

如果目光有颜色,赵秀一定是沉默的黑色。他的目光永远安静,却让人感受到无处遁逃的被动。

他在她的眼里捕捉恐惧。

明小容怕他。

恐惧带来嫌恶与厌弃,她又嫌弃他了么?

赵秀再次伸出手。

她越嫌弃,他越要触碰她。

为什么不呢?

他迷恋她的一切,她的勇敢与软弱,无私与自私,善良与无知,他都深爱。因此她也一样。他的好,他的坏,他美丽的皮囊,冷酷的心脏与丑陋的欲念,都是她的。

他要她接受。

她躲避。

她又躲他。

“容容——”

明容低头,抱起课本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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