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师来了。”十夏轻扯了一下裴戈，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裴戈一个激灵坐正。
她身子坐正腰背挺直、双腿并拢稍稍向右倾斜，手自然地放在双膝上。
系列动作一气呵成，端正到夸张的地步。
声乐导师一进来，就看到一群努力睁眼的人，还有坐得刻刻板板的裴戈。
“这是干嘛呢，我有这么可怕吗。”导师扬眉笑了起来。
（2）
“？”裴戈才清醒些，左右看看后，放松手脚坐姿重新懒散。
“没。”她也为自己行为笑了下，坦率解释：“我还以为是在家。”
“哪个家要坐成这样哦，难道是拍戏世家？”吕叶避开摄影机小小声嘀咕。
又不是贵族皇族刻板严厉，哪里要坐成这个样子，怕是在博镜头。
飞行器从她身前转过，掉落一堆弹幕。
『吕叶居然会说小话！她不是耿直的人都当面怼的吗？』
『裴戈这一看就是从小到大习惯的，才会第一时间动作』
『哪个家族这么严苛啊？不对，严苛家族不允许上节目吧？』
裴戈听到这嘀咕，只不甚在意笑了笑，伸手摸过眼角。
她眼尾有一道长长的痕迹，第一眼看上去像是装饰点缀，将飞扬眉眼勾勒地更加张扬。
“影片看得怎么样。”导师并不多纠结，笑吟吟看了一圈众人，“大家有认真思考吗？”
选手们低下头含糊两声。
影片看着实在是令人生困，努力想后脑子都乱蒙蒙的，像塞满了浆糊。
“是不是觉得很累很困看不懂？”声乐导师看穿选手们的心里话，柔和体贴地询问。
不等众人应和，她微微一笑说：“就是要这个效果。”
『？？？』
弹幕替选手们跳出问号。
“伏羲画卦前，就是深思熟虑而不得，延续了非常长的一段时间。”
导师竖起一根手指头，往前点了点，“因为心绪苦闷，在领悟到八卦图后，才能体会不同的起伏。”
“比起其他歌。这首歌整体四平八稳。而你们要察觉这平稳之下的‘不平稳’之处，才能出奇制胜。”
小公主难得严肃，细心将其中点拨而出，带着专业的严格。
“既然选择了这首歌，就要好好演奏。而表演的第一要点，就是投入感情。”
她平时就算是再脱线再恶趣味，本质也是能成为导师的人。
小公主不仅指的是性格多变，也是她在音律上的天赋，敏锐多端。
“是！”
选手们被振奋着扯喉咙应了一声，坚定音色回荡。
“所以啊。”导师满意这精气神，笑吟吟说出接下来的话，“你们要把这影片看个二十遍哦。”
“啊……”敢怒不敢言的哀怨低低响起。
『不愧是你啊，小公主。什么理解不理解，我看你就是想骗人看影片』
『“看学生们哀嚎就是教导的最大乐趣”』
『下次再信小公主会严肃，我就去抱着猪睡』
『？猪做错了什么？』
声音导师被逗得哈哈笑了两声，重新回到正轨，“这次只比唱歌，舞步几乎没有。唯一有动作的，就是中间一声响。”
她伸手点下屏幕。
黑白八卦图流传。
屋内再次充盈四平八稳细水长流的音律，光影转化间，一道道文字浮现。
带着歌词的吟唱回荡。
“初开之世，天怒人怨无处藏，力挽狂澜无力挡。”
“日月星辰、山川风物，一阴一阳之谓道。”
“天地合其德、日月合其明、四时合其序、鬼神合其吉凶。”
深奥词语堆积而成歌词，唱得人发懵。
屏幕同时投射出八人的站位，位置几乎不变，像是固定的傀儡。
倏然一声响起。
众人开始第一次的变动。
七人齐齐后退，成为马的投影。
正中c位上前一步，在光下全息化身蛇尾，伸手指天。星亮掉在她指尖，瞬间蔓延出闪耀八卦图，光芒万丈。
只这一个动作，便将前面积累的平缓挥发，漫天星火耀眼。
“哇，这样一看这c很酷嘛。”
吕叶低低赞了一句。
这首歌整体平平无高音，没想到c居然有这样叠加的精彩。
原本平平静静的弹幕也被炸了出来，一个个开始勾勒十夏光芒加身的一幕。
『这个亮点很赞』
『我已经能想象出夏夏手摘星辰的一幕了！！爆星网预定！』
『上一个舞台美是美，可背后故事太虐了。这次一定要顺顺利利啊』
银莲紧紧盯着屏幕，指尖收紧了。
她本来是看中这首歌的平平无奇。谁能想到，中间还有这等奇异。
又是蛇尾又是星辰，若是发挥的好，岂不是又一个爆点？
银莲将头垂下，长发遮挡住脸颊。
可这次有加票……她也不能再“失误”了。
“十夏。”声乐导师喊了一声名字，“听说你看一次就能学会整首歌？”
“是佩兰说的哦。他可是很看好你，特意找我夸了一遍。”导师语中带着跃跃欲试的激动，好奇望向她。
佩兰？
“是的。”十夏点头应下，很快回忆起舞蹈导师的模样。
他那双金绿异色瞳孔令人印象深刻。
同组的队友们在此时都将目光投向十夏。
她们之前没和十夏一起训练过，唯一的印象就是美和高音。
而听一次学歌？绝对音感也没这样的吧？
有过唱跳经验的吕叶打心眼里不信，悄悄撇了撇嘴。
“哇夏夏这么厉害的吗？绝对音感真的好强呀。”银莲反应不同，像个虔诚的小迷妹惊叹，眼睛睁得圆溜溜的。
“不愧是我喜欢的夏夏，知道那么多知识点，还能看一遍学歌。我们要练习好多遍才行呢。”
她话中控制不住的惊叹崇拜，说到最后叹一口气，声音清晰被摄影机收录。
“天才当然是不同的。”
声乐导师很是赞同，一点也没有要安慰银莲的意思，顺着她的话直接笑开，示意十夏开始。
弹幕里本是在成排安慰银莲，直接被这笑得变了风向。
十夏起身，看向屏幕。
她现在对歌曲的勾勒更加得心应手，不再需要复盘才能动作。
这是日以继夜训练、一遍遍纠正后的才有的成果。
伴奏的乐曲声响起，在意识海中转化为一道道曲谱。
十夏张口，一字不差的从头开始吟唱。
“天地初生，如水沉静。”
伏羲一曲中皆是顺水长流的平稳，没有起伏的上下。
她浅吟清唱，不需要伴奏，就能将原曲标准的绘刻而出。
在吕叶毫不掩饰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歌曲顺畅而下，标准完美，一切都是轻而易举。
迎向正中时，十夏有点紧张。她还记得之前导师的教导，要在其中融入感情。
她试着调动起伏点、努力贴合心境，回忆上一次舞台的感悟。
在最高处唱出属于c位的桥段。
“天地感，万物化生，天人合一。一画开天。”
一曲落幕。
“的确和佩兰说的一样，标准。”声音导师拍了一下手，沉吟：“感情还真是一个大问题。”
十夏眉眼垂下，默默鞠了一个躬，表示自己无声的歉意。
她在唱的时候也发现了，就算心里再努力想扬起情绪，最后也只是平淡。
“你有了很明显的进步。”
小公主的话在继续。她直直看向十夏，没在这点上开玩笑。
“和第一次相比，我能感觉到你的努力、你想要贴合的这份心。没有因为天赋自满随意，这一点很好。”
『我是一路听过来的，我发誓夏夏真的有了进步呜呜呜』
『能看出很想努力了，可为什么啊……怎么会有人没感情？』
“你上个公演唱得不错，那时候的情绪是什么？”导师继续问。
“生气。”十夏微微吸气，应声接话。
当时察觉到婉柔受伤，薄怒就蔓延上心头，气自己的畏首畏尾、气自己的无能为力。
而在之前，情绪上永远都是平淡好奇，那是她第一次感到“怒”的情绪。
怒火不知该往何处倾泻，最后都埋葬在歌声里。
“怪不得，你这次听起来也带了怒的情绪。”导师恍然，理解十夏的状态。
这像是个没有情绪的人，学到一个情绪后，便试图运用。
她开始苦恼了，“这首歌情绪比较淡。是苦闷后的恍然，也是平苍生的那一瞬。”
弹幕跟着一道猜测，呜呜咽咽中，跳动速度变慢了许多。
『夏夏是不是……情感缺失症？』
『不像，平时交流的都很好，十夏看着就乖啊』
『这首歌该怎么办哦，我还想看她手摘星辰呢』
银莲移到了摄影机镜头内，面上挂着明显的焦急，几秒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大胆迈出了一步。
“导师，我有一个解决的方法。”
“哦？”
银莲忧心地瞧了十夏一眼，直接张开口，吟唱出歌词：“天人合一，一画开天。”
『？？？』
弹幕掀起一片小小的波澜。
这歌词分外耳熟——是c位的歌词段落，正是十夏刚刚唱过的。
银莲用心细腻，前一句将愁苦细细倾诉，后一句的恍然中又带上了欢快。
明显能听出其中的情感不同。
她在唱完之后，像是卡到了最后一句，捂着心口咳嗽了下。
在咳嗽的这段时间里，弹幕几乎是成倍的增长，成群成群质疑这是什么意思。
银莲终于咳嗽完，侧脸对准摄影机，急急解释：“我看了，这c位段可以合音，让两个人一起唱。我这样和夏夏配合，会不会好一点？”
不等其他人说话，她眼眸微润，手指按在心口，真挚道：“我不是要抢c，这也是为了团队。我可以站在后面，不用出来的。”
银莲说着望向十夏，露出一个温和笑意。仔细看去，和婉柔有三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