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刘正福才长吁一口气，开口道：“青山，你怎么看？”
“太多疑点了。”年轻人第一时间给出了结论。
“首先，他们无法解释信息的来源。”
“其次，二人在面对异种的反应和行动，同我们之前的任何一起觉醒者与异种接触的案件都不同，不仅仅是辛季稻，那个叫池豫的也非常可疑，他的所作所为和心理分析部给出的侧写画像大相径庭，与其说是觉醒者，反倒更像是被附身的异种！”
“最后，微表情判断他二人对我们是有所隐瞒的，在没确定对方究竟在隐瞒什么前，与他们合作无疑是在钢丝绳上跳舞。”
顿了顿，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观点有些偏颇，陈青山又补充道：“当然从逻辑上看，这二人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同时，异种对他们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杀心，这一点很奇怪，以往也有觉醒者发现异种的案例，但异种们对此都没有什么反应，这似乎能侧面说明他们的立场——但也不能排除自导自演苦肉计的可能。”
刘正福轻轻点头：“所以青山你认为该怎么做呢？”
“派遣人手调查他们的说法，毕竟事关重大，我们冒险不起，同时对这二人保持一定程度的监控，并让他们远离核心信息，以防万一。”
刘正福摸了摸下巴，道：“就这么办吧，青山你去向省部申请七位调查员，给每个调查员配两名当地警察协助调查，再配五名武警保护，同时申请武警部队的调用权限、在城市内动用重火力的允许权限、大规模的人员调动权限。”
话音落下，陈青山脸上第一次出现惊愕的神情：“组长，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吗？难道您真的相信他们的话？”
“此事我必须提出反对意见！”
“现在全国各地发现的觉醒者和异种数量都在增多，监管局本就缺少人手，如此大量的人员调动，如果最后发现是在做无用功，您是要担责的！”
“呵呵，”面对陈青山的质疑，刘正福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怀中摸出一根烟点上，美美地吸了一口。
“青山啊，你有注意过那个叫辛季稻的眼睛吗？”
陈青山愣了一下，迟疑道：“挺平静的。”
“对，他的眼睛和我以前的一位战友一样。”刘正福吐出一口烟雾，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想到了什么往事。
“他是那种不喜欢说话的人，个子也不算高，合照都喜欢站在最边上，在我印象中几乎没有发表过自己的意见，只是用一双眼睛默默地观察着四周，好像没有感情一样。”
“但只要跟他相处得久了，就能发现那双平静眼眸下，蕴藏着何等炽烈的火焰。”
轻轻弹了下手中的烟灰，刘正福自嘲一笑：“若是他活到了现在，肯定是现实中默不作声，网络上四处发布极端言论的‘键盘侠’，是你们眼中的粉红、愤青，神神叨叨的怪老头，甚至给他扣上个极端民族主义者的帽子也不算冤枉他。”
“这种人，在和平年代十分不讨喜，大家都在讨论着最新的电影、小说，他却吵吵闹闹着危言耸听的传闻，你说是不是很扫兴呢？”
“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战争来临，他绝对是冲在第一线的人。”
刘正福的眼神逐渐迷蒙，手上的烟也燃了一半，他吸了一口，又长长吐出。
“现在这些和平年代长大的孩子啊，他们出生是和平的，上学是和平的，直到娶了老婆有了孩子也是和平的，在他们看来和平是自然而然的事，好像只要我们不主动挑起争端，和平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但其实和平本身并不是理所当然，不论在哪个时代，想要维持和平都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要么拼尽一切地强大自身，要么跪在地上，如狗一样向更强者臣服。”
“每一年，每一天，甚至每一秒的和平，都是无数像他那样的人在背后默默付出维持的，他们是海中灯塔，是和平年代的敲钟人，但他们也是不受待见的，甚至会遭到同胞的指责，必须有坚定的信念，才能在这个变幻莫测的年代维持初心。”
“在那个辛季稻的眼中，我看到了这样的信念。”
“所以，哪怕他确实可疑，但在我的心底，还是想要相信他一次！”
“当然，保险起见，我会采取措施对那二人进行管控，确保他们处在我们的掌控之下。”
“青山啊，你就顺从我这老头子最后的一点倔强吧！”
随着刘正福最后一个话音落下，审讯室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良久，陈青山轻轻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军装。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