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棋蹙眉,其实她也不清楚。
自打她进了秘境,看到周围的场景,就有一种熟悉又陌生的奇怪感觉。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好像她在梦里来过这儿一样……或许是既视感作祟吧。
两人顺着方向走了半天,然而一路上除了树就是树,偶尔蹿过一两条小虫子,也因他们靠近而飞速逃跑。
曲棋:“这真的是传闻中闻风丧胆的云生秘境吗?走错了吧?怎么一个活物都见不到!”
她所不知道的是,云生秘境中存在着许多已逝之人的尸骨,这些不知姓名的尸骨风干于荒野之间,化作了阴气不散的魂灵。
眼下,方圆百里的阴魂怨灵都蛰伏在看不到的暗处,流着口水偷看她纤细的身影。
“好香好香啊,馋死谁了!”
“从来没感觉到这么浓重的阴气,我愿称之为人类口粮天花板。”
“可她才那么一点儿,够我们吃吗?要不然再养养?”
曲棋丝毫没发现,那群阴魂已经尾随自己走了许久,并且把她当成了无比美味的“储备粮”!
深林古木参天蔽日,郁郁葱葱的茂密树冠仿佛一把把绿色巨伞,渐渐隔绝了四周光线。
眼见光线越来越暗,曲棋从怀中掏出琉璃灯盏,稍微注入了一些灵力。
顷刻间,昏黄的光晕如星火般绽开,映亮了她的侧脸。
红唇秾艳,面若桃花。
与此同时,一丝黑色的丝线若有若无地缠绕在女孩的身上。
看到那气息,阴魂们忽然浑身发抖,最原始的恐惧瞬间包围了它们。
那一天,阴魂终于想起了被某种怪物支配的恐惧!
“魇!她身上怎么会多了魇的气息!”
“坏了坏了,这人碰不得啊!”
偏偏有些阴魂是初生牛犊,从没见识过魇的厉害,闻言不屑一顾道:“不就是一道气息么,我就不信还能拿我怎么样!”
说罢,它如同疾风般闪现出去,扑向了那毫无防备的女孩。
曲棋只觉一阵狂风从身后吹过,由瞬间消失。她转过身,却什么也没看见。
“刚刚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季岭无知无觉地跟着转头:“没有哇。”
而身后的众鬼们却看得一清二楚。
那不怕死的阴魂,分明是连女孩的一根毛都没碰到,就如同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活生生撕碎一般,化作一阵黑沙随风散去了!
阴魂们看傻了眼,齐齐往后撤一步。
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真素太吓人惹,早知道做鬼也会被侵袭……”
“老兄,你说你怎么那么想不开呢,魇气那是你能硬刚的吗?那些魇可是从六道轮回里硬生生跑出来的东西,连阎王都无可奈何,更何况你呢?”
“这是位贵人,惹不起,溜了溜了。”
一些阴魂连夜买站票飘走,另一些却抱着不同的想法。这人类被魇保护着,说明她身份不一般,若是帮她做些事情,说不定会得到魇的另眼相待呢!
要知道魇的血肉可是大补,一滴心头血就能助他们离开云生秘境,自此修炼大圆满,转为阴仙!
阴魂们看着曲棋的目光瞬间火热,仿佛看到了一键通关的秘籍。
季岭正和曲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师姐,你听说过月岛吗?”
曲棋记得原书里女主在月岛定居了很久,过着后宫环绕的□□生活。
她点点头:“听说那里是人间仙境,连水底都铺满了各种各样的宝石。”
“没错,那里被灵脉所庇护,是修仙者们都向往的福瑞之地。”季岭满眼希冀,“如果能平安出去,我也想去月岛看看!”
曲棋肃然道:“不,别说这些!”我不允许你立死亡气息这么明显的fg!
-
流云阁。
盛西烛坐在飞檐一角,俯视着下方的景色。
这里是忘昔峰的最高处,底下的亭台楼阁、山川湖泊一览无余,如同最名贵的彩墨画卷,每一道笔触都精细考究。
百年过去,这里的风景似乎没有改变,依然华美、隽永、气势磅礴,却也陈旧如一滩死水。
她站起身,乌发如夜色,唇红近似血,墨色衣裙翻飞,像濒临枯萎的花叶在微风中摇曳。
盛西烛伸出手指,触向阁顶的法阵。
自纤细的指尖,空气开始扭曲,荡漾开一圈圈如水面涟漪般的波纹。
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阻挡在外。
盛西烛忽然笑了一下,含着几分轻慢的嘲意。
她曲起十指,骨节分明的手指弯作爪状,轻轻往两侧一扯。
阁楼顶层顿时响起如同玻璃破碎的声音,扭曲的空间破开了一道大口子,从中刮出数道强劲的罡风。
盛西烛不躲不闪,眼睁睁看着那风扑向自己,又如烟霞般悄然消逝。
她走进了那处特殊空间。
皎白月色下,清澈水面上盛开一朵朵娇艳的荷花,斑斓的游鱼在莲叶深处嬉戏,远处渔火星星点点。
越过转角鲜红的廊柱,盛西烛来到了水面中央的凉亭。
凉亭里,静殊长老端坐着,手执茶杯,慈眉善目,像一位最亲切最寻常不过的老人家。
他看了一眼盛西烛,笑着拂须:“原来是魇啊,难怪了。”
盛西烛在他对面坐下:“金楼宴和天机镜在哪里。”
静殊撩起宽袖,给她倒上一杯茶:“你找掌门有什么事情么?”
盛西烛:“有急事。”
她撩起眼皮,平静地补充,“急着送她去死。”
静殊动作一顿,放下茶壶。
他凝视着对面的魇,怎么看都看不清对方的样貌,仿佛扑进了一团迷雾里。
一轮满月在清冽的茶水中摇晃,茶水倒映出它的一部分样貌——
竟是一团古怪、癫狂、不可名状的诡异黑影,扭曲成了人类无法理解的样子,仿佛来自地底最深处的黑色火焰,又像是生长着无数畸形肢体的漆黑怪物。
传闻中只要看到魇的本相,就会发疯而死。
静殊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他忽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的寒冷,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盛西烛看着他,漫不经心道:“你们不是一直想找到我?这就是我。”
“害怕了?”
静殊呼吸急促,不受控制地问道:“你这般针对问剑宗,究竟有何用意?!”
“金楼宴当年欠了我的债,我亲自来向她讨。”
盛西烛低头沾了沾茶水,红唇湿润:“如果找不到她,我不介意沉掉整个蓬莱岛。”
她说得轻描淡写,仿佛沉了一座岛,只是随手扔掉垃圾一样随意。
静殊咬牙道:“你滥杀无辜,诸仙上神不会放过你!”
盛西烛笑了笑,将茶杯翻扣在桌面上,站起身。
“曾经我也是那个无辜。”
静殊看着她走近自己,往日的沉静与理智不翼而飞,只剩下越来越多的恐惧,如巨山倾塌迎面压下。
这凉亭内设下的禁制、茶水中的法阵、池塘里的结界,竟对它丝毫不起作用!
这到底是何种级别的力量?!
盛西烛:“用金楼宴的命换问剑宗所有弟子的命,你肯换吗?”
她又摇摇头,自问自答道:“你们应该不在乎弟子的命。”
“那就全杀了。”她歪了歪头,随意地说,“反正你们都不在乎,不是吗?”
她站在阴影深处,乌裙漆黑,红唇雪肤,纯粹的黑色与极致的苍白碰撞,仿佛一捧细雪落进无底深渊。
静殊嘴唇颤栗,无法动弹,用恐惧到了极点的目光看着她:“你……你想做什么……”
盛西烛微微俯身:“从你先开始吧。”
她注视着他,伸出白细的五指,按在老人的脑袋上,轻轻收拢五指。
噗嗤,冰冰凉凉像是捏碎西瓜的声音。
静殊不见踪影,座椅上只留下一簇灿烂的蓝色光点。
盛西烛垂眼道:“只是元神化身啊,还算聪明。”
她挥一挥手,眼前的风景尽数破碎,又变回了阁楼原貌。
空间中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似乎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盛西烛蹙眉:“得去找那个笨蛋了。”
她转过身,陷入脚底粘稠的黑影中。
背后,流云阁轰然倾塌。
-
季岭目瞪口呆道:“师姐,它们为什么不会伤害你啊?”
曲棋很迷茫:“我不造啊!”
在她们面前,不断有许许多多的,像是白色萤火虫一样的阴魂结伴飞来,往地上丢下各种各样的东西。
仔细一看,有珍稀的灵草、吃下之后可以涨十年修为的妖兽内丹,还有一些闪闪发光的法器……
这些东西零零碎碎地堆成了一座小山,看上去很壮观。
曲棋整个人惊呆了。
她知道极阴体质会吸引魂灵,在乱葬岗里就是如此,但她没想到会让魂灵那么听话啊!
这样的待遇,就连原主也没有过。
难道这是她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征服了这些小可爱?
见她没喊停,魂灵就继续不停地丢东西。
曲棋看它们如此大方,顿时也不好意思白嫖了,连连鞠躬道谢:“谢谢谢谢,谢谢这位大兄弟送出的一颗灵草!”
“谢谢那位老铁的十个内丹!谢谢支持”
“感谢家人们送出的五个法器,爱你哟!”
季岭站在旁边呆呆看着,已经石化了。
曲棋见小山快变成大海了,连忙喊停:“可以了可以了,我戒指都装不下了。”
魂灵们乖巧地停了下来,围绕在她周围叽叽喳喳。
曲棋看向丢东西丢的最卖力的那位魂灵,微笑道:“谢谢你啊榜一大哥!以后有什么麻烦就找我,我一定帮你解决。”
榜一大哥顿时发出一阵激动的吱吱声,羡煞了周围一圈魂灵,纷纷冲上去邀宠。
曲棋安抚道:“好好好,见者有份,大家都有份。”
季岭大为震撼,脸色苍白:“……我们真的是来秘境闯关的吗,师姐你不会开挂了吧?”
曲棋怒目而视:“胡说八道,怎么会呢?我曲棋没有开挂!”
说罢,她一挥手,“老铁们,全体目光向我看齐,我宣布个事儿!”
魂灵齐齐转头:“吱吱吱——”
曲棋面容欣喜:“你们送了这么多东西,我真挺感激的。从现在起我就是你们的老大,罩着你们。跟我走,有肉吃!”
魂灵:“吱!!!”好耶!
季岭:“………”虽然我看不懂,但是我大为震撼。
她们并不知道,方圆十里的草药灵植、飞禽走兽都要被魂灵薅完了,原本茂密的黑森林已经秃成了一片草皮。
路过此处的修仙者们,看着眼前空空荡荡的秘境陷入了沉思。
什么都没有,这还玩个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