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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清醒梦(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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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才能救她们母女。

于是,暴雨夜,她在冷清的皇城奔跑,从明光殿到凤鸣宫,差一点就被侍卫抓住,她居然躲过去了。

她跪在凤鸣宫外,跪得笔直。

大雨滂沱,她浑身湿透,冷得发抖,心却如烈火。

她要自救,只有自救,才能救娘。

父皇从殿内出来。

她不哭不闹,脸上流淌的是冰冷的雨水,灼热的泪被她吞在腹中。她看向父皇,平静的道:“母妃病了。”

这样才像叶皇后,不是么?

叶初不会六神无主,哭哭啼啼。

她是纵横疆场无所不能的大将军,是叶家的传奇,大曜的骄阳。她的肩背永远笔挺,她不会卑微哀求。

如她所料,父皇面对她,晃神了。

他是在看她么?

不,他透过她的眼睛她的鼻子,一定见到了久违的故人身影,又因为那镜花水月的幻象,生出恻隐之心。

父皇根本不在乎她们母女,就像他不在乎宫里的任何人。

她们活着是摆设,死了是册子上的一行字,他不会多给半个眼神。

但他不舍得拒绝叶初。

果然,父皇开口:“扶公主起来。”

自那天起,明光殿又变得热闹。

复宠的不是母妃,是她。

她受到重视,二姐姐死后,她成了最得圣心的公主。

但那又怎么样?

每一个日夜,她深陷在无边的恐惧之中。

长阳病逝,从得病到撒手人寰,近一年的光景,父皇来看她的次数很多,却只是走马观花的敷衍。

二姐的所有痛苦,他看在眼里,他的眼神冷漠。

直到二姐死,他没有掉一滴眼泪,甚至装不出动容。

父皇疼爱长阳,只因为她笑起来有几分叶皇后的影子。可她病了,病得难受,再也笑不出来。

二姐心灰意冷。

长阳临死前,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两句话,就像当年教她去凤鸣宫找父皇。

她说:“以假乱真是骗人的,假的永远成不了真的,妹妹你记住,这世上最不值钱,最容易取代的,是赝品。”

她说:“父皇疯了。”

梦魇如泥沼,长乐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不能醒。

其实,清醒了又如何,醒来也是一场噩梦。

她活着只为一个目的,她想带娘亲离开这四面八方无处不在的深红高墙,离开父皇,离开名为皇宫实为牢狱的地方。

这只是奢望,不可能成真。

她太清楚,因此绝望。

这些年来,压抑着,忍耐着,恐惧深埋心底。它不会消失,时间门是饲料,它被喂养成一头肆无忌惮的巨兽。

她早就濒临崩溃。

能和谁说?

母妃?

那是死到临头也没有志气,没有一丝求生意志,想把她抛弃在人世独自离开的胆小鬼。

没有人。

在她即将失去希望,放任恐惧将她击溃的时候,宫里来了一个人。

明容什么也不懂,无知即是勇气,勇气生出力量。

她看着那丫头莽莽撞撞,闯了不少祸,惹了许多人,总能逢凶化吉。

这样的气运令她在绝望中再一次的心生希冀,她甚至暗暗的想过,也许连接梦魇与现实的那场雷雨终会结束,明容是晴天。

可明容犹豫了。

她问,令狐沛的信是他自己写的么?明容迟疑。她的犹豫就是答案。

她不怪明容。

这宫里,信任能杀人,谁也不该信任谁。

终究是她苛求。

金璃揉揉眼睛,认出冬书,惊怒交集。

“你是明姑娘的丫鬟,大半夜不睡觉,发什么疯呢!惊扰了娘娘,你该当何罪?”

冬书的伞被吹坏了。

雨水从她的头发滴落,她好声好气的赔笑:“金璃姐姐恕罪,雷雨作怪,公主大病初愈容易受惊,能不能……请娘娘去瞧瞧公主?”

其实,是姑娘要她务必来请禧妃。

她也知道这时辰求见娘娘是痴人说梦,且会被怪罪,因此心虚。

金璃气恼道:“公主和娘娘的事,轮得到你一个长宁宫的来指手画脚?我看你失心疯了!”

一阵狂风扫过,门砰的一声撞在墙上。

门开了。

金璃回头。

禧妃从殿内走出,明明没睡醒,外衣都忘记披上,却嘟哝:“长乐最怕打雷,我得去找她。”

“公主,公主!”

梦中的少女双眉紧蹙,神情痛苦。

明容轻拍她手背,“公主——”

少女睁开眼,反手抓紧她。

长乐猛地坐起来,大口喘气,就像溺水的人刚浮出水面。

烛火明灭。

她急促的呼吸,盯着明容,哑声问:“怎么是你?”

明容说:“下大雨,又打雷,我不放心,过来看你。”

她收到任务来陪伴公主,还要叫上禧妃。

她正想说冬书去请禧妃娘娘了,一道闪电划过,她看清公主脸上的泪痕,于是那道闪电仿佛也落在她心间门,困扰了她一整个白天的迷雾消散。

公主醒时不哭,她把什么都藏在心底,梦里才流泪。

电光火石,一息之间门,明容顿悟。

公主是那样极端的人,爱憎分明到极致,信任便是全然交心,否则永远保持距离。

谁也走不进她的世界。

“早上,你问我的那件事……”明容抬手,用帕子抹去公主的眼泪,“我不知道啊。令狐沛说字是他的,可我没收过他的信,冬书也说没见到他的小厮来侯府。”

长乐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冷清。

明容却觉得她的眼底是暗火。

长乐沉默,直到呼吸平静下来,才道:“明容,你有没有试过怨恨一个人?”

明容说:“我只有讨厌的人。”

长乐眼里的光那么明亮,比闪电更刺目,那是她心底燃烧了多年的烈火。

“你怨恨她,瞧不起她,将生命中的不幸归咎于她一人,同时又依赖她,心疼她,想救她。天底下,你最爱她。”

明容摇头。

“我有。”长乐安静的说,“我想救我娘,我活下去就是为了救她。叶三爷用舅舅一家的性命威胁她,让她当叶初的影子。她被困在宫里,然后把我也带到这间门囚笼。我好怕她太蠢,不明不白的死去,那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泪水无声无息掉落,在她手背上碎开。

她的眼泪也平静。

“大曜公主出嫁不自立门户,所以我要嫁一个有本事的驸马,什么样的人都好,只有这样,也许,仅仅是也许,有朝一日,我可以将母妃接出去。这么多年来,支撑我走下去的,就这一个念想。”

她握紧明容的手,手心尽是冷汗,“父皇疯了,满宫的活人在他眼里是死的,死了的叶初却比任何人都鲜活,他配不上我娘,他也没资格当她的夫君!”

她控诉自己的父亲,那个天生无罪,不容冒犯的君王。

她口出狂言,将足以致死的把柄拱手送人,她神志不清了。

可她又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明容说:“你爱禧妃娘娘,你要说啊。你总骂她,她是不会知道的。”

长乐惨笑:“她不在乎。她心里可能想着,死了就解脱了,也挺好。至于长乐,长乐算什么?”

“她不会那么想。”

“她会的,不仅想,而且做了。我想活着带她走,她却想死了丢下我。”

轰隆隆,雷声滚落。

“父皇视我为叶初的影子,所以厚待我,可世上最不值钱的就是赝品,一旦有裂痕,与真品的区别越大,就越不值钱,等到彻底碎裂,便是弃品,是废物。母妃也想抛弃我,她都不愿意为我求生。”长乐咬住嘴唇,咬出一丝血,“我这一生,是不是像个笑话?”

明容使劲摇头。

长乐笑了笑,转过头,望向窗户。

明容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她忽然有一种感觉,她知道皇宫像什么了。

像她在游乐场看见的哈哈镜。

透过它折射出来的人,全都扭曲不堪。扭曲的不是外表,而是心和灵魂。

长乐的病是心病。

她的心在燃烧,放任不顾,迟早焚毁,化为灰烬。

“不是!”明容握住长乐的手,放在自己跳动的心口,“公主,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可怜我?”

“不对,你猜不到,你再聪明,也不能透过骨肉,看见我脑子里想什么,心里又是什么感受。”明容说,“禧妃娘娘也一样。猜测不是答案,你不问她,永远不知道真相。”

长乐固执道:“说出口的真相,更伤人。”

“可如果是误会,一辈子不闻不问不知情,就太遗憾了。”明容站起来,“你等着,我去找娘娘!”

长乐喝止:“别去!”

明容推开门,呆住。

禧妃站在门外。

她的脸色那么苍白,如暗夜之中飘来的魂灵。

长乐死死地瞪着母亲。雷声又响起的瞬间门,她别开目光。

禧妃走到床边,弯腰,想摸一摸女儿清瘦的脸,长乐闪躲。

她站不是站,坐不是坐,张开嘴也不知道说什么,茫然无措。好一会儿,干涩的开口:“小慈,你别哭。”

她唤女儿的小名。

长乐说:“我已经不怕打雷,你不用来。”

她怕的从来不是风雨声和雷声。

是那一夜娘亲流逝的生命,和她自己的无力。

禧妃润润嘴唇,太紧张,不知怎么,竟笑了一声:“那一年啊,其实你不知道,娘已经跟贞妃说好了,我要是熬不住,她会照顾你的。”

长乐冷冷道:“一拆就穿的谎言,说出来做什么?贞妃依附贵妃,她照顾我?笑话。”

“那时你才几岁啊,得罪玉贵妃的人是我,她仇视的也是我,不是你。”禧妃道,“娘没骗你,贵妃自个儿的永寿没了,失去亲生骨肉,疼不疼她心里清楚,她不会对你一个孩子下死手。你跟着贞妃,就是贞妃的孩子。”

“你很想把我送人么?”

“……”

禧妃攥着裙角,半天才磕磕绊绊的说:“你、你跟着贞妃,比跟我强。贞妃有成国公府作为依靠,又与贵妃交好。而我,我如果不在,你舅舅便自由了,不用被叶家拿捏,生死受制于人。你也是,你不是很喜欢长阳吗?娘没本事,你在贞妃那儿会过得更好——”

“你怎知我就愿意过的好!”长乐厉声打断,“你怎知我不想留在明光殿,与你相依为命?就算父皇冷落你,满宫的人落井下石,吃不饱,穿不暖,我乐意呢!”

她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一颗颗落下。

她双目血红,“就算哪天你真的被人害死了,那可好,咱们两个一起干干净净的上路。你带我来这世上,也带我走罢!”

禧妃一把搂住她,“别胡说,不会的,不会的……”

“你带我走罢!”长乐哭道,“为什么抛弃我?我只有你,你怎么能丢下我!”

“不抛弃。”禧妃抱住怀中的女儿,“娘不离开你,咱们一起好好地过下去,娘一直陪着你,陪你长大,看你出嫁……娘永远不离开你。”

长乐泪如雨下。

明容安静地站在门边。

窗外,雨停了。

【系统提示:长乐公主/禧妃支线[血的羁绊]已完成】

【系统提示:长乐公主好感值+100】

【系统提示:邹二姐好感值+30】

大雨之后,一连几日大晴天。

赵巽早上闷头大睡,到中午被母亲叫醒。

差点忘记,父皇今天抽查皇子的学业,他得去一趟御书房。

他先到东宫,找赵秀,两人结伴前去。

这是他的习惯。

太子在最好,他总是什么都能答上来的。

父皇出的题目太难,他只要假作深沉,装模作样的想半天,然后说一句:“不知四哥怎么看?”就能糊弄过去。

路上,他看见长乐和明容。

两个小丫头手挽手,说说笑笑的走远,倒让他惊讶。

赵巽停步,稀罕道:“长乐笑的真开心……奇怪。”

赵秀:“很奇怪么?”

“怎么不奇怪。”赵巽说,“你见过她这么笑吗?”赵秀不答,他又问何竺,“你见过吗?”

何竺摇头。

赵秀继续走,淡淡道:“她有朋友了。”

赵巽好笑:“谁还没个朋友啊?”

赵秀沉默。

不一样。

在这压抑的,沉闷的,尔虞我诈的深宫,在层层筑起的不见天日的高墙之外,有一道暖阳以惊人的勇气,坚定地钻进长乐心中,为她驱散阴霾。

从此,她与光同行。

留在黑暗里的人,只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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