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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我不信鬼(三合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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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戛然而止。

不知是不是玻璃罩的关系,奶黄色的光映在脸上,难得照出了一点儿娇皮嫩肉的假象,刘海湿漉漉的分开,露出光洁的额头,原本不算优越的五官这样搭在一起,竟搭出了几分灵秀的气韵来。

云知哑然片刻,忙伸手把刘海放下,恢复了往日呆头鹅的模样。

她朝镜子捏了个猪鼻子,学了个猪叫声,总算将自己逗乐了。

但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她拉开抽屉,发现本该躺在里边的那串钥匙,不见了。

云知的房间不大,能藏东西的地儿并不多,她将屋里的角落仔仔细细搜罗个遍,仍不见钥匙踪影,一时懵在原地。

早上出门前,自己分明把钥匙放在台灯边上的小抽屉里,且是压在了脂粉盒子下边,怎么入了夜就不翼而飞了呢?

她心头焦急,唤来小树,小丫头原本一脸的睡眼惺忪,听说钥匙丢了吓得一个激灵:“五小姐,我收拾你的房间,向来都是守规矩的,怎么会动抽屉里的东西。”

“你傻呀,这钥匙不就是你给我找出来的,哪还能起你的疑?”云知把她拉到阳台外,小声问:“白天在家里的时候,

有没有谁来过我的房间?”

小树蹙起眉头:“我今儿都在后园干活呢……”忽然又想起,“中午收衣服的时候,我看到三小姐从楼道里出来,我还奇怪呢,她平日一般不来这儿的。”

“你是说楚仙姐姐?”

小树:“但我看到她的时候,房门是关着的,所以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进来过……应该不会吧……”

云知也觉得不大可能,“这没影的事儿,我就是问一问,你别多心。”

瞧着五小姐有些失神,问:“那钥匙很要紧么?”

她摇了摇头,“你先回去睡觉,等天亮了我再去花园找找看。”

云知找了一上午,连后园里的喷泉池底都没放过,依旧是一无所获。按理说,那玩意儿也不是金银铸的,谁没事会偷个破铜烂铁玩儿?

云知寻思着是否自己记错了,没准当时把钥匙捎出门了,不留神弄丢也并非没有可能。

本来还答应了归还,如期没找着,总不能没交待。

一看时间,记起大伯同沈一拂相约的咖啡店好像就在附近,便想着等他们聊完,见面说也无不可。她换了件显白的米色衬裙,沿着树荫一路找,这飞南路十步一巷,要找家咖啡厅竟也不容易。

只是,蓝冰咖啡厅的店牌用的是英文,字母不识几个的五小姐毫无悬念的错过be ice。

小小的咖啡厅需得提前预约,这会儿并没其他客人。

桌上摆了两份咖啡与糕点。林赋厉等沈一拂扫完企划书,有些紧张地问:“沈先生可感兴趣?”

企划书是打字机印出来的,其中一行“石油勘探技术”分外醒目,下边则附带一些技术可商用范畴等规划。

沈一拂神色平平:“企划书的内容,令公子可知悉?”

“我不做科研工作,不是他给我,哪来企划书?”林赋厉看并无反感的意思,笑说:“这项研究伯昀从英国留学的时候就开始研究了,沈先生也是优秀的科学研究者,当一看便知,若获得独家专利,收益链会有多么可观,当然,伯昀亦有一颗赤子之心,不论日后的发展如何,总归是不吝报效国家的。”

石油生意,岂止收益可观?说是暴利也不为过。

听到“不吝”二字时,沈一拂的嘴角微不可见的一挑,“既然大功在即,不知林先生今日找我何事?总不能要沈某分一杯羹吧?”

“沈先生说笑了,项目的研究还只是初级阶段,这一年来亦有不少洋行提过合作,只是伯昀那性子,说难听些就是很容易钻牛角尖。他越想要安分的做科研,麻烦却三番两次找上门来……唯恐今后这样的事恐怕再次发生,特来拜托沈先生,但若有您为他保驾护航,那我就放心多了。”林赋厉话音衔接的很紧,“当然,沈先生贵人事忙,我不好过多叨扰,若能适时帮衬,相信凭您的声望和家世,谁敢拂您的面子?”

沈一拂不置可否转动着咖啡杯,“沈某只是一个普通的教师,与家中也有多年不曾联络,谈不上有什么颜面。”

林赋厉只当是推脱的说辞,本不指望一次就能说服,道:“昨日巡捕房承蒙您的诸多保护和照顾,云知回家都说了,沈先生不必过谦。自然,这企划只是草书,具体筹划还得等研究出来,沈先生可多作考虑,有任何想法都好作商议。林某一介商贾,也许话语间会有些词不达意,最终还是希望中国人自己的研究成果,不让那些洋鬼子窃了去。”

正话反话随时转圜,无怪能上海商会扎下根的人物。

沈一拂却没什么继续坐下去的兴致了。

等云知找到咖啡厅时,他正好阔步而出,恰好看到了站在对街的她。

她招手示意了一下,刚穿过马路,但见他跨上摩托车,一拧油门,呼啸而过。

“……”

什么情况?没瞧见么这是?

她兀自怔神,林赋厉迎面走来,奇怪道:“五丫头,你怎么在这儿?”

“……我,想买点文具,走岔路了。”

“逛文具店怎么逛到巷子里头来了?”大伯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明天有没有空,代大伯走一趟大南?”

这几日,林公馆因为伯昀的事频繁进出,她也没坐轿车,大致了解了一下乘坐去大南电车站,午觉一醒,便揣着一份地图出门了。

公馆一带别墅区比较大,步行出去都要费十来分钟不止,等她找到车站,中途转换了两次车,抵达目的地时已然是傍晚了。

万没料到,再次来找沈一拂,不是来还钥匙,而是送礼来了。

她自是不愿跑这种腿,但大伯却说:“沈先生对你大哥有救命之恩,谢礼是不能废的,何况你要考沪澄,这种打点本就是礼节。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一支钢笔而已,由你来送再合适不过。”

钢笔的包装盒上印着“ontbnc”的字样,云知纵然不了解这种洋人品牌,也能看出这种钨金尖的大金笔价格不菲,以沈一拂的性格会收才怪。

林赋厉的意思是实在不收再捎回来也没事,云知私心里却觉得这样推推搡搡的客套场面实是既尴尬又多余。

但她不好严词拒绝,总归住在大伯家,吃穿用度上学打点,大伯一家子也是费了心的。

物理系的几大干将还都躺在医院里,实验室没开门,云知只能等在实验室外的走道口,有个手持推车的大学生路过看见,上前道:“你是来这儿找人的?”

“我是林伯昀的妹妹,”云知先自报了家门:“你知道沈先生的办公室在哪儿么?”

“沈先生现在还在上课呢。”那男生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办公室就在前边,要不,我先带你过去等等?”

云知礼貌道:“麻烦你了。”

“不麻烦,刚好我今天帮沈先生搬东西呢。”那大学生听说她是伯昀的妹妹,自然热络了许多,“我听说林教授他们都生病了,怎么会一起病的?现在情况好转了么?”

她说:“就是……他们一起吃坏了肚子,没什么大碍,静养几日就没事了。”

“那就好。我还担心老师们都病倒了,沈先生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呢……”话说着,推开办公室的门,请她先进去,“这儿还没打理好,稍微有点儿乱,你先坐……沙发能坐。”

同沈一拂在沪澄的教务处相比,这间屋子的摆设更简陋些——书桌是陈旧的老木搭着玻璃面,与等高的几案挨在一起,一看就是临时拼凑出来的;两堵墙面是带门的书柜,地上、沙发边全是堆摞的各色书籍、材料,桌子后的窗户墙边挂着一幅用原木边框装裱的字,题曰——科学精神在于寻求事实,寻求真理。

云知见这学生将推车里的一大叠书搬上桌,问:“这些都是沈先生的书啊……”

“可不是,咱们院里书痴不少,但像沈教授这样装一卡车书的,绝对大南第一人。”他道:“还好,他要是林教授那样爱攒报纸,可真没地塞了……要不是今天林教授办公室门锁了,我还能带你去逛逛另一种风格……”

云知轻咳了一声,“其实家里的书房就是报社风格了,我屡见不鲜、屡见不鲜。”说着话,一堆书歪倒在她脚边,她问:“就这么放在地上么?”

“沈先生不许我动,如何摆放还得他自己来。”

云知习以为常点头,“他惯是如此。”

“啊?”

“没啥,你有事就先去忙。”

那大学生道:“行,你先等会儿,沈先生一般五点下课,不会太久的。”

人走后,她忙从包里拿出钢笔礼盒,是想放下就走,又见他书桌杂乱无章堆满书,没准人家不留神当杂物丢了怎么办?念及自己弄丢了人家的钥匙,索性放下挎包,想着帮拾掇一点儿,算互不相欠了吧。

云知叉着腰柜子旁稍作打量——每一层都以类别区分,顺序则是由小本至大本、由薄至厚,她蹲下身翻了几个箱里的书名,果然一开始挪书时就分好了。

她啧了一声,“吹毛求疵的毛病倒是根深蒂固嘛。”

昔日在王府伴读时,他俩时常会被老先生打发整理书房——更别提她嫁入沈家后那独守空房的半年,卧室里外全是书——对于沈二公子的摆放习惯,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是以,为他归纳书籍,倒不费多少工夫,半小时不到,除了她认不全的外文书籍以及专业教材以外,满地“疮痍”清空大半,正想趁着热乎劲把桌底下那一箱一并端了,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冷冽的斥问:“谁擅自动我的书架的?”

(三)

“不、不是我……”

问话的是沈一拂,答话的则是方才搬书的学生,云知要起身,背一挺一着桌,桌上一个铁铸地球仪掉下来,正中脚踝,砸得她眼泪瞬间冒出来。

沈一拂听到里头传出“咚”一声闷响,踩进办公室半天没见着人影,刚踱到桌旁,但见一个清瘦的女孩子慢吞吞站起身来。

沈一拂怔了一下:“怎么是你?”

她疼的额头都沁出汗,哪里腾得出劲回话,学生替说:“她说要找沈教授您,我就让她进来坐等会儿……”

地球仪滚到脚边,学生拾起来一看,跟被咬了一口的苹果似得凹了一大块,他觑向沈一拂,果不其然,沈教授犹如被冰封印的脸沉了下去:“王泽,我不是说过东西摆放无须别人插手么?”

王泽想说自己提过了,看人小女生脸色苍白的,又不好应这茬。

沈大教授却没什么怜香惜玉的觉悟:“林小姐来,不会是专程来收拾办公室的吧?”

听得出他语气不善,她也犯不着搭上笑脸,“自然是有事。”

他绕开她,坐上座位,“什么事,说吧。”

当着第三者的面,总不能说自己是来送礼的吧?她斜瞄向王泽一眼,那憨头憨脑的大学生一时没会意,仍捧着凹球仪瞎琢磨,沈一拂瞧见桌上的礼盒,除“万宝龙”的英语字标外,附带的卡纸尤为抢眼。

她下意识想要拿回,沈一拂先一步捻开卡纸,上边写着:小小心意,沈先生切莫见笑。

“我,纯粹想答谢沈先生,代我大哥。”她抢声说:“以及,在巡捕房的时候……”

“呵。”他淡淡的笑声打断了话头,“万宝龙,林小姐真是大手笔。”

王泽再迟钝,听到这儿也察觉不对了,刚一撤出办公室,云知就忍不住道:“我好心来送礼物,又帮您打理了一下书柜,不说句谢倒也罢,何必这么怪里怪气的?”

“礼物是你伯父让你送的?”

云知:“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你可知教师收超过十块钱的东西就算受贿?”沈一拂将礼盒往前一推:“东西和谢字,请带回去交还给你的伯父。”

云知:“……”

明明前两天在医院时还是有商有量的,合着才收了个柜子,就摇身变成了一尊冰佛?

云知也懒得辩白,一把兜回礼盒,不告声辞,转身就走。

只是脚伤着,她行动不便,只能拖拽着一瘸一拐,沈一拂见着,叫住她:“腿怎么了?”

她不答,兀自咬着牙踱向门去,缺没控制好力度踏错了边,生生刺了一个大踉跄,眼见要栽跟头,下一刻就被沈一拂扶住,她甚至没看清他是如何从书桌对面越过来的,只听他问:“脚怎么肿成这样了?”

不提她还没注意,右脚踝已经隆出一个小包。

她反讥道:“可不是我不留神么?碰着了您的宝贝地球仪,便是砸断了腿,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哎!”

没说完,他径自将她半扶半托送沙发边坐下,不等她反应,肩被他摁住,轻言说:“地球仪有十来斤,真砸损了骨头,想当一辈子瘸子?”

“瘸腿警告”对于无比惜命的云知而言还是奏效的,她难得不继续唱反调,由他慢慢转着脚踝,“疼不疼?”

疼自是疼的,在能忍的范围内,她不肖摆什么楚楚可怜款。他大致摸出没大碍,瞟了她一眼:“你倒能耐,伤成这样,一声也没吭。”

她□□着倔强:“嗬,我光顾着听沈教授的训诫,哪有空吱声啊。”

“我看你是光顾着记仇。”他冲隔壁实验室喊王泽拿两袋冰过来,一回头见云知似要起身,食指一指:“不许起身。”

跟被传染似的,他话里也不自觉夹枪带棒,但方才那般冷冽的气息悄无声息疏淡了。等冰袋送来,沈一拂唤王泽去医务室请校医,一回头,见她可劲儿扒拉不下鞋,像一只炸毛的小鹿。

这双洋鞋的暗扣设计的尤为花哨,之前出门她是硬塞进去的,眼下肿脚脱不掉。云知一掀眼皮,见沈一拂弯下腰为她解开,“你穿鞋的时候总不是硬套进去的吧。”

被戳穿的某人:“……”

冰袋贴上皮肤时疼痛瞬间得到舒缓,只是与他这样视线齐平,耳根又不听话地烫起来, “我自己来。”她一把拿过冰袋,手上还抓着礼盒,没留神,笔就从缝里掉出来。

沈一拂眼疾手快接住,竟然是一支银盖红身的钢笔。

他怔住。

像万宝龙、百利金那样镶金嵌银的名笔都颇有分量,而这笔较轻,铝镀搪瓷的工艺明显不能与大品牌相提并论,更像是文具商铺里的学生用笔。

沈一拂又看了一眼盒子的标识,确认自己没看岔字母,“你这是拿自己的笔偷梁换柱来了?”

“并不是!只是借来大伯的盒子。”

沈一拂伸手撑着膝盖,就着她身旁坐下,“原包装的笔呢?”

“没带。”云知:“早就知你不会收,带了干嘛?”

他平整地双眉轻轻舒展开,“你怎么会想到送红笔的?”

“在沪澄那次,瞧你笔筒里每支钢笔都是黑色,连找个批卷子的红笔都费劲。”云知一撇嘴,“红杠笔可不好找,跑了几家店呢,喔,钱倒是没多花,四块半,担不起行贿的罪过……”

“怎么不早说?”

她本想说你根本没给机会,话到了嘴边,变成:“我偏不想说,我就想看看传说中的‘一只玫’有多么不讲道理,又多么爱讲道理。”

他不同小姑娘置气,“有林小姐在,这绰号我不敢当。”

云知愣了三秒,等反应过来他在暗讽,气的想把笔要回来,沈一拂起身将红笔插入笔筒里,说:“椟归还,珠笑纳了。”

一会儿不收,一会儿硬抢,哪是什么教授校长的,分明是蛮不讲理的兵匪子做派!

未及往下理论,王泽就带着校医出现了,她见有旁人,不得不暂时压抑恼火,复原成一副乖巧良善的姿态。实则校医来时,她已经消肿大半,后又让她试走几步,说没有伤筋动骨,休息一两天即可。

沈一拂看她送校医出门时有礼有节地“谢谢”长、“谢谢”短,就跟那晚在医院时一般,实是人前人后两幅面孔。

沈一拂无声笑了笑,顺手开了书柜门,手上书籍没来得及摆入,脸上的笑意倏然消散。

他愣了好几秒,又不信邪地将剩余的几扇柜门都掀开了。

那书墙之中分类有序地排放方式、以及熟悉感,竟如他本人亲自动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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