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府门首传来一阵骚动,三人往去,倏然瞪大眼,面上满是惊讶。
周家兄弟二人怎的想范进不知道,他看着门首穿着素衣交领直裰的老者,瞬间眯起眼。
“大哥,我们快进去罢,张老先生竟亲自出来迎咱们,这可马虎不得。”
周海忙整理衣冠,催促周渤,转身看见范进不动,问道:“范兄?”
范进笑道:“哦,这就去,不瞒周兄,我却是挺惊讶,想不到张老太爷如此礼贤下士,做个宴会也要出门来见?”这可与张翊往日的行事作风,差了十万八千里呐。
“这我却不知,以往我也曾到张家做客,张老太爷可从来不这样,也不知是为着甚么。”
“你不必担心,你可是中了小三元,他欢喜你还来不及。”
范进挑眉,欢喜他?不见得。
三人来到门首,与张翊厮见一番,周家兄弟不管内里如何不对付,在张家做客,倒是客气。
范进朝张翊作揖道:“范进见过张老太爷。”
“哦?你就是范进,那个连中小三元的后生?”张翊似乎是第一次见范进,骤然听得这话,声音不禁拔高些许,引得周围许多人纷纷围上来。
范进只是笑,态度谦逊。
张翊环视一圈,捋着胡须道:“诸位都是读书人,且看看咱们南海今年的新秀才,如此品貌,的确不俗。”
“要老夫不夸大的说,范小相公如此人品,莫说小三元,便是再往上连中三元,也不是难事。”
“只可惜师陆读书不成样,不然老夫定要他与范小相公多请教,往后同为南海生员,互为助力也当得。”
在场之人哪个不晓得范进与张师陆的恩怨,两人只怕一见面就要动手,还能互为助力,岂不是可笑?
然而听张翊这番说话,众人只当老太爷气量宽宏,比年轻人看得长远,不由纷纷附和,说甚么的都有,无非是范进文章写得好,才情出众,定能再考解元为南海争名。
又有说不止解元,便是会元状元也考得,只差把范进说的天上有地下无,板上钉钉本朝第一人了。
范进暗骂张翊老匹夫,心思歹毒迟早有报应,在许多人跟前把他捧得如此高,往后他若名落孙山,怕是南海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站的越高,摔得越惨,这道理他懂,张翊更懂,范进暗笑当真小看张家人无耻了。
范进忙道:“不敢当诸位这番话,三试榜首已是范进天降大运,再不敢肖想其他,千万千万莫要再说此话,否则范进羞煞了。”
张翊哈哈大笑,一手拍着范进肩膀,像鼓励年轻后生一样道:“你啊,就是谦虚,若是师陆有你一半性子,怕是要好上许多,不多说了,一同入席,一会儿范小兄弟就坐老夫身边。”
“老夫知你才学精益,待会儿要与你畅聊。”说着,拉范进坐到花园假山上一处凉亭,四周设着案桌,此处地势高,放眼望去,满院风光尽收眼底。
众人看范进得张翊青眼,有信以为真的,有暗自看笑话的,都不约而同离得远远得坐,只剩下主位右手处还有个位置,一看就知道是留给谁的。
众人又不傻,自然不会上前寻晦气,管他张家与范进甚么过节,他们只当看笑话罢。
“来!诸位,老夫酒虫早醒了,这就要先喝一杯,你们随意。”
“好!老太爷爽快!”
“某敬老太爷一杯!”
“敬老太爷!”
屁股还没坐热,这就开始了?
范进暗暗无语,端起酒杯与张翊碰了,一口饮下,抬眼瞧见张师陆从假山那头缓步过来,后头两个小丫鬟随身伺候,看样子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这就等不及来了?范进还以为张师陆能忍一阵子,看来他这头肥羊入了张府,张师陆是忍不住磨刀霍霍了。
“是师陆来了?坐罢。”
张师陆行礼坐下,撩起眼皮看向范进,一看心中更是堵得慌,握紧拳头重重锤了下案几,恰好把上前斟酒的小丫鬟的手给撞了下,小丫鬟没拿稳酒壶,哐的摔到地上,酒水洒了张师陆一身。
小丫鬟唬得连连磕头求饶,哭喊着饶命,张师陆抬脚猛地踹向她,骂道:“没眼力见的东西!这里也是你能来的?还愣着干甚么?拉下去乱棍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