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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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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那老道士怎么样了?”

这是周家时下最热闹的话题,前两天刘管家为先生找来一位道士算命,最后先生大发雷霆,吓坏刘管家。这之后,先生的院子关了两天,两天两夜没出来,也没有任何人能进得去。

“当然是被赶出去了!”

阿金和阿银是一对姐弟,已经在周家做工许多年,姐姐阿金负责打扫周宿的院子,阿银则是常常给周宿跑腿。

姐弟俩来厨房给周宿端饭菜,又听到厨房阿姨在议论这事,他们俩脾气秉性都老实,低着头不搭腔。

胖阿姨瞧见他俩,凑过去低声问,“你俩都是先生院子里的人,他最近是怎么了?看着挺奇怪的。”

周家规矩里有一条,不能妄议主人家。

姐弟俩把头垂得更低,胖阿姨没趣地咂咂嘴巴,让他们把饭菜端走。

阿金端着饭菜,阿银跟后边,姐弟俩都沉默忐忑。

他们伺候周宿几年,早已摸清楚他性格,从前也还好,最差就是喜怒不定,兴致起来就恶趣味捉弄人。

现在是不捉弄人了,可偶尔一个眼神盯过来,真要人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越来越阴沉,姐弟俩胆子都有些小,常常被他吓得浑身发抖。

这两天没人进得去他的院子,却不能断了送饭,每次送过去,姐弟俩都会承受一通怒火。

越靠近周宿的院子,姐弟俩的背脊就越僵硬,眼看着快到门口,姐弟俩都叹气。昨天送饭过来,当然也是没能进去的,周宿被人扰了清净,一颗鸡蛋扔出来打中阿银下巴,这会儿还青紫着。

“我去敲门吧。”阿金停在门外,迟迟没敢上前。

阿银也踌躇,“还…还是我去吧。”

却怎么也没动静,谁也不想触周宿的霉头。

忽然,那道门开了,姐弟俩都被吓得后退,连忙低下头。

熟悉的懒散步伐靠近,他身上有淡淡酒味儿,哑的嗓音在头顶盘旋,符合近来的阴郁,“最近有没有人找我?”

姐弟俩一愣,都摇摇头。

然后,是一阵令人煎熬的沉默。

阿金端着托盘的手甚至在发抖,唯恐周宿一个不高兴就会端起托盘里这碗热汤往她头上泼。

他生起气来的时候,多浑的事都做得出来。

不过这次,他没乱来。

姐弟俩听到一声淡淡的“啧”。

不知是不是错觉,阿银总觉得先生的这声嘲是对自己,且蕴含些许苦涩和明知如此的落寞。

“有甜食吗?”

周宿记得阿银平时喜欢吃甜食,还曾经嘲笑过一个大男人吃什么甜,现在却想尝尝了,因为心里实在太苦,苦得已经没知觉,就连这又晒又烈的阳光笼在身上,也让人觉得无聊乏味。

阿银有些犹豫“有倒是有,可是我吃的甜食入不得您的眼。”

“拿来。”

阿银连忙从兜里掏,是一包用透明塑料袋装好的冰糖。零食费钱,穷人家的孩子没太多钱买零食,冰糖最好,嘴馋了就含一颗,甜味儿能顶很久。

阿银有些不好意思,不太敢递过去。

周宿拿走拆开,取几颗出来,送一颗进嘴里,其他的踹进兜里,然后还给阿银,“谢了。”

阿银惊讶的看着周宿,被吓得痴呆,说话磕磕巴巴“不…!不不用!您喜欢就好!”

傲慢如周宿,竟然有一天也会对他们说谢这个字,实在让人觉得震撼。姐弟俩发着呆,目送周宿无精打采离开的背影。

终于走出院子,周宿或多或少能感觉到佣人偷偷摸摸的打量,已经没兴趣去纠正以及维护自己的权威。

他闹的笑话还不够多吗?

走出周家,周宿望着左右两条路。

选哪一条?又去哪里呢?

去喝酒?他又哪里有什么所谓的至交好友?都是些逢场作戏的酒肉朋友,等着看他笑话。

去吃饭?好像也没有胃口,甚至想念云台山那天晚上的粥和咸菜,哪怕那不是叶青尧的作品,周宿也可以麻痹自己,选择性忽略。

或者,找一些红颜知己,潦草度过今晚?

不太行,光是想想都恶心。

看来那老道士说得对,他好像真有心病。

被他赶出去之前,那老道士说的话,又回响在耳边——

“周先生,人类的感情中,爱是最复杂而难以捉摸的东西,它会出现得很偶然,很特别,猝不及防。”

“但人的心脏又最诚实,它看到欢喜的人便会跳动,它也最忠诚,忍受不了背叛,所以当你有可能接近别人,你的心脏便会串通你的身体以及思想,给予你各式各样,或轻或重的警告。”

“当你在反复抵抗,妄想拒绝和否认这份感情时,你的心却迫切的想要靠近对方,你说会发生什么呢?周先生,它是会造反的。”

所以他的身体才会出现各种各样的不适,以及他莫名其妙对异性的抵触?

周宿只想冷笑。

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

他当然有反驳,用他最淡然无所谓的态度,一面压抑着想夺门而逃的狼狈思想,一面淡笑掩盖心底慌张。

“胡说八道。”

那老道意味深长“那就当我胡说八道吧,祝先生无爱身轻。”

无爱身轻……

打火机的金属摩擦声在再次登场的雨幕里响起。

周宿低眸吐烟圈,说得好听,既然已经有了爱,又哪里能轻得起来?

最后,周宿既没有去喝酒,也没有去吃饭,更没有找什么红颜知己,而是散着步,用一个小时的时间走到老宅。

之所以选择步行,是想给自己随时反悔的机会,想离开,那么转头就走。

可他还是来了。

心无杂念,只想见她。

五天而已,怎么会像五年那么久?那扇门竟然都恍如隔世起来。

周宿往里走,起初还能维持平静从容,逐渐的,步子变得心浮气躁起来。

那老道士说得对,心脏很诚实,谁让它欢喜,它便迫不及待想靠近谁。

那么,叶青尧是他的欢喜?是他心之所向?

宅子虽久远,却曲折辽阔,找人需要费些时间。

周宿先去她上次住的院儿找,没人在,只有桌上摆的几张画。

雨把枝叶打,风拂起那画的一角,未干的墨香飘,画上是阳春三月桃,恰逢这七月雨,共谱一曲岁月悠长静好。

人妙,哪怕不见踪影,可被住过的地方,用过的画笔,撑过的窗台都充满小火慢炖的温柔情调。

周宿停留一会儿,折返回去继续找。

这场雨来得巧,像特意赶来瞧热闹的看客,要不然怎么会越来越湍急?

它们像在催促他行动快一些,再快些。

于是,周宿跑起来,每个地方仔细找。

他这总是容易不耐烦的性子在遇到叶青尧后被磨砺,只因他似乎总是在寻找她的路上,从开始到现在都是如此。

终于,周宿在芭蕉路的尽头瞧见鹅黄影子。

他停下跑,调整呼吸,等待自己足够冷静才走过去。

这里种满绿芭蕉,被雨洗过,绿色鲜亮,便显得她的鹅黄汉袍倩丽婉约,诗词诵不出的美好。

脚踩石板路,一步一行,他在隆隆雨声里听到自己的心跳,确认一万遍,千真万确就是她。

那尽头是湖心亭,里面的人同样也是他的尽头。

他瞧见叶青尧倚栏侧坐,闭眼在听雨,手中团扇轻轻揺,白与鹅黄相间的宽裾袖袍落在臂弯里随风荡,散一缕檀香,是风与雨都带不走的缱绻。

周宿心底的安宁与平静由浅入深,逐渐深刻。

假如他接受,妥协,认输,承认呢?

叶青尧感觉到有人在,缓慢睁眼,看到周宿复杂表情时,没有太疑惑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先生来了。”

“嗯。”

“有事吗?”

“有。”

“请说。”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周宿坐到她身旁,看着她。

叶青尧摇头。

“这是我父亲当初和我母亲表白的地方,我母亲喜欢这个宅子,他们婚后,我父亲将它当作礼物送给了我母亲。”

叶青尧浅笑“令尊很浪漫。”

但她觉得今天的周宿有些反常,盯着她寸秒不移,并非不规矩的直勾勾,而是细致入微,像在用心雕刻她模样,想封烙进心底的认真。

她姑且把这称作温柔,毕竟是他的拿手好戏,但又的确和漫不经心伪装出来的很不一样。

“你病了吗?”叶青尧问。

周宿挑眉笑,她原来能看出来,原来他这样明显。

“嗯,病不轻。”

“早点治。”

“所以我来找你。”

叶青尧的确懂中医,这事什么时候被他知道的?

虽然她并不是热心肠的人,但也不至于见病不治。

“先生哪里不舒服?”

周宿没答话,不动声色瞧着她。

叶青尧也不催,扇子揺过一轮又一轮,檀香飘到他心里,绕一圈又一圈,打个死结,系牢。

是了。

他承认。

他动了心。

无可抵赖。

“叶青尧。”

“嗯?”

“我也送你一栋宅子吧,淮江城里你喜欢哪里?就算是周家,也可以。”

。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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