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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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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星回,你去帮沈岁进摆画架。”薛岑指点江山的说。

游一鸣见是薛岑发号施令,默不作声的要上前去抢活。

薛岑暗暗把他拢到自己身边,低声骂了句:“呆子,你凑什么热闹?”

游一鸣一脸不明所以,平时她不是最爱支使他吗?

“游一鸣,给我去买一袋豆汁儿。”

“游一鸣,下课后帮我去食堂占个座儿。”

“游一鸣,你们班是不是有个叫何晓姿的女生啊?你给我带句话,就说我让她离你远点儿。”

他没听清薛岑刚刚叫的是单星回,其实也不算是没听清,而是自动在脑海里,把那句话的主语替换成了他自己。

沈岁进在芦苇丛里发现了一窝野鸭蛋,惊喜的叫了一声,叫声把单星回招了过来,眼下他觉得野茭白不那么金贵了,野鸭蛋可是个半荤菜,怎么也比野茭白值钱吧。

伸手想去掏鸭蛋,被沈岁进一掌给拍了下去:“干什么呢你!”

“捡鸭蛋啊!”

“不准捡!”

“你傻啊,这是鸭蛋!”你不捡,一会来湖边割野茭白的大妈就捡走了。

沈岁进叉着腰,觉得他这人简直太没爱心了:“鸭蛋还能孵出小鸭呢!鸭妈妈出去觅食,回头见自己的窝没了蛋,该多伤心啊?”

单星回用那种嘲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眼神,鞭挞着沈岁进:“你是真没养过家畜。鸭子可没那智商,蠢的很,到处乱下蛋。我爷爷奶奶那会养了七八只鸭子,蠢的漫山遍野下蛋,鸭子从来不去找,走到哪儿下到哪儿。不过我们那的人,心好,捡着鸭蛋还能辨一辨是谁家的,要是捡着了,保准儿给我们送回来。”

沈岁进命令道:“那也不准捡!”

单星回拿她没辙儿:“童话故事看多了你,这窝蛋,碰见你这么个活菩萨,算是它们走运。”单星回贼心不死的盯着鸭蛋,打算一会试试能不能阳奉阴违,拣两个揣在口袋里带回去。

沈岁进尚算满意的点点头,仍旧目带警告的盯着单星回那只纤细修长的手。

她第一次注意到,原来他的手,那样修长干净,就连指甲盖儿,都修剪的平整又不邋遢。

沈岁进最受不了一个男的留长指甲,班上有好多男生的指甲黑乎乎的,一点儿不注意卫生,有的为了抠鼻屎,还特意只留了小拇指一截儿。这让她想起了她奶奶那只藏着许多宝贝的楠木箱笼,里面就有一套玳瑁义甲。

好好的男生,指甲非得整的跟封建时期的公公似的。

到手的鸭蛋眼见着飞了,单星回就把主意又打回了茭白身上。

沈岁进见他往湖边走,冲他的背影喊:“你上哪儿去?我还要你给我当模特呢!”

干燥温烫的阳光下,穿着靛青色毛呢牛角扣大衣的少年,翩翩转过身来,眉棱角分明的眼,揉散在蓬簇的乳黄芦花里,少年的眼睛,像身后波光粼粼的湖水一样灵动而纯粹。

风吹来的方向,正是他转身直面的那一刻,于是他额前细碎的发,被风梳起了一个凌乱而天然好看的发型,这是好莱坞最有名的发型师,都无法亲手吹捏出来的一款俊逸发型。

如果他不说话就好了,沈岁进还会多痴醉那么一会儿。

“我割茭白啊!”

一句冷不丁败美感的话,让沈岁进脑袋里,刚开始涌动的那股浪漫,顷刻被泼了一盆冷水。

沈岁进可真想把他那张嘴给缝上!帅不过三秒这魔咒定律,在他身上还能不能打破了?

“割你的,我不管你,画画去了。”

芦花一蓬一蓬的在风中摇曳,吹散出了许多碎絮,那碎絮子爱粘在人的毛衣和外套上,沈岁进今天穿了件湖蓝色的齐膝毛大衣,这料子爱粘毛极了。于是她一边专心的在画架前用铅笔描摹底稿,单星回就一边立在她边上,帮她摘衣服上、头发上的芦花絮子。

“沈岁进,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单星回说。

“像什么啊?”她正仔细勾勒大烟囱上的两只“蚂蚁”呢。

“像花卷呗。”

“你丫的,你才像狗。”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单星回笑了:“我给你捉絮子,就跟我给花卷翻毛挑虱子一样。”

沈岁进没见过虱子长什么样,她问过徐慧兰,虱子是什么样儿的。

徐慧兰怕虱子,到了一听到虱子就浑身立鸡皮疙瘩的程度。徐慧兰小时候跟着保姆睡觉,保姆是徐慧兰兰州老家的远房亲戚,睡惯了土窑,不讲究,十天半个月的才洗一次澡。

那个年代洗澡是不方便的,但作为首长的徐慧兰父亲,家里已经配备了先进的独立卫生间。徐家人是有条件讲究干净的,甚至一度时间,徐家的独立卫生间,为徐家提供着超乎常人的一份体面。

徐慧兰原本还是挺白净的一个城市小孩儿,跟着不讲究的保姆才睡了一星期,就被保姆身上的虱子咬出了大片大片的溃脓。不仅身上、衣服上有虱子,就连头发里也睡着可恶的臭虱子。

乡下保姆艺高人胆大,居然还用敌敌畏给徐慧兰除虱子。取了小半瓶敌敌畏,连个水都不掺,不带一点稀释的,把徐慧兰的小头发、头皮全部打湿,再用菜市场最常见的黑色塑料袋,把徐慧兰的头发全部捂严实了。

保姆神情骄傲的说:“俺们乡下,除了用篦子,这种方法最管用!捂半个钟,一准儿连根虱子腿儿都再也找不着!”

徐慧兰至今还记得,那天的黑色塑料袋,原本是装着早市买的熏豆干的。

那天她吵着要吃芹菜炒熏豆干,部队食堂星期三才有这道菜,于是保姆一大早就上菜市场去给她买。充斥着豆干烟熏味儿的塑料袋,往自己头上捂的时候,徐慧兰还在心里庆幸了下,自己那天不是闹着要吃什么熏鸡鸭、熏鱼之类的荤菜。不然自己那头被敌敌畏毒害的秀发,还得再添多一味令人永生难忘的“奇香”。

徐慧兰对沈岁进说:“我这头短发就是叫虱子给害的。以前我也挺喜欢留长头发,梳小辫儿,扎红花。可自从那次头发上长了虱子,我再也不敢留长头发了。”

沈岁进心想:这虱子本事可真大,这世上难得还有什么东西,能降得住徐慧兰。这小小的虱子,好大的威风哇!

沈岁进不怕虱子,甚至对虱子有一种莫名的敬畏,毕竟那是连徐慧兰都怕的东西。

她对单星回说:“一会我再单独画个速写,就叫《“虱子”与少年》。”

“虱子”自然不是真虱子,而是风吹漫天的芦花絮。

沈岁进的《芦花与少年们》率先《“虱子”与少年》一步完成了。

淡淡乳黄色的底调,低饱和度的透明天空,被芦苇层层包围的静谧月牙形湖水,荒败颓废的火车铁轨与工业烟囱,遗世而立。

四个少年静静伫立在芦花丛中,露出四颗圆润的后脑勺。

少女们的后脑勺架着高耸的马尾,感知着风吹来的方向。少年们是高挑而富有探险精神的,他们修长的手指,轻抚着芦花,像是试图去拨开这片荒郊的丛簇迷雾,从而抵达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境。

饶是已经学了快十年国画的薛岑,见到沈岁进笔下这样清新有灵气的图画,都不得不承认,吃艺术这碗饭的人,光靠勤奋可不行。

“单星回呢?”沈岁进都画完了,想听他那张吐不出象牙的嘴,好好夸她两句。

“踩倒了一大片芦花,躺那上面睡大觉呢!”薛岑说。

沈岁进抬眼望去:“咦——?他也在画画?”

单星回盘腿坐在芦花铺就的席子上,手握黑色签字笔,在笔记本上描画着什么。

他像是在看沈岁进,又像是在看沈岁进身后的无限风景。

停下笔,合上笔记本,他抬手向她挥着手,唇边露出浅浅的笑。

沈岁进有点好奇他究竟画了什么。

可一阵大风忽然四面而起,吹走了沈岁进画架上刚取下的最新大作。

画纸在空中像一架漫无目的的纸飞机,不停的上上下下起舞,像极了那扬起帆,却不知道要往何处远航的青春。

“嗳,我的画——”

汽笛声悠远传来,慢慢驶来的火车,发出沉闷的“呜呜”声,盖过了沈岁进回荡在这片芦苇丛上的呼喊。

沈岁进当时对于失去这张画,是并不那么可惜的。她觉得这只是她尝试青春题材的第一张试验品而已。往后,她还有大把的岁月,可以和家属院的伙伴们,一起去为青春进行各种定义。

可她并不知道,这张失去的群像画,是贯穿她整个青春期的一种失落。

甚至中年后的沈岁进,仍旧为这张记录着家属院里伙伴们的画像没能保留下来,而遗憾。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这张画那么耿耿于怀的呢?

十八岁的沈岁进,在一个悠长的午后,终于想起来——

那个后悔的瞬间,就发生在初二下半个学期开学那天。她坐在爸爸的自行车后座上,准备和爸爸一起去爷爷的办公室。

爸爸敲开爷爷的校长办公室,招呼也没打,径直对爷爷要求:“爸,这回你得给我们物理系批一笔经费。加速破冰香港的项目,单琮容准备带家属随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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