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男人真的把手机屏幕转过去，聂瑜才大大松了口气。
“臭小子！老子骂得不对吗？！！！”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手机麦克风里传出，“我问你话呢！聂瑜！”
聂瑜一惊，瞪大眼。
对上小叔含笑的视线，才意识到什么，看向手机背后亮起的摄像头——
他小叔在把屏幕转过去的时候，把前置摄像头改成后置了……
自己刚才逃出生天的模样，被老爷子尽收眼底。
聂瑜嘴角一抽：“没、没有。您说得对。”
又忍不住朝聂将弘飞去一眼：小叔，你这么做可就不地道了。
他小叔根本没理他。
自顾自重新调好屏幕，朝电话那头的老人打招呼：“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联系你了？你现在倒是成了大忙人了。”
光是听着语气，聂瑜就能想象得到他爷爷的表情。
就算不是冲他自己来的，他还是不由打了个冷战。
然而，他小叔不愧是小叔，岿然不动，平静得很：“我是挺忙的。你不说我就挂了。”
聂瑜：“哇！”小叔牛逼啊。
这么多年，他只见过聂将弘一个人敢这么对自己爷爷说话。
聂将弘听见聂瑜的惊叹，立刻一个眼神过来：“你怎么还在这儿？拍照结束了？”
“没……没。中场休息。”聂瑜连忙辩解，“我又不是机器人，总要给我喘口气的功夫。”
然而聂将弘已经把眼神收回去了：“您继续。”
聂老爷子：“……”
聂老爷子深吸一口气：“你什么时候带小瑜回来？”
“不知道。”聂将弘回答得干脆利落，“他前两天拍得照片很得赏识，最近又来了新工作。而且他基础太差，要多做些基本功练习，估计抽不出时间回国。”
“……你说的新工作，就是他刚才那个样子？！”聂老爷子的嗓门瞬间提高八个度。
聂瑜心道不妙。
果然，下一秒他爷爷就冲他小叔咆哮起来：“聂将弘！我命令你马上带你侄子回国！他惹出来的那些事还不够吗？还要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聂瑜实在忍不了了：“爷爷，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的职业。您这是歧视！”
“我歧视？你两年前说你要追梦，要去干一番大事业，我让你去了。结果这两年你干了什么？屁还没放一个，先跑去当小三，还是跟个男人，你就不嫌丢人吗？！”聂老爷子嗓门之大，震得麦克风都有些嗡嗡响。
他还要说什么，却被聂将弘横插一杠：“如果你是在担心他以后的恋情，我可以替你把把关。时尚圈里gay挺多，其中有貌有才道德感高的也不少。”
聂老爷子：“……老子关心的是这个吗？！”
聂将弘一脸“那你还在无理取闹什么”的表情：“行了，聂瑜他自己就不想回家，你吼再大声也没用。”
一时间，手机里只听见“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聂瑜真怕他小叔把爷爷气了个好歹，连忙道：“过去两年那是我自己不懂事，也找不准方向。现在有小叔帮我，指点我，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您信不过我，还信不过小叔吗？”
聂老爷子还是不说话，反倒是容羽多看了聂瑜几眼。
容羽怎么觉得，这小子的意思就是讹上自己了？
正要拒绝，转念一想，反正自己以后又不是就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到时候自己一走，不还是原主的事么。
最后头疼的是聂将弘，和他容羽有什么关系。
想通这点，容羽继续保持沉默。
在聂瑜看来，小叔这就是默认自己跟他混了，顿时心中一喜。
聂瑜之前一直担心小叔不想管自己，这几天会呆在这里，也只是因为自己刚接触模特行业。等自己习惯了，小叔说不定又会消失。
一想到这种可能，聂瑜就止不住的心慌。现在见小叔默许了自己的跟随，才心安。
当然，他也不是说从今以后就离不开小叔了。
只是……只是想跟这位英俊有才，帅的一比的亲人多相处一会儿嘛。
别的不说，光是小叔敢和老爷子对呛的勇气，就足够聂瑜学很久了。
聂瑜暗搓搓想象自己以后取得成绩，拿下大奖，挺直腰杆回国，把奖杯放到爷爷面前。
要是那时候爷爷还是称呼自己的梦想为“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自己怎么儒雅随和又不失礼貌地呛回去……
想着想着，聂瑜就“嘿嘿嘿”起来。
容羽跟看傻子一样看了眼侄子，又催促视频中的老人：“您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角度原因，躲在手机背面的聂瑜看不见聂老爷子的脸，自然不知道老爷子自始至终都没怎么露出怒容——他压根就没真的生气。
现在听容羽这么问，聂老爷子也仅仅冷哼一声，停了两秒才开口：“陈家那事，是你做的？”
容羽一怔：“不是让你少去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吗，平白给你添气。”
“跟我家里人没关的事，根本气不到我。”聂老爷子大手一挥，“你少转移话题。实话实说，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容羽答得理直气壮，“我只不过帮忙把他家的事情宣传一下而已。我何等何能可以控制陈氏董事长的下|半|身。”
他这话说得太毒了，让聂瑜险些喷了出来。
聂老爷子愣了一下，哈哈大笑：“不错不错哈哈哈哈老三你这招不错！不愧是我聂荣华的种！”
笑完，又把脸色一沉：“他们家现在还想转移公众视线。哼，之前搞我们家小瑜的时候，也用的这招吧。绝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轻松过关！”
“放心吧，老爷子。”容羽已经靠回到椅背上了，“之前我就跟你说过，小case而已。不会让他家就这么逃过一劫的，你等着继续看吧。连续剧还没结束呢。”
说到后面 ，他自己都笑了起来，隐约露出了点尖锐的虎牙。
聂将弘就维持着这样的笑容挂断视频。
手机屏幕刚灭了下去，一个人就从旁边飞扑过来，高声尖叫：“别动！亲爱的！就保持这个姿势！这个表情！千万别动！！！瑜，你赶紧让开，别挡着镜头！”
聂瑜乖乖退下。
无论是作为一个模特，不敢得罪技术高超的摄影师；还是同一家公司的同事，不想惹怒上司。他都不敢在这个时候违抗指令。
作为公司oss的聂将弘却压根没听摄影师的要求，敛了笑，扭头看过去，眉目沉静：“不是跟你说了 ，别拍我吗？”
刚举起摄像机的摄影师眼泪汪汪：“可是，真的太好看了。看到美景就在面前却不能用相机记录，就像一杯水放在沙漠旅人面前还不许他们喝一样残忍！聂，你能体会我这种心情吗？！”
“不能。”聂将弘十分冷酷，“我既不是摄影师，也没去沙漠旅行过。”
摄影师低头垂泪。
“不过，你真这么想拍，也不是不可以。”
“什么什么？！”
摄影师猛地抬头，就见聂向自己再次露出了勾人的笑容：“你要是愿意把聂瑜这次的照片放到你们杂志官网上宣传一个月，我就同意你拍一张。”
“一张？！！！就一张？？？”摄影师无法忍受这么苛刻的条件，“三张！三个月！ ”
“一张，一个月。爱要不要。”聂将弘又把脸转过去了。
爱美如命的摄影师只得妥协。
又因为聂将弘讨厌麻烦，连造型也不能让他做，只得按照之前那样的意境给他拍了一张。
拍完之后，摄影师查看相机里的影像，心醉神迷：“啊，这样的帅哥，简直是上帝赐给我们的珍宝。”
聂瑜一直在旁边看着，现在实在有些吃味，磨磨蹭蹭靠过去：“让我也看看。”
这位摄影师都给自己拍了三天了，起码有几百张照片，也从来没听他夸过自己是“珍宝”。
怎么到小叔这里，差别就这么大？
摄影师侧过身体，让聂瑜凑得足够近。
一看之下，聂瑜愣在原地，倒吸一口凉气。
耳边，摄影师还在得意洋洋问他：“怎么样？把你叔叔拍得足够好吧？不是我夸，boss这样的资源不去当模特实在太可惜了。他能替多少设计师激发灵感啊。”
聂瑜没说话，只是盯着那张照片愣神。
相机的背面小窗里，背景是光线昏暗的仓库。
一个个半人高的纸盒子摞在一起，组成高低起伏的人造小山。
“小山”中间有一片空地，许多拍照道具堆在一起，其中就有十几把塑料椅子和几张简易小桌。
大部分椅子上放了背包和塑料袋，只有几把是空着的，还隐没在周围的阴影中。
唯有一张椅子上坐了一个人。
他一只手的手肘搭在塑料椅的扶手上，另一只手抓着手机在翻看，垂着头，翘着腿，身形并不笔直，脊背弯曲，十分放松。
男人身上的高定西装和塑料椅子形成鲜明对比，本身白皙的肤色也和周围的昏暗相差甚远，但是在这种区别中又有一种异样的和谐。
照片只拍到了男人的侧面，另一半脸并不能看见。
但他的轮廓十分清晰，就像在发光一样。
眉骨、鼻梁、嘴唇、下巴的线条利落而完美，尤其是微微上翘的嘴角，能把人的视线一直定在上面，根本挪不开。
微微掀开的嘴唇间，隐约能看见一点尖尖的虎牙，让人想起暗夜中的吸血鬼。
聂瑜突然发现，自己的呼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滞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摄影师那么激动了，也明白这位摄影师为什么是国际上有名的人像大师，更明白这位人像大师为何称聂将弘为“珍宝”。
的确，如此容貌，如此气度，的确是殿堂级的美貌。
聂瑜摸摸自己的脸，非常沮丧。
他对自己最自信的就是相貌了，觉得就算其他方面不行，自己也能靠出卖美色谋生。
没想到有朝一日，却在这方面被自家小叔碾得渣都不剩。
旁边的摄像师已经疯魔了。
他对自己拍的这张照片越看越满意，此时已甩开聂瑜，追上正准备离开的聂将弘：“聂。聂！再让我拍一张吧！就一张！你侄子的照片想放多久官网都行！只要一张！聂！别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