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安排,严丝合缝。
小厮送了饮子,小跑着离开,就像巴扎里所有跑腿送货的伙计,赶时间挣钱。
玛夏和阿鸳已经将热络的胡辣羊蹄端上长案,招呼大家吃饭。
柴三妙抱着陶壶入内,说:“正好将白草枸杞饮子分了,请大家。”
众人吃完,阿枝去帮玛夏清洗餐具。
夜幕落下,星辰初升。
柴三妙接过玛夏洗干净的陶碗,擦拭,“阿嬷和多恰以后有何打算?吐火罗商队可还待在岐州?”
待她处理好私事,可需要她来接他们?
玛夏从柴三妙未尽的话尾中,读出意思。
“我没有看错,阿枝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无论你是何身份,我们都是真心相待。”
玛夏和多恰一直没有对她的过往刨根问底,柴三妙感恩这份体贴与包容,当她回到长安,回归平阳柴氏的女儿,她当然有能力照顾他们。
岐州疑点诸多,将他们留在此处,她并不能放心。
玛夏替她擦干净手,“我与多恰承受贵人搭救,自加入商队以来,四方游走,早已习惯四海为家,商队在何处,何处便是家,这是我们选择的生活方式,我们亦为贵人看顾好吐火罗商队。”
夜空无云,星辰可见。
玛夏嘱咐阿枝,“天亮前后,东方地平线上会看到一颗特别明亮的晨星,愿启明星领着阿枝平安回到家乡。”
岐州的东方,也是长安的方向。
五丈原昏暗无光的逃命路上,是启明星将她们带到吐火罗商队的脚下。
如今,它也将照亮柴三妙回归人生的正途。
————
商讨完春猎事务,谢潺说顺路请重崖折冲府武将们喝饮子,就在巴扎四时饮子铺。
李都尉领骑在前,一行人到了地方,点了饮子,来过的武将觉得哪里没对,小厮问:“是不是本人手艺还不行,做出的饮子味道不地道?”
他这一问,让武将认出来店里换了小厮。
新来的小厮说:“原来的那个手脚不干净,被掌柜的赶走。”
武将说:“倒看不出来他是那种人。”
武将几口喝完,便坐不住,纷纷告辞,铺子前只剩谢潺和李都尉慢慢饮着,谢潺的亲随立在展篷外戒备。
“御史台里,察院已接手调查扶风窦氏在山南道结党营私,贪污受贿的旧案,只待岐州事务了结,大家回归大明宫,台院便着手弹劾。”
谢潺上完力保扶风马氏的折子,马廉便邀请他春猎,明面上讨其欢心,实则将谢潺一行引离雍城,亦或者是为了掩盖雍城里见不得人的秘密。
不管马廉是何居心,李雘都不想放过对手抛出来的钩子,顺着钩子就能扯出岸上的执杆人。
借着这次春猎,还能让李雘将潜伏在暗冰里的鱼,一网打尽。
只是,辛苦谢潺现身来做醒目处的饵。
“此次让五郎深陷险境,于心不忍。”
李雘看向谢潺。
谢潺给他一个你也知道本人以身犯险的表情,“能替大家分忧解难,乃是五郎的荣幸,只是……”
李雘就知道他有后话,果不其然,谢潺抱怨:“都说金吾卫中郎将力破兴庆宫谋逆大案,前途无量,只盼圣人公平些才好,日后长安世家议论起来,也有微臣的位子。”
李雘喝下热饮,呼出一口热气,“御史中丞忠心耿耿,擢升尚书省左仆射如何?”
一句哽住讨官的御史中丞。
谢潺的亲亲姑父,汝南袁氏的家主,正是尚书省左仆射是也。
新来的小厮为他们续了一壶,“两日后,春猎启程日,女冠离城,已安排稳妥。”
又继续忙里忙外。
李雘从鞶囊里抽出仙游观女冠所绘符箓,将之于小泥炉中点燃。
符箓燃尽,化为烟雾散去。
平安符箓,平安便好。
谢潺旁观,好奇身旁的男子将如何安置柴家这个女儿,继续放在道观里?
总之,是再也不会放任其远离身旁了,他想。
只是,平阳柴氏的女儿并不是个好安排的,她的骨子里流着先祖平阳公主的不羁骄傲。
呵呵,能让李雘无可奈何的女子,他十分期待。
亲随护卫着两人策马而过。
巴扎街巷角落,小小糖人摊上,摊主起身收摊。
买糖的小孩儿说明日还来照顾他的生意,摊主摸了摸小孩儿的脑袋,“这是最后一把青龙偃月刀咯。”
两日之后,他手上握的不再是糖刀,而是开刃的三尺横刀。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