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看透了。
无法再继续抱有侥幸之心。
无法再掩藏。
只能……说出原本含糊过去的事情。
在他的叙述中，五条悟依旧保持着冷静，问出的问题也都直指关键，而旁边将这一切都听入耳中的虎杖悠仁三个神情都变换了无数次。
等到说完时，吉野顺平的头颅已经低垂了下来，不知是难以面对还是怎么，一直没有看向不远处的三个朋友们。虎杖悠仁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走出房间的五条悟，一咬牙，追了上去。
“五条老师——！”
五条悟停下脚步，追到他身边的虎杖悠仁握紧了拳，神情紧张又不安。
“那个……五条老师，顺平他……他还能进入咒术高专吗？”
五条悟没说话，只是隔着眼罩安静看着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的心提的更紧了，急切地道：“那个——那个出手的家伙，我是说，他说不定对顺平有什么企图，如果让顺平离开的话，说不定会出什么事情，如果让顺平加入咒术高专——那至少能够让那个家伙诡计落空，我们、我们——我的意思是，咒术师又能得到新的有生力量不是吗？”
“……说的不错，”五条悟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在虎杖悠仁一喜时，眼罩下的薄唇蓦地一勾，“不过，招生这种事情不归我管哦，悠仁。”
虎杖悠仁：“……”骗人，他不就是被五条老师你带过来的吗。
五条悟又拍了拍他的肩，不紧不慢地道：“这些话留着到校长面前说吧。”
虎杖悠仁：“……老师是在耍我吗？”
五条悟：“咦，看得很明白嘛。”
虎杖悠仁：“……”确定了，虽然老师在笑，但是实际上还在生气。
五条悟的手上移，按住虎杖悠仁的脑袋一顿搓。
“行了，回去吧，”顿了顿，他道，“告诉顺平，以后记得不要和陌生的家伙说话。”
虎杖悠仁被搓得头一点一点的，但也没有挣扎，心底反而悄悄松了口气，他觉得五条老师应该不是打算拒绝顺平入学咒术高专。
“是！”
“啊，对了，还有——”五条悟一副像是才想起来的样子，“顺便告诉他，他妈妈在咒术高专的校舍里。”
“咦？！”
“哦，另外，他家的房子不能住了。”
“咦咦？！”
“房子是我弄坏的，到时候我会赔偿。”
“咦咦咦？！等等，老师别走——”
“扣扣。”
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我还站在落地窗边，看着窗外占地广阔，绿化程度很大，完全就是处于深山密林之中的学校发呆。
不久之前，我还身处横滨之中，我的房子还好好的，而此时，我却已经站在了东京的地界上，至于我的房子……虽然当初拿到稿费后办理了健康保险不再是黑户，后来租房也有房屋保险，但——
怎么说呢，我暂时不想去思考到时候扣出保险费用后我还需要赔偿房东多少钱。
“门没有反锁，”我回过头说，“请进。”
门被从外面拉开，穿着白色大褂，眼下有着浓重黑眼圈，一副厌世表情的女人出现在我视线中。
“你好，请问你是——”
“家入硝子。五条悟以前的同学兼现在同事。”她说，“介意我打扰你一段时间吗？”
我摇了摇头，“不会，我现在也睡不着。那个，我叫——”
“夏目伊织，五条悟的女朋友，作家，性格很不错——是这样吧？”
“呃……”
“啊，抱歉，”她扒拉了一下口袋，我看到有烟盒一角出现在视线中，但随即她停顿了下，又将烟盒塞回去，抬眸直视我，“因为终于见到了真人，发现五条悟那家伙居然真的能有你这样一个女朋友，总觉得像是达成了什么世界奇迹成就一样，所以有些激动，难免话多了些，失礼了。”
随即她话锋一转。
“所以，你和五条悟在一起后，相处得还好吗，我是说，那家伙没问题吧，没有做什么很恶劣的事情吧？”
我：“……”
连恶劣这个词都用出来了，听得出来都是饱受五条悟性格折磨的群体呢。
“呃，其实还好——”
我想了想自从确认关系之后和五条悟的相处，说出了自己的感受，“虽然有些时候总是说一些让人无奈的话语，也做了些让人觉得不好意思的事情，可是某种程度上，反而因为他直接的态度，不会让人产生患得患失的感觉。”
“而且，出乎意料的也很会照顾人，在某些细节上也很体贴。”
“太好了，以同期兼同事的立场而言，听到夏目君你这么说，实在是令人感到欣慰的事情，”家入硝子闻言，嘴角微扯了下，看得出来的确比较高兴，“看来我们不用担心未来在犯罪频道看到他了。”
我睁大眼，“哎？”
“悟他从有女朋友开始，就一直很兴奋，”她解释道，“之前你很疑惑我怎么那么了解你对吧，就是因为他炫耀了一圈——因为他过于自我的性格，大家难免担心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炫、炫耀一圈……”
“不必脸红的，夏目君，”家入硝子语气淡定地安抚我，“大家都知道你才是最无辜的那个。”
“……”
我捂住脸，话是这么说，但只要一想到那种场景，我现在就只想要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五条悟他怎么不干脆拿个喇叭说呢？
而家入君则在此时从大褂里掏出了一瓶酒，问我，“要喝吗？”
虽然我实在弄不明白她是怎么把这瓶酒放在大褂里的，但是——
我发自内心地诚恳道：
“……请给我倒一杯。”
在之后的聊天中我才知道，家入硝子过来是因为五条悟。
“他有事情需要立刻处理，并不是不想过来，”大概是怕我误会，家入硝子特地强调了这一点，“事实上，因为担心你受到惊吓，他才拜托我来找你聊聊天。”
她撑着下颚，另一只手晃动着酒杯，“我的身份是医生，加上我也是女性，大概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找上我吧。你现在感觉还好吗？”
我抿了口杯子中的酒，在她的视线中微微点头。
“嗯。其实……我当时没来得及看到什么。”
虽然那时候背脊生寒，全身仿佛坠入了诡谲恶心的状态中，但在我转过身的时候，强烈的光线遮住了我的视线，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突然出现的五条悟抱在怀中了。
当时更多的是为房子遭到的破坏而被震撼到大脑都有些反应迟钝了吧。
所以比起在意遭遇了什么，反而是第一时间想起了房子遭到损失后需要怎么赔偿。
“啊，那就好，”她松了口气，“说真的，我其实不怎么会安慰人……不过，夏目小姐有问题可以直接说，能够回答的我都会说的。”
“……真的可以说吗？”
她点点头，“只要不涉及隐秘，都可以。”
我放下酒杯。
“你们——也是异能力者吗？”
“不，是咒术师。”
“……咒术师？”
家入硝子将有关于咒术师、诅咒师，咒灵的内容说给了我听，解释得简单明了，但也正因为如此，那种被人一言不合就踹进了新世界的恍惚感再次升起。
这个世界真的没问题吗……
有异能力者就很离谱了，现在居然还有另一种力量存在。
对比我原本世界，同样都是地球，感觉这个世界的普通人真的……承担了太多不应有的重担。
突然觉得，我身为普通人也没有那么不起眼了。
毕竟能够在这种危险的世界安全生存下来，还有心思纠结自己的恋情，我其实已经很幸运了。
我又喝了口酒压压惊，沉默了会，才开口。
“所以，今天晚上出现的是咒灵吧……是因为当时出现在桌面上的那个东西吗？”
她微微颔首，“是。”
我皱起眉来，“为什么——”我想起来当时听到的动静，如今想来，说不定就是所谓的诅咒师做的，心里的不解化作脱口而出的疑问句，但才说了这么几个字，我蓦地一顿，反应过来，“等、等等，是因为我——”
“我想应该不是，”家入硝子打断了我，“正好相反，那位醉酒的女士是因为你才得救的。”
有关于为什么那个东西会出现在吉野家，那个东西具体是什么，大概是比较隐秘且重要的内容，所以家入硝子没有详细解释，但她用肯定的语气表明这件事情和我无关，我才是那个真正被牵连到的人。
“可是悟他怎么知道——”
“是因为它。”家入硝子指了指我的手机，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才发现她实际上指的是挨着手机的我的左手手腕，那上面用细绳吊着五条悟曾经送给我的挂件。
因为挂件的确很好看，而且当初答应过五条悟会人在挂件在，所以我后来直接拿了细绳编制成手链，除了洗澡的时候会摘下外，其他时候都一直随身戴着。
我一直以为它就是普通的挂件，但今天才从家入君口中得知，它其实是咒术高专的校长用咒术做出的特殊咒骸。
家入硝子从我的神色中意识到了什么，“他居然没告诉你吗，”她品着清酒，若有所思，“真是难得，我以为他会拿来邀功的。”
我不自觉地摩挲着挂件，又喝了口酒。
今天晚上接收到的信息太多了。
酒杯里的清酒微微荡漾着，将倒映在清冽酒液上的灯光在杯中搅碎成了一道道浮动的光影，仿佛我此刻同样翻涌着柔软情绪的心底。
虽然家入硝子说自己并不怎么擅长安慰人，可是她身上独有的那种属于医生的冷静感的确影响到了我。如果此时只有我一个人待在这个房间里的话，我想等我从迟钝的感官中回过神来后，再怎么样都会产生惊惶不安吧。
但此时此刻，我并没有产生这样的情绪。平时滴酒不沾，也不怎么喜好喝酒的我，在这种平缓的交流气氛之中，不知不觉也喝了几杯下去，剩下的则全被家入硝子喝完了。
然而相比起已经有点酒气上涌，觉得大脑开始昏沉起来的我，家入君反而脸都没有红一下。
……啊，喝醉了。
家入硝子看着坐在茶几对面，目光呆呆，脸颊开始红起来的夏目伊织时，立刻意识到了这件事。
虽然说从五条悟的口中就已经知道了她不怎么喝酒，但家入硝子着实没有想到她的酒量会这么浅，不过这一点倒是和五条悟相像呢，那家伙也不喝酒。
说起五条悟……
他这个时候估计也快要过来了吧，家入硝子喝着最后一杯酒，慢悠悠这么想着。
虽然是被五条悟拜托过来的，但是和夏目伊织相处之后，家入硝子立刻觉得不愧是能够接受五条悟这个鸡掰猫的大善人，性格的确挺好的。她甚至有些可惜对方不是咒术师，否则当初她也能有香香软软的同期女生一起贴贴了。
毕竟夹在两个中二期幼稚鬼中间真的很烦，哪里有女孩子美好呢。
等她喝完最后一杯酒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随后被人从外面拉开了门。
五条悟闻到了空气中的酒味，视线落到坐在茶几旁的两个人，自然而然看到了他那眼神直愣愣盯着酒杯的女友，他立刻看向家入硝子。
“硝子，你灌了她多少？”
家入硝子淡定地比划了个三，丝毫不心虚。
五条悟：“……”
这个数字，的确称不上灌。
一旁夏目伊织的身体晃动了下，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五条悟的声音，迟钝地抬头看了过来，嘴唇微张。
“嗝——！”
她打了个很响的酒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