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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无所畏惧(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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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下定在原地,眼泪顿时就止住了。

他理智地想:我甚至连光明正大为微雨哭的资格都没有。

他看着宋北溟几个跃起就消失在夜空。

他们会去哪里,又会发生什么,要去多久?都是不足向外人道的隐密了。

商白珩是极克制睿智的人,他在这种情感绝境中,非常聪明地找到了可以安慰自己的一面——至少,微雨是平安的。

他用力地抹了一把脸。

路上磕磕碰碰地跑太快以致他的手很脏,这么一抹他干净的脸就花了。

他无所谓地大步往回去。

灯笼上“清明”两字随着他的脚步摇晃,摇晃。

里面没有光,照不亮回去的路,商白珩竟然也没有察觉。

在某一刻,他想起去寻找夜空的月亮。

可即便重云散去,今夜也没有月亮。

他到底是再也见不到那天美丽的月色了。

-

梅府。

梅筠提着一箱药材,勿勿往外走。

小厮快步跟着他。

梅筠问:“孙大夫来了么?”

小厮说:“少爷您捎信回来时,我就着人去请了,之前各处设卡,孙大夫来不了。方才总算撤卡了,这会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我去与父亲说一声,你先到外头马车等我。”梅筠快速地说,“对了,马车太慢,我骑马去,你带人一起送孙大夫。”

随从应声去了。

梅筠一回头,见父亲梅辂正站在游廊拐角瞧他。

梅筠顿了会,走到梅辂跟前说:“父亲,儿子要去一趟岳东郡。”

梅辂没有回答他,却问:“你今日在户部把人都守住了么?”

“今日散值,儿子召集开了户部的清谈会,儿子亲自守在门口,想要中途逃会的人都叫回去了,都记在名单里了。”梅筠快速地答完,转而说,“父亲,这会宋大帅还在城门,还能赶上求她放我出城。儿子这便走了。”

梅辂却道:“你知道这名单有何用么?”

“大抵与今日事变有关。”梅筠虽急,思路仍是非常清晰,“接下来还要清查这些人的关系,儿子知道此事很急,可是父亲,我必须要去一趟岳东郡。他遇刺已经一天了,可我还在这里。”

“你既都懂,何不趁热打铁把主使查出来。此时靖都正是用人之际你正是大有可为之时。”梅辂道,“你若去岳东郡,日夜兼程来回也得两日,加上在那边耽搁的时间,待你回来,许多事都要变了。”

梅筠压低了眸,沉着脸半晌才道:“父亲,可是他身受重伤,我担心去晚了会出事。”

“可你去又有何用?你带去的孙大夫,就能比派去王府的御医管用?况且,秦王肯见你见吗?”梅辂语重心长地说,“你素来识大体,何时变得如此拖泥带水了?”

梅筠被父亲训斥得脸上通红,可他没有改变主意:“父亲,我从前负他良多,他五年不肯见我,便是还在气我。此次他在岳东郡性命攸关,我如何能安心在靖都筹谋仕途?人总该有所取舍,父亲,我不想再负他了。”

梅辂知道儿子早早立志,克己自省,事事分得清轻重,心无旁骛。便是遇到什么喜欢的,儿子也会极力控制,绝不耽误读书做事,从不叫父母操心。

这此年来,儿子事事都出类拔萃,可父母看他越发老气横秋,既不结交朋友又不肯议婚,便知道他心中有苦楚。

从前儿子当着伴读时,即便每日烦扰又时常生气,到底还有些少年人该有的气性,如今他已经许多年没见着儿子松快过了。

梅辂叹了口气说:“既然如此,你再等一等,至少等早朝过了。”

梅筠焦急道:“父亲!早朝怕又是许久,儿子当真等不了了。”

“父亲并非反对你去找他。你若肯信父亲,便等着去上早朝。”梅辂道,“到时,你自我知晓父亲用意。”

-

裴府。

深夜时,裴青时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府。还有许多事情未料理,他到家了也没去休息,拿着一打折子,径直去了书房。

意外地看到老父亲坐在书案后头等着他。

裴青时立时行礼喊道:“父亲。”

裴鸿道:“今日工部的人都守住了?”

裴青时道:“儿子亲自守的门,没放一个人出去,也没让内外接应,所有来寻人的,都请到偏殿,现在人都交给锦衣卫了。”

“那些想要偷溜或是与外头接应之人,全部都要彻查。”裴鸿道,“你可知要查何事?”

裴青时沉吟道:“儿子瞧着此事与先帝有些干系……”

裴鸿点头:“那为父便不多言了,你且往细了办。”

裴青时应了。

裴鸿盯着自己这个一路平步青云的儿子,倏地沉了脸色道:“你晋升工部尚书时,曾受过大长公主恩惠?”

裴青时一愣,有些窘迫地道:“是。当时只是权宜之计。父亲也知道,若没有萧家支持,当时绝计无法升至尚书之位。朝政混乱,若固守陈规,蛰伏日久,于是无补。”

“你已当家作主,为父早管不了你了。”裴鸿面色沉郁,“只是一样,你是不是有意内阁次辅?”

“儿子……”裴青时沉默了片刻,终是诚实地道,“是。”

裴鸿敛色道:“为父劝你打消了念头。“

裴青时听此,手上一紧,折子被他捏得变形,他猛地抬头道:“经今夜事变,萧、吕必被清算,韩家亦是自顾不暇,儿子料想,今日早朝内阁必定换员,萧宏、吕标已被锦衣卫逮入诏狱,温演受韩家连累必被弹劾。如此,内阁只剩下梅首辅和我,再入新员,论资也该排到我后面。父亲,儿子知不可过于贪进,可如今势已至此,儿子若不进,岂不可惜?”

“阿时……你还是没瞧明白。”裴鸿叹气道,“你以为今夜之事因何而起?”

裴青时思索道:“我在内阁多少知道一些,传有先帝遗子尚在,旧臣和三姓狗急跳墙,见今上子嗣凋零,便想要逼宫封先帝皇子为太子。”

裴鸿肃然道:“你且看今夜旧臣和三姓大败,为父问你,皇子尚余谁?”

“秦王。”裴青时正色道,“眼下无论秦王身体如何,朝野上下也只有此选。内阁已拿了主意,今日早朝就要上奏立秦王为太子。而秦王入主东宫,正是利好裴家,父亲您还是秦王太傅,儿子也曾作为师兄教过秦王几年。如今天时、地利、人和皆利裴家。儿子想要更进一步,亦是为酬心中抱负,又有何错处?”

“你多算了‘人和’,阿时——”裴鸿痛心疾首地道,“为父当年叫你去皇陵教你师弟,你嫌那里耽误仕途不肯去。为父问你,如今,你可后悔?”

裴青时怔忡片刻,而后想明白了什么,手上一松,折子散落一地,他失落地沉默了许久,才缓缓的道:“商白珩?”

“看来,你还清醒。仕途如风筝,并非全靠自个努力就能飞高,还得瞧风势,更得瞧线扯在谁手中。你能自己想到商白珩,说明你懂其中之义。”裴鸿脸色稍霁,“商白珩是秦王老师,随教皇陵五年,回朝后一路升迁,已是冉冉升起的新臣。如今秦王即将入主东宫,商白珩必定被封为太子少傅,他入主内阁势不可当,莫说你,便是梅辂很快也要退位让贤。此人无可限量,阿时,你要辨明时务。”

裴青时脸色变幻,难以掩饰失望与不甘,他长久的沉默,蹲下身云,慢慢地一本一本地收拾起折子。

再起身时,他脸色已恢复如常,他对裴鸿深深弯腰行礼道:“青时知道了。”

裴鸿手枯老的手掌轻轻盖在儿子头顶:“我知你少时便立志要治朝政之乱,而天下之治乱在六部,六部之乱又在内阁,你当初想当尚书,想进内阁,不算错。然,人随势走,商白珩敢于沧海横流之际,投身无权无势的七皇子,他又有三元及第加身,此得胆略才能,无人能及。阿时,时势造英雄,你错过了便是错过了,要学会接纳自己的失误,仰望更高的山峰。”

裴青时缓缓跪下道:“儿子,知道了。”

裴鸿看裴青时强忍了泪的样子,也跟着沉默了。

他听到外面响起了更声,已是丑时初,再过一个多时辰就是早朝。

裴鸿很轻地说:“为父有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你师弟的表字是……微雨。”

“微雨——”裴青时猛地抬头,他飞快地思考着,瞪大眼睛道,“还有一人也叫微雨,宣微雨?”

“你知道就好……今日早朝,必定擢升宣隐和商白珩。”裴鸿点头,“你这个当师兄的,照顾着些。”

裴青时面上五颜六色,许久才消化了此事。

他想起几次与宣隐的接触,也想起了少时带教的那个天真少年,这两个人影渐渐在他记忆中重合在一起。

商白珩能教出这样的“宣隐”,裴青时想,我确实于勇于谋皆不如人。当年他不敢赌燕熙的未来,商白珩却拿身家性命去赌,这让他这个师兄感到羞愧。

他心中的不甘在悄然地消散,

这一次,他真心实意地道:“儿子,知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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