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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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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香爹眼尖手疾一把抓住撑槁,用力甩了过去,那女人连人带槁,咣的一下跌落湖中,激起的水花溅了他一脸。因为惯性,渡船已冲出好几丈,湖水中那两贼汉子贼婆娘还在水中扑腾挣扎着。

渡船在湖中倾晃,丁香爹弯腰用双手撑着船板,好一会才平稳下来。丁香爹左右察看,撑槁已经随那贼婆娘落水,寻思之下操起扁担,奋力划水向影影绰绰的对岸划去。好一顿工夫才划到离岸百余米地方,这时天上夹着闷雷声下起了大雨,到岸时一身湿透,丁香爹顾不得挎起包袱拿着雨伞跳进水中淌水爬上岸来。

大雨滂沱中丁香爹深一脚浅一脚走着,到擦黑才寻得一伙铺,一身雨水入得店里。伙计见了忙上前招呼,丁香爹从湿透的包袱里摸出几张湿滤滤的钱来。进入房内,伙计早打好热水,丁香爹脱了衣服,连同包袱里的湿衣一并隔着门板扔到门外,冲伙计说道:“老板,烦劳您洗一下,算房费里是了!”伙计捡起衣服,回道:“好咧,客几安心。”

洗完后抹干一身,光着身子钻入被窝睡下,到第二日晚上才起床,饭都是伙计送到房内吃的,衣服未干呢!

自逃狱半年以来,一路颠沛流离,再加上这次湖中遇险淋了大雨,丁香爹在店里病倒,还病得很沉。头先只是不思饭菜,三天后竟床都下不了,迷糊发烧说胡话了,店老板一见慌了,愁的忙请了个土郎中弄了不少药。

服药几日后烧退了,竟又打起了秋摆子,七八月刚立秋节气,堆了二床被子也直觉冷,哆喽的像筛糠似的抖,老板好几回追问丁香爹家人情况,在华容有何熟识亲友可联系,丁香爹只是默不作声。

店家没得法,趁丁香爹某天身子能动弹时当着一众店客劝将出去,走时冲丁香爹说道:“客几,不是我狠心,您又无亲友可托。我店小家微,你的病会传染,如万一有些不是官家追寻下来我一家大小会逼上梁山无退路哒!店钱我也不要了,全当行善,除了付郎中医药钱,你包袱里还有几个钱我也未动你的,你出去好生找个出处才是正事!”话已至此,丁香爹也不好再说,道了谢拖着病体出了店铺。

说来也怪,在店时郎中用尽药草病未好,出店后丁香爹凭自个懂的些医术扯些草药,栖宿桥亭几晚后竟然不打秋摆子了,只是身子骨一天弱似一天。身上止得几个钱,武汉是一时半会去不得的,丁香爹只得在华容城里寻些短工苦力做做。二月下来,不大的华容县城里人人识得有一外地口音的张师傅会做事,工钱也要的少,传闻之下家中有些急事苦差的都乐得请他帮忙做工,虽搛不了多少钱,混个肚饱已不成问题了。

如果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兴许有个出头翻身日,可半年后发生的一件事让丁香爹断了回乡的路,彻底流落他乡了。

华容地处湖南北部,向北可达湖北,南接常德益阳,西临湘西从山众莽,东靠岳阳。地虽不大,各地物资转口生意甚是繁荣。在混熟些人后,丁香爹托人拜了当地一个叫陀爷的堂会大爷的码头,做工有了保障,不再三天两头的单干找事做,工钱也高些。

陀爷早年入过袍哥会,有些名气。袍哥是清朝年间以来流行于川湘鄂三省的民间江湖组织,上至达官贵人,下达流民乞丐商贩苦工,三流九教林林总总的都有。旧时入得帮会有些好处,做工行商甚至当官从政只要报个名号,同是帮会的人都会互相提携,蒋委员长还入过青帮呢!坏处是一旦入得帮会,万一帮会与其它帮会发生利益冲突时,帮会老大是随时可征召会员挺身出力的,轻则伤筋动骨,重则伤残丢命。

初入帮会,丁香爹凭着早年行商走贩的经历,又识文断字处事妥当,不出二月渐渐得到陀爷青睐,倚为膊臂。

当时华容县城有三五帮会,除陀爷外另有两个最为闻名,一个叫吴三癞的,一个叫谢宝生的。

吴三癞早年混迹长沙、岳阳、武汉三镇码头,以凶残心狠著称,因早年生了癞疮,头顶尽是坑疤,人人称为癞脑壳。年纪大些也积了些钱财,带着在武汉时哄骗拐来的老婆回了华容本地,组了些人强揽各色事情来捞钱。许多年后两个儿子也大了,如狼如虎像极了他老子,欺男霸女的胜似老子。只是吴三癞嫌癞脑壳不好听,便让下面的唤为吴三爷,熟识的仍私下叫着癞脑壳。

谢宝生外乡人,是后生晚辈新起之秀,仗着一表哥在岳阳做了水警缉私的差事,人脉广做事泼辣胆大有些手段,久而久之竟青出于蓝胜于蓝强压了吴三爷这本地蛇头。陀爷是常德人,舅家华容,常年生活在此,算得半个本地人。

却说那吴三爷两子中以二儿子为人最为张狂,排行老二却人称三少爷,因旧时帮会都敬关二哥,二爷名号是江湖忌讳。平日母宠父护,再加上入了浑水袍哥一宗,像包娼包赌,贩毒走私之类伤天害理之事干尽。那谢宝生虽仗他表兄之势,走私违法之事也干不少,却做事循些章法,人缘盖过吴家父子,明路生意抢了吴家不少,渐渐与吴家积了不少怨恨。陀爷属清水袍哥一宗,做事低调好多,乐得两家相争相斗,私下两家拱火,落个两家争取,日子波澜不惊。

当时华容县明妓暗娼不少,城中警察局边一家妓院一名16岁叫丽红的小雏成了达官富贾最爱。这丽红被拐骗失足风尘,私底下心里盘算找个良人跳了这苦海深渊。吴家三少爷平日罩着妓院老鸨,妓院里来了新货必先过他手,称心的常是要随叫随到,丽红被三少爷传唤几回后识得他的手段为人,心中实有不愿却不敢违了他意,只得虚以委蛇应付着。那谢宝生虽有妻子,不知为何却多年未生一儿半女,有日偶同朋友游逛,见识了丽红,心中暗暗惊为天人。

闲时照顾了丽红几回生意,不想与丽红两个都生了好感,一来二去,那谢宝生竟有了赎身丽红为妾的想法。

有一回那三少爷传召丽红,丽红婉拒爽了约。三少爷从不把妓女暗娼当人,觉得拂了面子,当即着人强请来了。见面扇了她两耳光,还当众扒衣强辱一回。

后来丽红见了谢宝生诉苦,谢宝生一听火了,过几天使了个坏,暗中监视趁三少爷贩卖枪火时,通报缉私队的表哥。就在洞庭湖中公报私仇,以军火资匪拒不配合调查果断枪杀了三少爷,船上其它人豪发无伤,关个一年半载便无事出来了。

如果就这样人不知天晓得也无事,偏偏三少爷暴毙才几天,那谢宝生竟给丽红赎了身,当个小妾天天栖住一处。吴三爷对儿子打丽红一事有些耳闻,加上儿子死于缉私队之手,更甚的是儿子七夕未过那谢宝生竟赎了丽红,新仇旧恨那个恨就不消说的!

那吴家老大,大名瑞祥,道上人称瑞大爷,谐了红楼梦里贾瑞名号,可此人不似红楼梦里瑞大爷般偷情好色,于男女之事从来都是明火执仗,没得贾瑞半点耐性。这瑞大爷平日对人浑,可自家兄弟却是心痛的,自二弟出事后他常私下放话决不放过谢宝生丽红两个。

一日终让瑞大爷找了个由头,原来华容有几处码头做着各色生意,其中一处向武汉贩运物质的生意由谢宝生包揽。那谢宝生处一个叫阳哥的手下欺谢宝生外乡人一个,反节叛了他,与瑞大爷暗中勾结,被谢宝生清理门户,暴打一顿驱走了事。那瑞大爷以阳哥是他堂口的人,打阳哥就是打他们父子的脸。他托陀爷传话,清明前二天三月初一那日约架名为阳哥讨个说法,实是谈下这个码头的经营归宿问题,顺便帮他枉死的兄弟出口气。

这事本与陀爷一帮无事,传个话就完了。可那陀爷不知怎想的,那谢宝生与吴家父子决斗那天竟带了丁香爹去充和事佬,心中盘算着趁机看热闹收些人心。

第十二回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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