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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1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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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夜雪难掩惊喜之色:“解药奏效了!”从绝望到狂喜,心情的大起大落令人眩晕,但屋内六人顾不上调整自己,只顾仔细查看苏晏的状况。走吧,楼夜雪朝霍惇使了个眼色。两人退出屋子,顺手关上房门。“你们…… 哭了?” 苏晏望着众人脸上未拭的泪痕,虚弱地一笑,“个个都是好汉,落的什么泪,我这不是没事了?”阿勒坦与荆红追各自检查了一遍他的身体状况,确认毒性已除,无甚大碍,只是因为这几日缺眠,所以精神虚弱得很,其他四人这才彻底松了口,给他喂水的喂水,擦汗的擦汗。苏晏打了个呵欠,见气氛再次紧张,不禁失笑:“真没事了,我几日未睡…… 实在没力气说话,让我先睡会儿。”他在须臾就睡着了,荆红追搭着他的脉门,感觉脉象平稳,朝其他人安抚地点了点头。从绷得极紧到骤然放松,浓浓的疲倦吞没了每个人的身躯。直到苏晏一觉悠悠睡醒,见身边床榻、圈椅、踏板上横七竖八地睡着他的爱人们,点了点一个不少,方才觉察出后怕的滋味,心想:都别折腾了,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好么?荆红追感应到苏大人的呼吸有变,率先睁眼,紧接着是豫王与沈柒。待到其他人陆续清醒,向他围拢过来,苏晏为难地道:“我是真的没法做出选择……”豫王脱口道:“别选了!差点把你的命都选丢,还不够教训?我们六个,你想找谁就找谁。能平平安安过完一生,就已是天大的福气,非要求个独占鳌头,天底下哪有十全十美的事。”苏晏望向朱贺霖:“那么小爷可以收回成命,将打发沈柒去乌思藏的圣旨撤回么?为君者功必赏,过必罚,沈柒在弈者一案中立下大功,皇爷曾许诺的封赏,是否金口玉言,说话算数?”朱贺霖思来想去,征询地望了父皇一眼之后,朝苏晏点了点头,算是允了。苏晏觉得应趁热打铁,及早立下规矩,于是又道:“以后大家就不要假公济私,互相为难了。公事公办时,该怎么做怎么做,各自争取国家利益,我没有任何意见。但私下里谁若是仗势欺压、寻衅滋事,就休怪我苏清河不讲情面。”这话分明是说给两国皇室四个人听的。阿勒坦回复:“公事公办,各自争取国家利益,乌尼格的话我赞同。至于私下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谁上打上门来,我也绝不手软!”朱贺霖争锋相对:“两国邦交无私事,都是公事,圣汗不如先考虑考虑太子城和谈时该怎么争罢。” 语气不太客气,到底没出格。沈柒冷不丁地宣布:“我的府邸被查抄了,以后就落户这里。苏府本就是花我的钱扩容与修缮的,名正言顺。”朱贺霖立刻反驳:“你的旧宅朕还你,再赏你些修葺费用便是。你若想再回锦衣卫,就要与清河保持距离,以免朝臣抨击你们结党。”苏晏如今也不想谁长住在他家了,有一个就有两个,这个来了那个也不甘示弱,所有人挤来挤去像什么话!不如各回各家,要来串门与小住几日倒是可以。哦,阿追例外,他是贴身侍卫。于是他最后问景隆帝:“皇爷如何想的?”景隆帝淡淡道:“朕已卸任,不理朝政,你若有事,可到雨后风荷居找朕。”化解六人之间的矛盾,先不要求和谐共处,能互生忌惮、互不干涉,就已是很好的开端。苏晏对自己拿命换来的这副相对和平的局面有些满意,笑道:“我饿极了,有什么可以吃的?”第457章 朕给苏相生个狠狠睡了两天后,苏晏终于缓过劲儿来,有力气与楼、霍等人寒暄了。恢复期间他的男人们依然不敢轻离,以至于朝会前后连罢了三次,最后还是苏晏看实在不像个样子,把朱贺霖赶去奉天门听政,才重新订下了太子城会谈的具体日期。这场会谈是礼部主持,但谈判条件与策略还得内阁出提案,皇帝最后定夺。苏晏放心不下,换了常服来到内阁参与阁臣们的讨论,发现氛围似乎与从前又不一样了。于彻之对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亲善但不亲密;谢、江二人则变得殷勤了许多,百般附和他的意见;变化最大的还是首辅杨亭,对他的态度几乎可以称之为冷淡了,有时明显感觉对方憋着一肚子气。以前苏晏私底下会 “师叔、师叔” 地叫,杨亭嘴上说不敢当,望着他的眼里却带着欣慰的笑意,如今连眼神都尽量避免与他接触,除了公事一句话不多说。苏晏心里很有些难过,也知道自己在议立代储君、引诱宁王上钩时,故意摆出的跋扈姿态刺伤了杨亭的心。但好在,他知道杨亭此人心眼实、性子软,打算等两国会谈之后找个时间好好解释一番,以取得对方谅解。皇帝朱贺霖不知从哪听到了什么风声,派富宝把他从文渊阁传唤到奉天殿,板着脸问:“阿勒坦走了?”你不是早知道了?前几日阿勒坦动身去太子城,你还装模作样地派个太监来给他念了一通含沙射影的送别诗呢。苏晏莫名其妙地答:“走了。皇上想说什么?”“听闻你流落北漠时给他当了国士,还献了长长的一篇策,朕就想问问你,这次的太子城会谈,你是打算坐在大铭内阁次辅的席位上呢,还是坐在北漠中书令的席位上?”这话说的酸味十足,公疑与私醋一起吃,倒也叫苏晏没法指责他小心眼,于是好声好气地解释:“那时臣不是失忆了么,不知道自己是大铭阁臣呀,给阿勒坦献策,也是为了促成两国结盟互利,平息边境战火纷争。哪怕臣后来恢复了记忆,回想起那篇策,也没发现有损害我国利益之处,皇上尽可以放心。”“关键在这儿吗?” 朱贺霖一拍桌案,将手指他,“关键在你都没为朕写过策!‘靖北定边’,为豫王写的,‘南联西进’,为别国写的——给朕的呢?朕才是你该讨好巴结的君主,你倒好,干货都给了不三不四的人,尽拿花言巧语糊弄我!”苏晏被劈头盖脸一通指责,简直要气乐了,左右看看没人,端起桌面的金桔果脯,往罗汉榻上盘腿一坐,自顾自吃不理他。朱贺霖见虚张声势没收到效果,悻悻然提笔批奏本。一本没批完,他把朱砂笔一撂,背着手踱到苏晏面前:“朕的御用果点,你怎么敢偷吃!”苏晏拈起一颗裹着糖霜的金桔干:“皇上不爱吃酸,这果脯分明是给臣准备的。”朱贺霖摆臭脸:“胡说,朕自用的。”“好好,臣伺候皇上用。” 苏晏笑着伸手,把金桔果脯塞进皇帝嘴里。朱贺霖被酸得龇牙咧嘴,囫囵吞下后,顺势在他身旁坐下,提要求:“你给朕也写个策呗,得比那两篇更长、更用心。”他开始说人话了,苏晏这才给顺毛捋:“臣从北漠回来本就打算给皇上献策的,但因各种各样的突发之事耽误了。眼下皇上若想听,我就说,若有疑,我就答,等日后得空再细细写出来。”朱贺霖转怒为喜,起身去书架上取了一幅舆图过来,展开与他同看。太子城位于宣府龙门关的长城之外,苏晏在舆图上找到了这座前朝行宫之城,正想用指尖去点,发现手指上满是糖霜,便去先袖里掏帕子。朱贺霖抢先一步叼住他的手指,卷着舌尖舔干净糖霜,然后发现湿漉漉的手指更不能摸舆图了,于是又往自己龙袍上擦。苏晏怔住,笑骂:“你一个好端端的少年郎,不要学豫王浪里浪气的那一套!”“你不就吃豫王那一套?结果到朕这里,你就嫌弃了。”苏晏扶额:“他是他,你是你。他要是装清纯,我也嫌弃。”“朕清纯?朕是挺清纯的…… 所以苏老师什么时候再来教一教?”苏老师给了清纯男学生一个兜面的五指山:“谈正事,别扯淡!”他抽回手,点了点舆图上的太子城:“我国与北漠在互市方面如何谈,户部徐尚书他们常年管着钱袋子比我还精明,我顶多就是在贡舶等对外贸易上可以出点主意。不过海运是下个阶段才考虑的事了,再议不迟。”“这次会谈,其实最大的争议点应该在这儿——” 苏晏的手指向西南方向移动,停在了河套之外、阴山以内的一片平川上。“云内平川?”“对。长城只是我们的御敌线,而非国境线,河套地区必须是大铭的。至于云内平川,我们也要争取拿下。”朱贺霖道:“朕也是这么想的。但上次阿勒坦兵临京城时,朕与他简单谈判了几句,发现他对云内平川亦是势在必得。你看,他不是还派军队重建烧毁了的云内城?”“阿勒坦很聪明,知道如果要为族人探索一条牧耕结合的新路子,人称‘塞上小江南’的云内平川是绝佳的试验田。” 苏晏的手指在舆图的云内平川位置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弧线,“他并不知道 400 毫米等降水量线是半湿润与半干旱地区的分界线,却依着敏锐的嗅觉找到了北漠边沿的唯一一块沃土,要将之牢牢握在手里。”…… 朕也不知道。朱贺霖把这句话憋死在肚子里,坚决不问什么是 “400 毫米等降水量线”。堂堂大铭天子,不能与蛮酋同等见识。但朱贺霖知道为防敌军牧马,云内平川靠近长城一线年年烧荒,“黑界地” 别说种庄稼,寸草不生。“清河是不是觉得,百年来的烧荒政策应该废除,让云内平川还耕?”苏晏思索后说道:“说实话,我们不缺耕地,之所以要把云内平川掌握在手上,其外交战略意义远远大于耕作带来的收益。”“外交…… 战略意义…… 还请老师详细指点。”看到朱贺霖一副正正经经的求教模样,苏晏这才把他想让大铭与北漠结盟的真正原因和盘托出:“我大铭地处中原,四面夷国环绕,边境线漫长,若不在边境建立‘缓冲带’,便会面临他国强大之后,将枪炮怼到我们国门上的不利局面。”年轻的皇帝学生一点就通:“云内平川,便是大铭与北漠之间的缓冲带?”“对,所以在谈判时,即使因为云内平川的领土归属问题与北漠争执不下,我还有第二条方案,可以保留这个缓冲带。” 苏晏微微一笑,“好了朱同学,我要布置拓展题了——四周邻国这么多,为何要挑北漠与我大铭结盟?”因为你把北漠可汗给睡了!朱贺霖恼恨而酸楚地腹诽。苏晏一看这位学生的表情,就知道脑子里又在污污污地跑火车了,于是在他脑门上凿了个爆栗:“因为整个北漠也是我们的缓冲带!眼光放远点,看——”他的袖口拂向北漠以北、以西的大片空白处:“这张舆图没画出来,靠近极北之地还有一个剽悍如熊的国家,正逐步扩大他们的版图。说实话,我很不想让大铭与其接壤,有北漠插在中间,就会好很多。这个极北之国,将来也会来抢夺北漠的倾附,我们提前一步把北漠争取过来,有利无害。”朱贺霖想起天工院照壁上的那幅世界地图,便是根据苏晏手绘的地图精细化而成的。他自身对陌生国度与新奇事物感兴趣,也知道苏晏擅长分析天下大势,于是面露几分振奋之色,问:“这个极北之国,今后会不会与我大铭开仗?”“最好别开仗。” 苏晏说着,手指圈出辽东以北的大片广阔土地,“稳定了北漠,我们才能放手治理奴儿干都司。”“女真一部臣服于大铭,还需要如何治理?”“眼下臣服,日后未必不会养虎成患。朝廷对其光是招抚还不够,还应以移民政策逐渐汉化他们。”朱贺霖依稀感觉,苏晏对女真一部很不放心,甚至到了警惕的地步。他不明就里,但对苏晏的眼光与判断力十分信赖,颔首道:“等与北漠的关系稳定下来,就可以着手治理奴儿干都司了。”苏晏紧盯着奴儿干都司的沿海线上,那个远东地区最大的天然海港,叹息般说道:“海参崴…… 海参崴!”朱贺霖看见他的指尖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不解又关切地问:“哪处?哦,双城卫附近,怎么了?”“…… 没什么,等我们今后开始规划海运路线时,再议不迟。” 远东第一大港,绝不会连同被割走的疆土一起从大铭的版图上消失。绝不会!人生何其短,想做的事却太多。苏晏深深地吸了口气,搂住朱贺霖的肩膀:“小爷,咱俩可要长命百岁啊!对了,将来你能多生几个崽儿么,我挑个脑子灵光的好好培养。”朱贺霖嗤道:“小爷我生不了,要不你多生几个,想立谁为储都行。”苏晏一怔。他原意只是希望这张庞大蓝图的实现能后继有人,话出口后,忽然意识到,想要多生皇子,皇帝就得立后封妃。问题是朱贺霖肯么?当初可是连太子妃都死活闹着不要。而他自己…… 他舍得么?难道朱贺霖在他心里,君王的身份大过于爱人,“施政渠道” 的意义竟多过于 “携手相伴”?朱贺霖见苏晏脸色忽然变得难看,以为自己的玩笑话惹毛了对方,忙服软道:“我说笑的,没想把你当女人,真没有!清河你别生气。”苏晏神色变幻,最后眼眶逐渐湿润,倾身一把抱住了朱贺霖:“是我错了,一念之差险些误人误己!继承人的问题,总会解决的…… 贺霖,贺霖!”朱贺霖才十八岁,继承人的问题离他太遥远,压根就没有考虑过。但见苏晏因此难过,他也揪心起来,抚摸着苏晏的后背,安慰道:“没事没事,别难过啦,有没有子嗣我自己都不在意,你倒比我还上心…… 好啦,我生。朕,大铭清和皇帝,要亲自给苏相生个崽儿,立字为证,钦此。行了吧?”苏晏被逗笑了,捶了一下他的肩膀:“满嘴胡扯,没个皇帝样!”朱贺霖趁机把他往榻面上压,边气势汹汹地亲,边气喘吁吁地说:“等从太子城回来,朕有一物要送你……”-太子城会盟,又称 “清和和议”“篝火之盟”,在后世的历史书上占据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据史书记载,大铭与北漠两国各自派出精英团队,在谈判桌上口沫横飞、据理力争,期间数度动手,会场一片狼藉。使团中被拳头殴伤一人,被飞掷的笔筒、笔搁砸伤二人,双方各有损伤。一直闹到北漠圣汗阿勒坦亲自出场,而大铭一方派出了王牌外交官——时任内阁次辅的苏晏,场面才算是得以控制住。两国的争议点逐渐缩小,最后矛盾集中在了云内平川的归属问题上。阿勒坦对这片塞上江南势在必得,而苏晏亦是紧咬不放。两人时而和颜悦色,绵里藏针;时而怒容满面,拍桌对斥;时而锱铢必较;时而舍小博大…… 其拉锯过程之激烈精彩,令观者无不为之瞠目叹服。在翻脸谈崩的边缘,苏晏抛出了个所有人都无比陌生的名词——“云内平川经贸自治区”,终于解决了这个争执不下的问题。领土主权归大铭,但内部事务高度自治,组建经济贸易委员会,在一定的比例范围内允许北漠派出人员参与经贸管理,打造朝廷可调控下的市场交易模式。这是外交官里最会搞经济的吧?经济系的学生说。错,这是基建起家的改革派官员里最会搞外交的。外交学系的学生说。历史系的迷弟迷妹们说:开什么玩笑,我们苏相十项全能。谈判的结果,是北漠圣汗在深思熟虑后接受了苏次辅的这个提案,双方进一步在边境互市、技术输送、人才交流等方面进行详谈。据悉,大铭清和皇帝也亲临现场,用一份口谕为这场会盟划下圆满句点:“朕主中国,君王朔漠,彼此相安,待尔归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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