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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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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姑的兄长购置笔墨纸砚,因家里贫穷,囊中羞涩,买不起枳北街的高级货,便从旧货坊里淘些次品用。

巧姑替兄长跑过几次腿,对旧货市坊熟门熟路。

这里不比枳北街的商铺林立,开阔宽敞。不过是窄街旧铺,里面摆满各色商品,放眼望去,连空气都似微微泛黄。

巧姑领着谢渺几人穿过狭小街道,走进一家旧书铺,解释道:“我哥哥经常在他家买纸。”

书铺的桌案上摆着本本卷边旧书,角落里堆着捆捆黄纸。

谢渺替崔老夫人抄经书,用的是上好单宣,颜色洁白,质地均细。而角落里那些纸,颜色浅黄,纸面粗糙,边缘参差不齐,看着品相极差。

她不禁想象:若是墨滴上去,应当会渗晕开一团吧……

书铺掌柜瞧见熟人,热情地打招呼,“巧姑,又替哥哥来买纸?”

巧姑笑着摇头,“今日不买纸,想跟您打听个事,您可听说过书香造纸坊?”

“书香造纸坊?怎么?你要批量购纸?”书铺掌柜避而不答,笑嘻嘻地问:“买纸找我就是了,我给的价格绝对比纸坊还实惠。”

巧姑连连摆手,指着谢渺道:“不是我要买纸,是这位姐姐,找书香造纸坊的掌柜有事。”

书铺掌柜早就注意到旁边这位看上去十分显眼的小姐,“哦?小姐要找书香造纸坊的掌柜?”

听他的意思,明显是知道书香造纸坊。

谢渺心中一喜,面上却不显露,矜持地回道:“是,劳驾您给带个路。”

身后的拂绿立刻递上一个小荷包。

书铺掌柜接过荷包,颠了颠重量,满意地道:“带是可以带,不过书香造纸坊的掌柜已经去世,他家快关门大吉了,你若要纸,我可以替你推荐其他的纸坊,价格绝对从优。”

一席话砸得拂绿和揽霞头晕眼花,这这这,这跟小姐说得不一样啊。说好的书香造纸坊要称霸大齐学子,带领她们消除贫困,拥抱富裕,走向人生巅峰的呢?

唯有谢渺仍稳得住。

她稍稍动脑便想得分明:书铺掌柜口里“去世的掌柜”绝不是方芝若,应当是方芝若的家人。至于快关门大吉……还需她上门探个清楚。

她便问:“这家掌柜是否姓方,家中有个女儿?”

书铺掌柜点头,“正是。”

谢渺松了口气,道:“我只要她家的纸,劳烦您带个路。”

书铺掌柜领着几人穿街走巷,在一处逼仄的弄堂口停下,道:“往里走就是了,您请自便。”

弄堂潮湿狭窄,墙壁上爬满青苔,阳光抚耀不到此处,饶是白天,里头仍是阴恻晦暗。

与枳北街简直天差地别。

揽霞觉得自己构陷出的未来已然坍塌,瘪着嘴道:“小姐,咱们还不如待在崔府呢……”

拂绿虽不言语,面上却隐露失望。

谢渺不理会她们的小情绪,率先迈步,“进去看看。”

往里走,见有一扇木门,上头挂着简陋的牌匾,写道:书香造纸坊。

就是此处了。

“叩叩叩。”

“叩叩叩。”

揽霞锲而不舍地敲们,半晌都没回应,垂头丧气地道:“小姐,里面人都没——”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被打开,一名青衣少女走出,神色警惕地打量她们。

“你们是何人?”

谢渺同样在打量她。

她年约十七八岁,身姿高挑,相貌英秀,浑身透着一股“生人勿进”的疏离感。

谢渺吐出一个名字,“方芝若?”

方芝若眼皮一跳,眼神定在出声的那名少女身上,“你是?”

没有否认,那便是她。

谢渺露出和善的笑容,“我叫谢渺,余先生介绍来的,有事与你相谈。”

余先生便是方才的书铺掌柜,也是书香造纸坊的熟客。

既是熟人引荐,方芝若便打消几分疑虑,将人往里面引,“进来说话。”

进门后,方知另有洞天。

不同于弄堂的逼仄,门内前院十分宽敞,设一丈宽的池塘,不远处摆着三只惶桶,往里去有几间屋子,隐约可见堆满造纸的器具。

空气中余留着纸浆淡香。

一行人好奇地观望,方芝若带她们进小厅,淡声道:“不知客人要来,未备茶水,还望见谅。”

谢渺客气道:“贸然拜访,是我们失礼,方姑娘不要介意才是。”

方芝若显然不喜欢客套,直接了当地问:“谢姑娘找我有何事?”

谢渺见此处尽是荒废的模样,想起余先生说的话,斟酌片刻,缓声道:“方姑娘,你这是不打算继续经营书香造纸坊了?”

方芝若扯唇,苍白一笑,“纸坊由我父亲建成,如今他已去世,自然随他废书而叹。”

谢渺的小脑瓜子动得极快:原来这时正值方芝若的父亲去世,两代造纸坊主交替之际。眼下方芝若并无继承衣钵的想法,那么只要说服她继续经营纸坊,并提供银钱帮助就行。

她意味深长地道:“伯父虽已去世,但方姑娘仍在。”

方芝若面无所动,“谢姑娘,有话请直说。”

“方姑娘跟在伯父身边,想必也会造纸,就没有继承衣钵的打算吗?”

话落,方芝若神情怪异地看着她,“我?”

“正是。”

方芝若眼眸不动,坚定地摇头,“我不行。”

谢渺一副我理解、我明白的表情,“方姑娘无需担心银钱问题,我此次来便是想要与你搭份子,共同将书香造纸坊发扬光大。”

方芝若仍摇头,不松口,“我不行。”

谢渺使出三寸不烂之舌,“方姑娘,我只占几分利而已,你是里头的干股,挣来的银子大头都给你。我不会干涉你造纸经营,是再省心不过的搭档。”

别的不说,方芝若倒是看出她的诚意,于是道:“谢姑娘,我不能与你搭档做纸坊,但你若真想要,我可以将整个纸坊都转与你。”

谢渺:???

没有方芝若,她要造纸坊干嘛,造给自己玩吗?

谢渺忙道:“方姑娘,我要的是与你协作,协作共赢,难道你不想让你父亲的心血名扬天下吗?”

名扬天下?

方芝若有短暂的恍惚,父亲年轻时的确有鸿远梦想,但一晃数十年,他窝在这小小的弄堂里,尝试那失败过千次万次的新纸,直到死都没有成功。

父亲尚且不行,何况是她。

方芝若心中苦涩与辛酸交织,自嘲地笑笑,“谢姑娘,此事不用再谈,我不会接手造纸坊。”

谢渺急了,“为何?你要银子,我给你银子,你要人,我也能替你招人,你要——”

“我要嫁人了。”

“那我便替你嫁——”不对,她说什么,要嫁人?

谢渺的声音戛然而止,瞪圆一杏双眼。

“下个月初,我就要嫁做人妇。”方芝若一字一顿地道:“你请回吧。”

她起身送客,谢渺没有说话,直到离开前才郑重留言:“方姑娘,你若改变主意,一定要来东宁坊崔家找我,一定。”

一行人兴致冲冲地来,大失所望地走。

拂绿几人亦步亦趋地跟在谢渺身后,走出好长一段路,谢渺仍闷闷不乐,缄口无言。

三人面面相窥,互相推搡。

“你去安慰小姐。”

“你去,你去。”

“我去!”

巧姑自告奋勇地上前,安慰道:“渺姐姐,失败乃成功之母,造纸坊办不成,你可以再办布坊书坊,再不成,还能办鸡厂鸭厂鸭厂,我可是个喂鸡赶鸭养鹅的高手!”

谢渺停下脚步,侧过脸来,若有所思,“谁说我失败了?”

巧姑张圆嘴,“啊?”

谢渺扫她们一眼,笃定道:“你们放心,方芝若这亲成不了。”

拂绿三人均是一呆,揽霞率先嚷嚷:“小姐,您可不能坏人姻缘,这样太不地道。”

巧姑应和:“对对对,那方小姐看着是个好人,我们不能坏人姻缘。”

谢渺啼笑皆非,按前世的轨迹来看,方芝若的亲事绝对要出岔子,或者冥冥之中,正是由于亲事的失败,她才会接手造纸坊,一心一意的经商。

她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观望等待即可。

“你们几个,把我想成什么人了?”谢渺没好气地道:“放心吧,我什么都不会做,但方芝若绝对会回来找我。”

三人见她胸有成竹,均是挠头皱眉,困惑非常。

呃,难道小姐/渺姐姐会算命?

谢渺不予多言,拍拍巧姑的肩膀,“你们三个只管跟着我,保证你们吃香喝辣。”

中午的确是吃香喝辣了。

除谢渺外,其余三人吃得是臊子面和肉夹馍,酸辣可口,馍香肉酥。虽比不得知味楼的山珍海味,但独属于小市民的烟火食物,同样让人回味无穷。

用过饭,谢渺带巧姑去了成衣铺,替她买了几身新衣裳。巧姑连连拒绝,被谢渺轻飘飘的一句话给打发了。

“我以后有许多用得上你的地方,你穿得好,便是替我长脸。”

巧姑感动呜咽,欢喜收下,暗暗发誓:以后不管渺姐姐要她做什么,她都会听话照做,哪怕是拆人姻缘!

——小姑娘早把方才的原则甩到犄角疙瘩咯。

回到崔府,已近寅时。

谢渺回院后洗漱沐浴,虽身体困乏,仍坚持念经。

待拂绿送来晚膳,谢渺已在榻上歪头睡着,手里的《金刚经》摊在一旁。

拂绿轻轻抽出佛经搁到桌上,唤道:“小姐,起来用膳了。”

喊了两声没有反应,拂绿见她疲态尽现,便端着盘子无声退下。

揽霞与她小声咬耳朵。

“拂绿,你说小姐为什么突然不想嫁给二公子了?”

“还能是为什么,小姐想开了呗。”

“为什么要想开?二公子长得那样好看,人又聪明,还对小姐上心……”

“……二公子何时对小姐上过心?”

“就那次呀,小姐落水生病,二公子买了八珍斋的糕点来看小姐。”揽霞舔了舔嘴唇,“八珍斋的糕点味道真是好极。”

拂绿觑她一眼,心道:这丫头真是缺心眼儿的没救。

“拂绿,你想离开崔府吗?”

“有什么想不想的,小姐在哪里,我便去哪里。”

“哦,我也是这般想的。”

不远处,桂圆和荔枝见她们俩守在谢渺房门口嘀咕嘀咕,万般不是滋味。

她们吃了表小姐的肉,就是海花苑的人,怎的表小姐要出门,只带拂绿和揽霞,不带她们呢?

她们明明比那两个更嫩、更鲜、更机灵呀!

两个小姑娘哀怨地咬着手绢,狠下决心:有丫鬟的地方就有江湖,她们要争宠,要讨表小姐的欢心,要当表小姐身边的第一人!

于是乎,揽霞发现,新来的那两个小丫鬟忽然分外殷勤。

“小姐,念了许久经书,您喝点茶润润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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