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司宸的答复,王北山得意洋洋地松开了手，像是打了场胜仗般站起身：“老子还治不了你？”
身上压力一轻，少年才爬了起来,他甚至不敢去触碰自己的伤口。
司宸死咬着唇,几欲咬下块肉，才堪堪中和了脸上的痛楚。
少年沉默着从男人身边路过,朝卫生间的方向走去，有血珠顺着他的脸颊流下,在被撕碎的试卷上滴出点点红花。
卫生间不大,在小屋的背阴处,哪怕是白天,如果不开灯的话也没什么光亮,冬日的夜晚到来的早,里面是黑漆漆的一片。
但司宸不敢开灯，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鬼样子。
昏暗的镜中倒映出他的模样，半边染血却面无表情，他伸手拿自己的毛巾擦了下,很快又有血从伤口处冒出。
中年男人似乎这会儿才清醒了些,他看着司宸道：“走,去趟医院。明天再去工地。”
司宸牵强地扯出一抹笑：“谢谢爸。”
他知道王北山不是心疼他，只是怕自己的伤被他人瞧见了问东问西而已。
不违心的道谢,他还能怎么做？
他已经证明了自己的父亲根本不会替他考虑。
王北山大手放到他头上,像是呼噜自己驯养的宠物般：“所以说，以后不要跟爸爸作对，知道了吗？”
“不会了。”
……
医院,小护士看着少年的脸上的伤眉头紧锁：“嘶,这得缝针了,你怎么伤到的？”
出门前，王北山让司宸自己把血迹擦了擦，出来后在寒风中一冻倒也不再流血了，就是疼得有些麻木了。
王北山乐呵呵地朝小护士，眼神似乎还瞄了下她的胸前：“孩子出门摔了一跤，没留神，不知道哪个缺心眼的把煮好的砂锅丢在路边，这不赶忙带他来医院了？”
小护士看了眼王北山没理他，等着听少年的回复，那孩子只轻轻点了下头：“嗯。”
小护士估摸着是孩子不敢当家长面说实话，便找借口支开了王北山：“你得去门口缴下费。”
“姐姐问你，你这伤到底怎么弄的？”小护士蹲下身，看着司宸的眼睛又问了遍，却还是得到了相同的答复。
她只好作罢，只当是自己疑心病犯了。
等去医生那缝完针后，小护士拿着医药单跟王北山和司宸叮嘱起来：“这个药是治烫伤的，一日三次，等到结痂了就可以停，这个是祛疤的，结痂后不要扣，等痂完全掉了后涂这个。”
王北山结过医药单看了眼：“好家伙，这什么药加起来五百块？一张脸嘛，有那么金贵吗？都够我买好几盒烟了！”
“这位家长，你这说的什么话？”小护士皱着眉道，她不想跟这个有些猥琐油腻的大叔说话，看向司宸，“这么好看一张脸长大一定是个大帅哥，咱们可不能留疤。”
王北山听乐了：“有疤怎么了，男孩子家家的就是要糙点！”
小护士忍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还想说些什么，但王北山那个人精自然知道该怎么应付：“放心放心，我这就带他去拿。”
小护士半信半疑看着中年男人带着少年离去，确实是朝药房的方向走，她也就放了心。
然而，司宸跟着王北山过去后，心里有一瞬触动，或许他父亲还是对他有感情的吧，只是醉酒误事了？
下一秒，他就听王北山嗤笑一声：“妇人家家的就是爱管闲事，你这伤这几天出门的时候拿棉布遮着就行，要是好不了，回头大不了留个长刘海，何至于花钱呢？”
·
一直到了年关，司宸也没上学，整天在工地帮忙，终于攒够了一笔钱，他全部上交给了王北山。
那人高兴了，大手一挥便允许他参加中考，但回去听课不可以耽误打工，起码每个月的工钱不能少。
少年因为伤疤在外受过不少异样的目光，哪怕司宸并不是一个注重颜值的人，长此以往，他也有些接受不来这样的歧视。
好在司宸在工地话少，但人肯吃苦，风评倒挺好，大家都知道来了个聪明小孩，有多的吃的会分享给他，让他好好长身体。
而包工头知道王北山那人是个什么德行，看着少年可怜便时常照顾着，还给借了笔钱，让司宸去买药膏，只是效果大不如医生当时给开的罢了，但聊胜于无。
寒假一过，司宸便回到了学校，他数理很好，偶尔缺席下也不成问题，趁着机会就去工地赚钱，包工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少年就这样保持着微妙的平衡，等到中考结束后，他也顺利拿到了当地一所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
到了暑假，包工头那边的工程告一段落，不等王北山发配，他自己找到了网吧的兼职，趁假期天天在网上学习些金融和投资知识。
包工头文化水平也低，身边也就认识这么一个高中生，他有一笔存款便打算投资。
至于投资的内容，他让司宸给把了把关，没想到还真挣上了钱，为了感谢少年给了他一千块，司宸因此便有了自己的小金库，足以交付高中日常开支，至于学费因为他拿到了奖学金便省了下来。
司宸的高中生活从开始就是平平淡淡，但他觉得这样很好。
他一个人独来独往，留着长长的刘海坐在角落中，唯一的高光时刻就是宣布成绩的时候，偶尔有同学问他问题，他便会细心解答下，但除此之外的话题一概不聊。
转变是从高一的运动会开始的，班主任觉得学霸总是不参与集体项目有些不好，跟少年谈了好几回心，让他报名了一千五百米跑步，司宸知道班主任的好心便应下了。
当天，少年带着鸭舌帽在赛场上力压众人，勇夺第一，班上的同学都高呼学霸牛逼，而少年几乎没怎么喘气的走向了登记处。
托在工地的锻炼还有时常要解决网吧的小混混，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体力不支的小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