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才醒,又加上昨晚被顾星淮施展的「功夫」频频弄醒，他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那句话他也听得不大真切。
男人在床上缓了一小会儿后也起床洗漱,下楼吃早饭,好在顾星淮还没走，他便主动道：“要不一起走吧？”
顾星淮吃着小馄饨正香,听到这话看了眼时间：“才六点半，你这么早去公司？”
“周一有晨会,要提前准备。”司宸很快找出一个借口,他总不能说是因为想确认顾星淮心里那句话是什么。
“哦,那就一起吧。”顾星淮说着又撂了句狠话,“虽然我现在不管公司,但我会叫小林把财务报表给我看,要是让我亏本可有你好看！”
司宸勾起一抹笑：“有顾少爷的铺垫在前，我想你说的情况应该不会发生。”
——铺垫？
顾星淮合理怀疑这是在嘲讽他以前带的星海工作室差点破产，要不是姐姐顾倩伸出援手，估计顾父本来就打算给儿子一笔钱让他花,也比赔钱好。
该说不说,司宸这嘴有时候还挺毒,关键他还找不到地方反驳。
顾星淮哼了一声，看着司宸那头想夹盘中的鹌鹑蛋却错过了好几回,用筷子夹起给他放上了勺子：“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蛋给你放勺子上了！”
曲姨在一旁看见俩人像幼儿园小朋友似的斗嘴,心道还真是许久没见过司宸讲这么多话。
而且每次跟顾少爷一起时，她才能感觉司宸还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什么行尸走肉。
当然,大部分时候都是被顾星淮气得来的,也不知道算好还是坏。
二人很快吃完了饭，司宸就带着派恩跟顾少爷一起出发。
只是这一路上，他没有刻意控制距离，却也没再从顾星淮那里听到什么带有「系统」字眼的心声了。
伴着晨光，车辆开到了临川美院门口，顾星淮照例把派恩的装备给他穿好，随后摸摸大狗勾的下巴：“我走了，拜拜我的宝！”
说完便关上了车门，车辆再次启动，司宸捏了捏眉心。
——他大概是没睡好，所以听错了吧。
……
星海工作室实行弹性上班制度，大家能熬夜但不喜欢早起，一般情况下员工们都是十点左右才会陆续到来，不过周一有晨会，大家会踩着九点到达工作室开会。
司宸牵着派恩除了跟前台的保安打了照面后就没碰到其他员工，他进到办公室后就先脱下了派恩的导盲鞍，让小家伙能神经不那么紧绷，随后在语音助手的提示下开始工作。
他之前在司氏的时候有个准备得差不多的提案，但是因为意外失明后，司霖海以此为借口直接断了他在司氏工作的路，那提案也迟迟没有上交讨论过，就静静地躺在他的笔记本里。
如今来到了星海工作室，他发现顾星淮这个工作室的人才倒不少，估计都是受不了太卷的氛围就在这里好好的当咸鱼，工作能力跟他曾在司氏的同事有的一拼，缺乏纪律性但是创造力强，细想下来这点还挺随他们的原老板顾星淮。
星海工作室其实是由一批死忠粉的，但一直以来没有打开市场就是缺一款热门游戏。
所以司宸最近的计划便是跟众人商议出一款合适的游戏去占领手游市场，至于端游或是vr之类的暂时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他这个没有露面的手游雏形可以先作为抛砖引玉的砖。
工作的时间过得很快，司宸感觉自己刚修改完框架，门外就传来了员工们上班的问好声和聊天声。
很快，林如颂敲了敲门：“司总，你在里面吗？”
“嗯，进。”
林如颂知道司宸平时虽然看着冷冰冰的，但其实也不会摆什么上司架子，便开口问道：“司总今天来这么早啊？”
——他来公司后都没看见司宸出入，估计是到得早。
林如颂进来时还抱着一堆文件，看到一旁冲他甩尾巴的派恩，青年努力克制住想要摸派恩的冲动。
那天，训犬师带着派恩来的时候专门跟他讲过，在导盲犬工作时间不能做的事情，他也将这些注意事项发给了手下的人们，其中一条就是不能随便摸或者投喂食物给工作中的大狗勾。
司宸「嗯」了一声：“是要开晨会了吗？”
林如颂这人工作能力强又细心，沟通起来很自在。起初他还担心这是顾星淮派来的人，怕这个助理不怀好意。
但接触下来发现此人可深交，而顾星淮也并未做什么小动作，就目前的情况来说，他也不需要再提防那人了。
“对，还有个五分钟，我就想着过来问下您有什么需要打印的文件没有？”
“暂时没有。”
司宸说完将派恩的牵引绳也松了开，开会时间长，他不需要派恩带他四处走动，房内有给派恩的的水和狗粮，上厕所的地方他也会自己去找，不用司宸担心。
【好乖好可爱好想摸，要开口问司总吗？但会不会不太好……】
林如颂正想着便听到面前的男人开口道：“你俩见了几次了，是不是还没互相介绍过？这是派恩，今年两岁，你可以跟他打个招呼。”
林如颂一喜，蹲下身：“嗨，我是司总的助理林如颂！”
“汪汪！”派恩开心地蹭了下青年的腿。
司宸淡淡道：“你可以摸摸它的头。”
林如颂获得批准后上手rua了好几把，看到时间后才起身，跟着男人一同去到了会议室。
……
“哈啊……”
会议室中又有人打了个哈欠，就像是会传染一样，半小时里面三个不同的人都没忍住困意。
策划组成员的声音也有些无精打采：“《玩转食堂》这款游戏主体是经营类小游戏，但是我们为了丰富剧情支线决定增加不同的npc作为战斗模式的卡牌……”
主座之上的男人听着策划组的汇报蹙起了眉头，不由自主地转着指节上的戒指，若是熟悉司宸的人便知道这是他对内容不满的表现。
司宸并未打断那人的汇报，一直听到结尾才开口问道：“各位很困？”
听到司总这样的问话，会议室中的众人突然觉得气氛不对劲了起来：“不困不困！”
“哦……”司宸敲了敲桌面，“那就是这策划案把大家听无聊了？”
大伙对视一眼，心下打起了嘀咕，不敢再回话，尤以屁股还没来得及挨上座位的策划组组长为甚。自从司宸接替顾星淮后，他们还从未见识过司总这样的语气。
司宸轻呵一声：“我明白大家周一调整不过来状态，但我希望你们这样散漫的态度不要再出现在会议之中了。”
“不然对于在场的每个人来说，都是不尊重。”
“好的，司总。”众人连声称是，司宸虽然并未看向他们，但那股强势让人不容忽视，也不敢再摸鱼了。
——不愧是在大公司干过的，直接把他们弄精神了。
策划组组长本以为逃过一劫，就见司宸继续道：“大家刚刚听了策划一组的提案后有什么看法？”
许是司宸展现出的上位者的威严让人有些发憷，一时之间也没人敢发言，只有身边的林如颂低声说了句：“好像有点元素过多？”
“没错。”司宸冲那汇报人问道，“陈柔，我想请问你们这款游戏的卖点是什么？是画风精美、制作方式多样的美食，是机制好玩容易上手的休闲小游戏还是性格丰富的npc加上抽卡制度？”
策划一组组长陈柔犹豫了起来：“唔……”
“看来你并未考虑清楚，也难怪刚刚的汇报之中没有重点，你要知道元素多或许能够吸引人进来，但杂不代表好。”
司宸沉声道：“你的受众群体也不清晰，有没有考虑到最终出来的游戏风格该是什么样？这样的提案交给制作组制作出来只会是个四不像，到头来玩家留存率将会很低……”
底下的组员奋笔疾书，将司宸说到的点记录下来。
陈柔一边听一边也发现了司总的目的并不是批评她，而是在帮助她理清思路。
会议室中的其他人听着听着也入了神，这感觉就像是有满级大佬带他们闯关，直接告诉他们哪里是陷阱，哪里又可以利用，当然最终闯关的人还得是他们自己。
在一旁的林如颂看向司宸的目光也变得炙热了起来，不愧是他初次见面就崇拜起来的人！
之后司宸将自己手上的那游戏讲解了下，让众人头脑风暴新的可能性。等到会议结束时，众人头次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恨不得再扒着司总问几个问题。
如果说之前他们接纳司宸是因为不喜欢顾星淮，还有那人展现出来的些许犀利，这下子算是直接认可了司宸的能力，甚至隐隐有种期待。
——或许在司总的带领下，他们也能做出一款出色的游戏呢？
司宸并不知道在自己离开会议室之后，那群员工纷纷表示要当他的迷弟，还立下了要奋发图强的fg。
他回到办公室后打算小憩一会，手机却突然震动了下，语音助手很快帮他播报了出来：
“您有一条来自顾星淮的消息：今天记得带派恩早点回家，握手的表情符号。”
司宸一愣，难得顾星淮给他主动发消息，他拿起手机回了个「知道了」。
不知道是今天状态不错还是他被顾星淮那句早点回家蒙了心，司宸效率奇高的在四点就完成了要处理的文件，他跟司机打了电话后就跟派恩提前下了班。
林如颂看着司总略显轻快的步伐在员工群里发道：“大家好，前线带来了最新消息，司总没有生气，同志们放心！”
……
司宸到家时快五点，他一推开门便闻到了一股饭香，像是正在油炸什么东西，厨房里顾星淮跟曲姨的说笑声也传了出来。
他弯腰摸索到派恩后，解开了他身上的束缚，狗狗很快就撒欢似的跑去找顾星淮：“汪汪！”
“哟，宝贝儿子回来了！”顾星淮乐开了花，把曲姨切好了的肉块扔给了派恩吃，“慢点吃，对了，你司宸爸爸呢？”
话音刚落，视野里便出现了一双被银灰色西装裤包裹得极好的长腿：
“今天过节吗？”
司宸从玄关处走过来时就听到有佣人在打扫卫生，加上曲姨油炸东西的声音，让他想到了妇人的拿手好菜——松鼠桂鱼，一般逢年过节，曲姨才会露这么一手。
顾星淮听到这话点点头，张口就来：“差不多，今天过的是三一节。”
“三一节？”司宸不解道，他并未听说过这样的节日。
“嗯哼。”顾星淮掰着手指道，“我和曹泽同学的雕塑作品评分第一，我搬回来一个月，还有派恩来到我们家的第十天，总共三个一！”
曲姨听笑了，心道她怎么才发现顾少爷是个活宝呢！
青年见自己说完，司宸的嘴角似乎抽动了下，不知道是想笑还是被无语到了。
顾星淮把最后一块肉丢给派恩后，起身搭上了男人的肩：“既然是过节，大家都在劳动，你也不能例外。”
司宸一愣，但身体已经很顺从地没有推开顾星淮了。
有点不妙。
随后男人感到自己被顾星淮揽到了室外，按照路线来看是带着他去到了后花园。
“噗呲——”顾星淮给二人喷上了防蚊喷雾，然后司宸感觉手里被塞进了一个东西，冰凉凉的。
——这是要干什么？
顾星淮冲他道：“会不会浇花？花园这块地你负责，我带你走一圈。”
“往左走五步，这片是灌木丛，对，你胳膊这么放正好能浇到边缘，往前伸一点，水流开到三档就可以浇到后面的了……”
顾星淮一边说一边指挥着司宸的动作，然后见他记住了后便打了声招呼：“门我掩着的，你浇完花就可以来吃饭了。”
司宸听着顾星淮远去的脚步声，愣了几秒。
真的走了，好像并不担心他一个人会出什么差错？
他记得没错的话，花园本身是有自动浇水器的，也不知道那人从哪里接了管子，就为了让他也一起劳动。
【扫地擦桌子容易磕碰，厨房肯定是不能让他去帮忙，花园浇水最适合了！顾星淮，你果然是个小天才！】
司宸想到那句心声蓦得扬起了嘴角，他按下水枪的开关，开始干活。
夏季在这种大量的水流旁待着便会感到一阵清凉，水珠混着泥土气息飘散在空气中，偶有一小缕微风拂过，带来几声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他突然觉得心情很好。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户外独自待过、享受这久违的宁静……
很久，没有人就这样让他放手去做事，不论是工作室或是现在。
他失明后，即便看不到那些人的神情，但也能知晓大部分人看到他想要做些什么时，第一个念头便是同情，随后就是「你做不了这些，还是我来吧」。
或许，他确实会做得磕磕绊绊，可如果一直让他因为眼盲被限制着……
他不甘心。
不同于司家人的一刀切，曲姨和谢尧大部分时候还是会由着他的性子做事，在一旁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可他清楚地知道，一旦没做好，但下一步他就又会被当做是襁褓中的婴儿，被全方位保护和照顾起来。
理智告诉他，他们这样没错，是为了他好，一个盲人不该「添乱」才是。
感性却又无法让他和从前的自己完全剥离开，他只是眼盲了，又不是没了手脚或是脑子受创，没道理被众人当做异类吧？
可时间过得越久，在这样的氛围之下他好像也沦陷了，习惯被人看管着也习惯了无所事事，只是偶尔回想起曾经的自己，会怨恨为什么那样的意外会降临到他头上。
但顾星淮不同，对待他就像是对待普通人一样。
而且好像对他总有着莫名的信任感，有些事情根本不会怀疑他到底能不能做到，只是就那样让他去做了。
这让司宸有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如果非要形容就像是在他偏航时有人拉了他一把，提醒他别忘了该去的地方。
他想，顾星淮的到来并不是件坏事，反而在他一片漆黑的世界里似乎隐隐透进来了一束光。
——那就是顾星淮的存在。
约莫十五分钟，司宸刚停下手头的指派工作，就听到不远处顾星淮的喊声：“还没弄完？那先来吃饭吧！”
司宸往过走去，就听顾星淮骂骂咧咧地小跑了过来：“算了，麻烦精，我来接你。”
【别被地上这管子绊倒了。】
司宸没说话，而顾星淮看到了天空感叹一句：“哇，今天的天真好看诶，好像橙子糖混着蓝莓味的饮料，好像把这颜色吸到我的画布上！”
“可惜某人欣赏不到……”司宸原以为顾星淮又要嘲讽些什么，便听那人说了句，“不过没事我会画下来的，到时候等你眼睛好了，可以勉为其难地借你看下。”
司宸反问道：“所以你觉得我眼睛会治好？”
“当然。”顾星淮暗道他可是手握剧本的男人，嘴上却不留情，“我可不想和一个瞎子共度余生，太亏了！”
剧本？
既好像是误听了的「系统」之后，又蹦出来了个词，司宸没理解顾星淮那句心声的意思。
“快来吧，菜放凉了就不好吃了。”曲姨招呼着二人坐下。
顾星淮：“曲姨，你忙了半天，把围裙解了，一起坐下来吃吧。过节就我们两个人的话也太不热闹了！”
“顾少爷，这怎么成呢……”曲姨忙摆了下手。
听到曲姨的拒绝声，司宸抛去脑中那些思绪，也开口道：“曲姨，一起吃吧。”
在他心里，这是唯一从他进司家就对他很好的人，到他被迫联姻还失明了之后，曲姨也没有抛弃他，已经是亲人一样的存在了。
见两位少爷都这么要求，曲姨也不再推脱，坐到了司宸身边的位置，几人便用起了餐，顾星淮还给派恩的狗粮了加了些冻干，大狗勾吃得尾巴直摇。
曲姨手艺很好，一大桌菜不到半个小时就被一扫而空，顾星淮摸了摸自己鼓起的小肚子，虽痛苦但满足。
而司宸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大家今天都劳动了，那顾少爷你呢？”
“我劳动了呀！”顾星淮说着，走到冰箱那边拿出了自己按照视频教程做的小蛋糕。
“喏，我的劳动成果，你尝尝？”他切了一小块蛋糕给司宸，把纸盘子放到了他手里，又递了个叉子，“纯天然无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