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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 48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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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高考结束,林家连脊房里笑声阵阵。

林景严眉飞色舞地吹着牛:“英语考试你们简直想象不出来有多简单!竟然有词组翻译:两名解放军战士、听收音机、向贫下中农学习……”

林满慧有些不相信:“不能吧?这是高考题?”

林景智微笑道:“老五捡了个漏。今年十月通知、十二月考试,时间太紧,再加上今年报考的考生年纪偏大,出高考题的老师可能是怕大家英语忘得差不多,所有题目出得简单。”

唐明艳也笑着补充了一句:“是简单,我最怕的数学也没太多难题,及格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林景仁有些小兴奋:“那你们俩肯定都能考上。”

林景严挠了挠后脑,不敢再吹牛:“这个……也不知道别人考得怎么样啊。我报的第一志愿,全国只招三十个人呢,不好说。”

唐明艳也很忐忑:“我觉得简单,那别人也会觉得简单吧?湘省报考人数多,湘省大学肯定竞争激烈,我也没有把握。”

孙文姣温柔地说道:“没事啦,考完了就不要七想八想,安心做事、等结果。”

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林景仁与唐明艳的婚事。

按照1950年婚姻法,法定婚龄男20岁,女18岁。林景仁与唐明艳一个24岁,一个23岁,自由恋爱,户口关系都在军山农场,只需要单位开证明就能领证结婚。

林家父母不在,只有兄妹相互扶持,自然是没有问题。只是唐明艳家人都在鄂省,为了表示林家的慎重、对唐明艳的尊重,结婚前还是得由大哥大嫂上门提亲。

唐明艳考完给家里人寄了一封信,元旦三天假期将带着对象一家人返乡。

从军山农场汽车站坐两个小时的车到达凤梧县火车站,坐五个多小时的绿皮火车到鄂省江城市,再坐三个小时的长途汽车方才到宛溪县。整整十个小时的车程,再加上等待、走路的时间,折腾了一整天,晚上八点才到达唐明艳的家。

宛溪县靠近长江,以日化产品闻名,这里的国棉厂是大厂,工人上千名,厂区与生活区分开,规模很大。

长到二十四岁,这还是林景仁头一回出省,向来以当家人自居的他忽然有点忐忑。

唐明艳看得出来他紧张,微笑着靠近他,肩膀挨着肩膀,态度亲密,柔声道:“今天太晚,你们先在招待所住下,我回家先和爸妈说说话,明天上午过来接你们。”

林景仁点了点头。

林景智与孙文姣对视一眼,眼中满是疲惫,看着这陌生的环境一时半会也有些不太适应,道:“好,先找个招待所休息一下。”

一行四人就在国棉厂生活区附近找了个招待所,安顿好林家人之后,唐明艳便回了家。

招待所的条件还不错,洁白的床单充满阳光气息。林景仁躺在床上心潮起伏,半天睡不着觉。

唐明艳的大姐唐明喜、二姐唐明双、弟弟唐明宝,父母原本给她取名唐明厌、光看名字就知道她在家不受宠。这么晚回家,家里人会对她好吗?

国棉厂是国营大企业,厂子效益好,工人工资高、待遇好,在县城地位比较高,他们家能看得上自己这个农场机修厂的工人吗?

如果唐家父母对自己不满意,不同意这桩婚事,岂不是让唐明艳为难?

宛溪县的冬天非常寒冷,和湘省一样,这里也没有暖气,全靠炭盆、煤炉取暖。好在林景仁体格好、火气旺,被窝里渐渐暖和起来,思绪万千中困意渐渐袭了上来……

早上被敲门声惊醒,唐明艳带着林家人到外面吃早餐。

这里的早餐以牛肉面闻名,一大碗浓浓的牛肉汤,细长筋道的面条,面条之上撒着葱花、香菜、几块厚实的牛肉,红油一浇,香气四溢。

三个湘省人吃这热气腾腾的牛肉面,都笑着呼了一声:“好吃!”从嘴唇到舌头、再顺着喉咙到胃,火烧燎燎的,辣得真痛快。

唐明艳微笑着解释:“我在农场六年,最想念的就是街角这碗牛肉面。小时候家里也穷,平时哪里吃得起?我记得就是过元旦的时候,爸妈拿了年终奖金,会带我们几个来吃一次。”

林景仁郑重承诺:“等以后我陪你回娘家,来一次吃一次。”

唐明艳笑得眉眼弯弯,点头道:“好!”

吃完面,还没等孙文姣动手,林景仁取出一斤全国粮票、两块钱递给老板,道:“谁也别抢,到了这里就该我付钱。”

老板显然认得唐明艳,笑眯眯地接过钱:“小艳子,这是你对象啊?小伙子不错呀。”

唐明艳有些羞涩地笑了笑。

林景仁听到“小艳子”这个词,觉得很是新鲜。这里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新鲜的。顺着这家牛肉面馆慢慢往前走,听着唐明艳说着童年趣事,感觉自己顺着她的人生轨迹走了一遍。

对唐明艳了解越多,就越心疼她。

大姐唐明喜、二姐唐明双、弟弟唐明宝,父母原本给她取名唐明厌、光看名字就知道唐明艳在家不受宠。

父母是双职工,家里四个孩子自由成长,唐明艳最爱读书、成绩最好,却没有赶上好时候,一毕业就报名下乡当知青,在军山农场一待就是六年。

在军山农场的六年时光里,家里人从来没有给她寄过东西,倒是她春节放假都会大包小包地带礼物回家。

即使是这样,也没能讨得父母的欢心。一回家就是诉苦:你弟毕业了找不着工作,顶职进厂当工人,你妈只能退休在家。你姐生孩子了,丢给我们带,管吃管住还落不着好。我们年纪大了,你在外面根本尽不着孝,算是白养了你一场。

听得多了,唐明艳后来就不太敢回家。似乎自己在家里就是个多余的,回来是拖累、是累赘。

孙文姣挽着唐明艳的胳膊,安慰道:“没事,你还有我们呢。他们不要你,我们要!”都是家中女孩,同样不受父母待见,这一刹那孙文姣感觉与唐明艳的心贴近了许多。

国棉厂宿舍楼都是五层的砖混结构,整整齐齐一栋接一栋,水泥马路、高大的香樟树、楼间小花坛里草木凋零,只有几棵腊梅悄然开放、暗香浮动。

领着林家人走到自家宿舍楼前,唐明艳咬着唇,犹豫半天才低声说:“家里地方小,我妈退休了,大姐、二姐的孩子都放在我爸妈家,家里有点乱,你们别介意啊。”

林景智毫不在意:“这有什么?家里人多才热闹嘛。”

孙文姣也笑着说:“我家玥玥也还在上幼儿园呢,我就喜欢小孩子,不怕。”

林景仁道:“我只怕你爸妈不喜欢我,哪里敢介意你家里乱不乱?”

唐明艳这才放下心来。

一行人进了屋,孙文姣便暗自皱起了眉——果然很乱。

五几年盖的老房子,唐家住在一楼。楼道很窄,光线很暗,门口堆着煤球、柴火、鞋子,好不容易进了屋,客厅里堆满了东西:桌椅板凳、小童车、玩具、行军床、旧纸箱……

唐父、唐母一边将林家三人迎进门,一边不好意思地解释着:“家里两个孩子,老唐要倒班,来不及收拾,你们别介意啊。”

唐明宝从里屋走出来,打着呵欠:“昨天上中班,十二点才到家,你们来得真早。”

林景智心中有气。

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哪里来得早了?唐明宝也是二十岁的成年人了,长得倒是一副好面孔,说话行事却一派孩子气。

早早就写信告知今天会来,昨晚唐明艳也提前回了家,再累再难也得把家里收拾干净迎接客人,这才是待客之道。

这一家子,分明对唐明艳一点也不看重。

唐明艳给三人端来椅子,倒上热茶,刚刚坐下来,屋里传来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唐父吼唐母:“你怎么管的孩子?”

唐母惶恐起身,不一会儿便抱着个一岁多的奶娃娃出来,身边还跟着个三、四岁的女娃娃。

唐明艳将这个小女孩牵过来,温柔地说:“来,小姨给你糖吃。”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红色的水果硬糖放在她手心里。

小女孩眼睛一亮,将糖塞进嘴里,便要扒她的口袋:“小姨,还要、还要!”

唐明艳无奈,只得任由她一双沾了糖渍的小手在自己口袋里摸来摸去,将事先准备好的糖果一扫而空。

林景仁真没想到,唐明艳的家庭是这个样子的——无规则、混乱,每个人都浑浑噩噩地活着。

坐定之后,林景智与孙文姣送上农场特产:香稻、茶油、黄豆,再加上两块厚实的呢子布料、一套床上用品,简单说明来意。

唐父看到这么重的礼,心中满意,脸上便带出一分笑意。

唐明宝一眼便看中了床上用品和呢子布料,嘻嘻笑着坐在母亲身边:“这个好,正好过年换新的。”

唐母没敢说话,只抱着手中外孙晃悠,努力哄着他不要再哭。

唐父看了一眼林景仁,见他高大健壮、浓眉大眼,便有了几分满意,再看林家虽然父母不在,但大哥大嫂都是文化人,亲自上门来提亲,态度诚恳,显然对自家女儿十分重视。

他思索片刻,开口道:“我家明艳排行老三,前面两个姐姐都已经出嫁,下面一个弟弟没有娶亲。虽说在农场当知青当了六年,但我们对她的培养与关心一点也没有少。”

孙文姣瞟了一眼林景智,见他一脸的不以为然,知道他脾气硬、说话直,连忙附和道:“那是那是,都是一口饭、一口菜养大的孩子,父母也不容易。”

唐父点点头:“是啊,养大一个姑娘不容易。明艳如果结婚那就是远嫁,再也难得回娘家,自然也没有办法尽孝……”

唐明艳听这话有点不对,有心插句嘴,却发现自己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林景智咳嗽一声:“那您的意思是?”

唐父心里想着这三姑娘原本就和家里不亲近,嫁到林家再难得回来,养老更是指望不上。老四眼看着也大了,结婚生子哪里都得花钱。不如趁现在林家重视,多要点好处,也能帮着减轻点家里的负担。

“我家这个三姑娘有文化、懂礼貌、性格好,走出去谁不夸一句品貌兼优?嫁到你们林家,隔着一个省呢,我们将来老了依靠谁?总不能白白替你们林家养了个媳妇吧?”

林景智听明白了,冷笑道:“怎么才不算白养?”孙文姣在底下悄悄扯了一下他的衣袖,让他压着点脾气。

唐父早已想通透,拼着得罪人,也得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他冲唐母使了个眼色,唐母支支吾吾半天。

“那个,姑娘出嫁,男方总得给彩礼吧?”

唐明艳一张脸涨得通红,太羞愧了!昨晚和母亲说了半天的话,她提都没有提彩礼的事。现在讲的是自由恋爱,彩礼被认为是封建陋习,农村结婚女方家也只谈条件,要求男方家准备“三转一响”,不敢直白地谈钱。

孙文姣怕他发火,让唐明艳下不来台,忙笑着说:“如果您谈彩礼,那请问你们家打算给多少陪嫁呢?”

唐父脸一垮:“她是远嫁,要什么陪嫁?我这么如花似玉的姑娘给了你们林家,难道还不够!”

唐明艳再也憋不住,霍地站起,眼眶微红,声音颤抖:“什么叫给了林家?我是在三分场劳动、拿工分的知青,不是旧社会没有地位的家庭妇女,我和林景仁是平等的。”

唐明宝斜了她一眼,有点不耐烦地说:“三姐,你也别一回来就摆脸子给爸妈看。这六年你一跑就不见人影,爸妈有什么事还不是我和大姐、二姐在管?你要结婚,让对象家出点彩礼钱怎么了?你还没嫁过去,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林景仁是未来女婿,当了这么久的车间主任脾气已收敛许多。他看唐明艳心里难过,便站起身,沉声道:“彩礼,你们要多少?”

唐父思索片刻,伸出三根手指头。

“三百?”这一回,林景智也坐不住了。

唐父稳坐不动,抬头看着站起来的林家兄弟。屋子很小,兄弟俩并肩而立,更显得逼仄,给人很大的压力。

“是的,三百。我家三姑娘是高中毕业生,如果嫁到县城,夫家怎么也得给个五百块钱的彩礼。现在我只要三百,也是看你们诚心诚意。”

唐明艳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刷地流了下来:“难道大姐、二姐结婚,你们也开口要三百彩礼吗?我记得当年家里还为她们陪嫁了三床被子、一套床上用品、一口木箱、几套衣服,怎么到我这里,就什么也不给,光要三百彩礼?”

唐父在家里强势惯了,听女儿顶嘴,立马开吼:“有你说话的份吗?给老子闭嘴!”

林景仁反手扶住唐明艳的肩,孙文姣取出手绢替她擦干眼泪,她的手也有些哆嗦,真是太气人了。

唐父继续骂:“你能跟你大姐、二姐比吗?她俩一个在商业局上班、一个在文化局上班,找的对象都是县城有头有脸的人家。你呢?六年窝在那个农场屁都没放一个,过年过节连一分钱都没有,我要你这个女儿有什么用!”

“如果我不下乡,高中毕业也能找个好单位上班。你们……你们太偏心了!”

见女儿反抗丈夫,唐母有些紧张,看了女儿一眼,声音微弱地劝说着:“艳儿啊,可别把将来的路一口气堵死了,将来有事还不得靠娘家?”

唐明宝也在一旁说:“三姐你也别搞得好像多委屈一样,当年是你自己主动报名下乡的,又没有人逼你。”

林景仁听到这里,哪里还能控制得住他的脾气?

“够了!”

他一拳头捶在墙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

墙皮瞬间呈蛛网状裂开,扑簌簌掉落在地,灰尘扬起,吓得唐父与唐明宝一个激灵:这个年轻人好大的力气!

“你们说话要凭良心!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当初是唐明艳主动要求下乡的吗?分明是知青办出了文件,你们家四个孩子中得出一个,都知道背井离乡要吃苦,姐姐弟弟不愿意,唐明艳体谅你们主动报名。你们不领情也就算了,现在还有脸说什么没人逼她!”

一番话掷地有声,唐父终于闭上了嘴。

林景仁从怀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再从信封里取出厚厚一迭钱,晃了晃。

“临走之前,小妹和老四从储蓄所取钱交给我,嘱咐我不要舍不得钱。结婚是大事,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如果你们的确经济上有困难,需要明艳和我帮忙,我们责无旁贷。彩礼也好、陪嫁也罢,不过就是钱而已。

自古钱能办到的事,都不是事儿!”

唐明宝抬眼一看,妈呀,这个三姐夫是个有钱人呐。这个牛皮纸信封里装的钱恐怕得有三、四百块。

他立马笑容可掬起来:“是是是,三姐夫说得有道理,钱财如粪土呢。既然你们有钱,又有心,那就没什么事了,是不是?爸!”

唐父看到钱也满意地点头:“既然彩礼说妥当,那我们家里没有意见,你们结婚吧。婚期你们自己定,我们这边就不办酒了。”

林景仁看了一眼唐明艳,她眼中满是失落。

林景仁将牛皮纸交给孙文姣:“大嫂,我们结婚的事就拜托你了,该买的、该花的,你只管用,不要想着节省。”

孙文姣接过钱,郑重放进口袋:“好,你申请宿舍之后我帮你们买收音机、自行车、全套新的床上用品,再打套杉木家具。”

林景智道:“这怕还不够?”

孙文姣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不够我们再贴点嘛,结婚是大事呢。”

唐父与唐明宝看到孙文姣把钱收起来,有些着急:“怎么回事?这不是彩礼钱吗?”

林景仁哈哈一笑:“新社会了,哪里能够把婚姻当买卖?传出去不成笑话了吗?我和明艳都达到了法定结婚年龄,自由恋爱,结婚前上门是对你们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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