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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07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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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回头,后来无数个日夜里总是悔恨为什么没有回头,没有回头看她。她一个人走的时候有没有落泪,有没有伤心。

“没有。”中书令郎君低低问道,“您何时让殿下入土为安?”

“先生!”中书令郎君惊恐地喊道。

腰间的铃铛坠地,彻底碎裂开来,他俯身抱住她冰冷的身躯,痛彻心扉,在那一刻终是明白,他的死劫终于来了。

纵然这天下污糟,朝堂上下从骨子里就腐烂了,只是这是殿下生前想要护着的天下啊,殿下恨,可即使再恨,也没有如此这般杀的血流成河,夏周两族除了妇孺,几近灭族,宫内参与者尽数诛杀,皇子和帝姬都杀了好几个,唯独十九帝姬还没死。

他要如何放手?兰景行低低地自嘲一笑。她死后的三个月里,他终于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模样,沾满鲜血,灭夏,灭周,灭人,灭己。

他以为死劫将至,只要推开她,她就能过的幸福,他以为只要给她权势地位,就再也没有人能欺负她,他以为……可他的小帝姬还是死在了冰冷的帝宫里。

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一直骗臣说,她找到了解药,她会登基,会改变这腐朽

的王朝,会学着热爱臣民,可殿下骗了臣,她不爱权势地位,不爱臣民,不爱天下,她只爱您,她对这天下失望了,对我们所有人失望了,所以累了,放手了,您也放手吧。”

得不到,毋宁死。

中书令郎君跪在殿前,字字诛心道:“是十九帝姬和夏周两族杀死了殿下,可最终让她放弃希望的人是您。

宫人们慌忙退出,中书令郎君跪下来,哭道:“先生,求求您救救殿下,殿下性格孤僻,纵然与您决裂也非她本意,她内心其实是非常敬重您的。”

大约过了十几日,她死后百日祭那日,兰景行召见了中书令郎君。

那时他的气色十分的不好,俊美的面容惨白一片,眼角慢慢生出了一颗血腥的杀戮之痣,屋内弥漫着冲天的血气,他关上了门,在庭院内见了中书令郎君。

就这样她不知道被困了多久,直到中书令郎君来了长信宫。她始终记不住他的脸,只知道他是一位极好的郎君,若是没有遇到兰景行,她应该也会喜欢这样的谦谦君子。

双眼猩红,带着冰冷的杀意。

只是天底下物极必反,妖异之事必要付出代价。

她死后三天,兰景行封了长信宫,谁也不准出入,朝野惊慌,要登基的十一殿下病逝,先皇早就是半个废人,原本以为国师大人跟殿下决裂,没有想到殿下死后,国师大人竟然性情大变,疯癫入魔。

您可知,殿下最后还想见您一面。

他推演不出长思的命格,四月里那一日,或许是更早之前,她的命格就跟自己的命格纠缠在一起,他可以推演天下人的命数,却推演不出她的。

兰景行身形踉跄,脸色惨白地站在软塌之前,看着她,声色俱厉地喊道:“都给我出去。”

兰景行大多时候都待在长信宫,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每日帮她擦洗身体,夜间与她相拥而眠,他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一颗香珠,含在她的口中,六月天,她的尸体始终没有腐烂,反而遍体生香,跟生前并无两样。

他心如刀绞,用尽所有的力气跌跌撞撞地上前,想喊醒她,想对她说,别吓师父。她想要的,他都答应,只要她睁开眼睛,然而没有,她只是那样安静地躺着,连最后一眼都不愿意看他,似是厌倦了这个世界,厌倦了他,最终抛下所有的一切,孤身前去了。

先生应该是高兴的,因为他终于可以摆脱她这个疯子了,他有了新的弟子,只是他看起来那么悲伤,像是要哭了一样。

只是人死后,万念皆无,她也没有特别的感觉,就每日看云,兰景行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不知道做什么,碎裂的铃铛被挂在了木屋的廊下,她也就日日光脚坐在院子里的那棵百年梨树上,风来了就荡秋千,风止了就看云,除了无聊点,也没什么不好。

她眼前一黑,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拉进了屋内的阵法内,然后看着兰景行以血献祭,红色弥漫了整个世界。

“没有提到我吗?”

他双眼刺痛,似有血泪流下,似是看到了那个夜夜坐在他门前,冲着他灿烂笑的小少女,她拉着他的袖子,甜甜地喊他先生。

“她生前可有提过我?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情,你慢慢想!”他坐在庭院的梨树下,背影挺的笔直,姿态优雅,可眼底都是浓烈的悲伤,看的她都想流泪。

收徒之后,他疯了一样想她,他将自己关在了木屋里,只要想见她的念头一起,便在身上刻下一笔,刻的鲜血淋漓,等刻完她的名字,他便允许自己放纵一次,下山去看她。

那日她光脚坐在窗台上,看着风吹过碎成两半的古青色铃铛,那铃铛十分的古怪,都碎了还能发生悦耳的声响,她以前将它挂在廊下的时候,它日日都不响。

在铃铛声中,中书令郎君跪在殿前,神色憔悴,悲声喊道:“殿下已经去了,烦请先生让殿下入土为安,满朝文武不能再杀了。”

那一日,中书令郎君刚下山,便见山倾地沉,山顶的道观、木屋、寻鹿先生以及十一殿下的尸身都沉进了地底深渊里。

“你回吧。”他满身戾气,疲倦地开口。

他只为一人入红尘,那人不在了,这天下俗世万里红尘与他何干?

那日之后,兰景行就带着她的尸体回了孤云山,还带着了碎成两半的铃铛,她就如同铃铛上的挂件,轻飘飘地随他回到了孤云山,她做梦都想回到的地方。

先生。她伸手想去碰触他的脸,指尖却穿过去,感受到了无尽的寒意。她垂眼自嘲一笑,原来自己已经死了,那日她写信给他,本就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也许他会来。

兰景行依旧每日抱着她的尸体睡觉,还低声与她说话,她都听得到,只是懒得应。

涉事的所有人都被查办,十九帝姬、朝中三朝元老的夏周两族都牵涉其中,还有更多人被牵连进来,帝宫的血从早流到晚。

他冷漠说道:“这天下与我何干?”

中书令郎君话音未落,就见兰景行跌跌撞撞地走到塌前,俯身摸着她冰冷的小脸,抱住她冰冷的身体,嘶哑地说道:“出去!”

不可能,帝星怎么会无缘无故地陨落,是元成帝驾崩了吗?只是他的帝星早就黯淡无光,被新的帝星取代,取代他的便是长思。

可惜她生在帝王家,生在腐烂的帝宫,没有遇到兰景行,她也不可能平安长大,自然也就没有以后。

她仰头看看天,然后听到中书令郎君说道:“殿下性格十分的孤僻,并不爱言语,只三月里出了一次帝宫,说想出去走走,那时臣也伴随左右。一路只是闲散地游玩,后来在茶馆楼上看到了您和十九帝姬,殿下情绪十分的失落,便回宫了,回宫途中,臣见她喜欢纸鸢,做了一个蝴蝶的纸鸢给殿下。”

“快了。”兰景行起身,面色冷硬地挥袖,让他离开。

那一次她只冷淡地说道:“先生,我走了。”

她坐在梨花树上看到了屋内的大阵,那阵法透着一股邪性,她看着有些害怕,后来又想自己是个小魂魄,怕什么?

他在夜间飞奔下山,六月天的露水犹如冰冷的刀子划破袖摆,割的人体无完肤,他看见满天星光黯淡,看见宫人们跪了一地,看见长信宫里灯火通明,看见她孤独冰冷地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一样。

在三月里的那一日,终于见到了她。她坐在临街的栏杆处,清瘦了许多,乌檀色的眼眸似是春日里的春波,冷淡的目视远方,没有看他。先前与她议亲的中书令郎君也在,两人十分的亲昵。

中书令郎君声音哽咽:“殿下问臣,纸鸢是更喜欢天空,还是牵线的人?臣愚钝,回答不出来,殿下便笑着说,自然更是喜欢牵线的人,只是风筝线终究是会断的。人也终于会分离。”

中书令郎君双眼刺痛,许久低低笑出声来,后来,他将十一殿下和寻鹿先生那段不为人知的故事写成了野史传记,结尾处提笔写道:帝崩百日后,孤云山倾,先生殉情,与之同眠。

四月里那一日,打破了他所有的伪装和坚持,他如同中了世间最深的毒,渴望看见她,又无法见她。他生来就是为道门而生,师父说他是道门百年来的希望,道心不可破,红尘不可留恋,还有命中的死劫随时会来。

她不出宫,就连孤云山都不大来了。于是一开始十天才能刻完的名字,变成七天、五天、三天……他开始频繁下山,疯狂地想见她。

五岁时爱笑爱撒娇的小长思,十二岁离开孤云山,犹如春日嫩芽散发着勃勃生机的十一帝姬,还有十七岁手握权势,眉眼如画沉稳安静的长思殿下,是他毁了她。

听说她要重新招婿,极有可能还是那位中书令郎君。他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孤云山,一日没出来。

他这几日莫名地心慌,有种大限将至的错觉,原以为是死劫将至,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夜间,他枯坐在庭院里,看着帝星陨落,心头如遭重击,吐出一口血来。

兰景行的背影挺的越发笔直,犹如绷紧的琴弦,随时都可以断裂,然后成为一堆废墟。他垂眼,眼底都是遮掩不住的悲伤,那日他见到她了,远远地看着她坐在栏杆处眺望着远方。

结果十分的可笑。

她被困在长信宫里,从听到铃铛声的那一刻起,她似乎就被困在了殿内,除了兰景行身边,哪里都去不了。

这样的结局于她也好,她早就该死了,死在阴冷潮湿、罪孽深重的宫闱中,这是她的宿命,至于孤云山的那几年快乐时光,不过是黑暗中得以窥见的一点烛光,那光照亮了她,却不属于她。她属于黑暗,属于这个腐烂的地方。

“那朝堂?”

他知道,先生不想让她死的太容易,可再怎么做,都于事无补,都换不回殿下的命。

于是他推开了她,可她那样的执着,他无法,只能训斥她,与她决裂,最后更是去帝宫收了另一个弟子。

后来,她果真一人孤身远去了。

他痛彻心扉,吐出一口血,血染上她袖摆上精致的曼陀罗花,他慌忙去擦,擦着擦着,血却越来越多,怎么都擦不干净。

她看着只觉得双眼刺痛,背过身去,然后便听见挂在屋檐下的铃铛发出急促的声响,不是平时悦耳的铃声,而是濒死的死亡的声音。

满朝文武人人自危,那个谪仙一般的国师大人白衣染血,面如罗刹,展现出的手段比长思帝姬,比任何一代帝王都要狠辣无情。大周朝的天都被鲜血染红。

中书令郎君走后,兰景行打开了门。

后来,她来见他,他满心欢喜,却见铃铛碎裂开来,死劫将至,他强忍着推开她,再给他一些时间,他定然能推演出死劫所在,不求多,十年,他只想要十年。

好冷,他的身体像是一块千年寒冰,散发着无尽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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