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渔业公司打算用一座大瓦房跟生产队换猪事,宋恂和项英雄双双被人实名举报了！
提起此事，也真是够让宋恂憋闷。
明明是一件对双方都有益好事，小学生有了学校上学,渔业公司有了大小相对合适办公地点，每年分到那头猪还能给职员和船员们发些福利。
大家都受益事,居然还有人不满意？
再说,既然不同意,为什么不提早说？非得等到我们都谈好细节了,你才跳出来反对？
宋恂被叫到渔业基地尹主任办公室时,里面不但坐着裴副主任，还有实名举报他杜三泰！
他着实没想到,杜三泰居然还敢玩实名举报那一套！
不过这样也好，大家当面锣对面鼓地对峙一番，总比被人在背后敲闷棍强。
尹琼华和裴副主任一左一右地坐在办公桌后面，面色严肃地问：“宋恂同志,杜三泰同志实名举报你贱卖公司固定资产,用公司财产换人情,你有什么要说吗？”
宋恂：“我要说还挺多。”
“……”尹琼华板着脸,“那你就慢慢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恂就给他们讲了小学教室塌了以后,小学生无处上学情况。
“包括我在内，瑶水支公司目前只有六名办公室职员,却占用了一座拥有四个办公室大瓦房，我认为这是对办公资源严重浪费。哪怕在省城，也没有人均面积这么大办公场所。”
杜三泰不服气道：“再浪费那也是浪费在公司锅里了,没有用公司财产补贴外人道理！”
其实他家两个闺女也是在村小上学,但校舍问题是大队干部需要操心,总不会让孩子们无处上学就是了。
小学校舍跟渔业公司有什么关系？凭什么由渔业公司出这个头？
“我怎么补贴外人了？公司不是从队里换了一个用来办公院子，以及每年一头猪红利吗？”
他们从头到尾说都是换，谁贱卖了？
“当年公司大瓦房是用真金白银盖起来，花了那么多钱，却被你换了一间五保户破院子！”
大瓦房在村里是有一定象征意义，他们能在大瓦房里工作，也是区别于普通社员身份象征！
从大瓦房里搬到五保户院子里，意义能一样吗？
“既然如此，那我也想问问，我跟吴科学没来瑶水之前，公司常年只有五个人，你们当初为什么要斥巨资，盖这样一座豪华奢侈大瓦房？”
“那是刘主任决定。”
宋恂与他针锋相对道：“你要是觉得他做得不对，也可以像今天这样，实名举报他，但是你没有！这说明你是赞成这个做法，你甚至为了能在这样大瓦房里办公而沾沾自喜！”
杜三泰皱眉道：“我这次并不是举报你，而是让领导们提醒你！这样做是侵害公司利益！”
宋恂、贾红梅与队里达成协议当天，他就表示了反对，可惜其他人都同意，他被少数服从多数了。
“且不论五保户院子值多少钱，单只看养猪场每年给公司一头猪吧。如今市面上猪肉是七毛钱一斤，而且需要肉票。养猪场养乌克兰大白猪，出栏时可以达到200-250斤。一头猪价值最少在一百五十块钱。每年一百五分红，你觉得这是侵害公司利益？大瓦房会每年凭空给你一百五吗？”
“可是猪肉吃了就没了！大瓦房是固定资产！”
杜三泰是打心眼儿里觉得用房子换猪是败家行为，吃那一口猪肉就那么重要？
非得用房子去换？
“一栋空房子放在那里除了折旧就是折旧。我们公司账面上刨除买柴油预留款，没有任何活动资金，工会也眼瞅着就要组织起来了，到时候你用什么给船员发福利？”
宋恂看向两位领导，言辞恳切道：“本来我也不想这么麻烦。但是我们最近刚买了船，公社又不给我们批编制，所以这次招来船员基本都是临时工。如果福利方面也跟不上，怎么将人留住？生产任务怎么完成？”
“行了。”尹琼华缓了面色，“你们这就属于公司内部分歧，以后再有这种事，回你们公司内部解决去，别什么事都告到公社来！我跟裴主任每天忙得团团转，没时间给你们调解。”
裴副主任也批评杜三泰：“你这个动不动就找领导告状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这样多影响同志间团结！”
在裴副主任想来，宋恂这么做虽然有些不按套路出牌，但是若想只凭这些就给他扣帽子，是不可能。
毕竟，公司其实并没吃亏。
那可是每年一头大肥猪啊！
每到年底，哪个单位若是能弄来一头大肥猪给职工发福利，那可真是实力证明了！
尹琼华正要撵这两个不省心回去，办公桌上电话就响了。
她接起电话，嗯嗯应承两声，瞟一眼宋恂二人才放下电话。
而后起身道：“走吧，先去公社大院。你们贾支书把项队长也给告了！”
宋恂：“……”
一个二个怎么总搞这种小动作？
能这样丝毫不惧打击报复地搞实名举报，看来这两位应该是坚信自己是手握真理正义一方……
从渔业基地出来，穿过一条马路就是公社大院。
此时公社大院里可比渔业基地那边热闹多了。
贾新华和项英雄都算是公社里名人，听说支书把队长告了，那大家肯定都得跑过来凑凑热闹呀！
院子里是一排低矮平房，宋恂跟着尹主任来到一间办公室前，门口围了不少看热闹人，大家都在侧着耳朵听里面动静。
几人分开人群走进办公室，里面坐着好几个公社领导，项英雄和贾新华并排站在空地中央。
“那栋大瓦房顶多值九百块，而我们养猪场养猪每头至少价值一百五十块！房子是年头越久越不值钱，过几年，那栋大瓦房恐怕只值两头猪钱。”贾新华背着气愤地质问，“你这不是贱卖集体资产是什么？”
宋恂要笑不笑地看向杜三泰。
看吧，你觉得自己吃亏了，对方却觉得咱们占了大便宜！
杜三泰：“……”
项英雄疲惫地揉揉额头，“那行，过几年你再跟人家公司换那栋房子当学校吧。”
出主意时候找不到他，挑毛病时候他一准儿能窜出来。
几位领导看到尹琼华带着两人进来，为首中年人问：“哪位是宋恂同志？”
宋恂出列。
“那栋大瓦房和养猪场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恂简单讲了双方商议结果后，就直接摆手说：“领导，您也甭问是怎么回事了。我公司已经决定不跟他们合作了。本来是看孩子们学校塌了以后无处上学，我们才决定将公司大瓦房让出来。既然双方都觉得自己吃了亏，那就算了吧。让生产队自己建学校吧，我们省渔就不掺和了。”
不然，这样三天两头地被人盯着，告到上面来，他们还用不用干别工作了？
公社书记又点了项英雄名：“老项，你怎么说？”
“我没意见。只不过，以后建学校事还是由贾支书负责吧。我能力有限，没钱没关系情况下，实在盖不起来那么大一间校舍。”
话里带着些意兴阑珊。
贾支书凭借一己之力，将渔业公司和生产队合作搅黄了。
对于他这种做法，大家态度也是分成两派。
一派觉得他没错，一年一头猪确实给太多了，孩子上学在哪里不是上，随便找两个院子凑合一下，总比白给人家一头猪强。
另一派觉得他多管闲事。就算他帮队里保下了一头猪，但是全大队有上千口子人，平均到人头上，每人也就能分到一口肉。用这一口肉给孩子换个大瓦房上课，有啥不舍得？
不过，贾支书不在乎大家怎么说，他自认为这是保住了集体财产。
杜三泰也大有跟贾支书学习架势，不惧他人非议。
哪怕贾红梅已经对他横眉立目好几天了，人家依然我行我素，没有丝毫不自在。
宋恂对这事结果没什么所谓，无论怎么处理，都不影响公司发展。
然而，其他人却不是这么想。
这天下班以后，刚拐进项家院子所在岔路，宋恂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发出“噗呲噗呲”声音，试图引起他注意。
他寻声找过去，瞧见项小羽躲在一颗古槐后面，正冲着他招手。
“你躲在这干嘛呢？”宋恂走过去问。
他已经好几天没见到项小羽了，原本他也没觉得有什么，结果前几天两人在院子里隔着篱笆墙打照面时，他刚要开口打招呼，这姑娘就噌地窜回了屋里。
一副与他划清界限样子。
“哎，你不懂。”项小羽做个手势让他跟上自己，带他去了一处没人角落，才问，“听说你被杜老三举报了？”
“也不算举报吧，就是被他去公社告了一状。”
项小羽脸上表情尽是“同志，让你受苦了”，踮起脚大力地拍拍宋恂肩膀：“宋主任，这件事你跟我爹都受委屈啦！”
“……”宋恂被她拍得后退了半步，无语道，“也还行吧，算不得什么委屈，就是工作上一点分歧。”
但项小羽不这么想，她觉得他家英雄爹和宋主任都是为集体谋福利，结果却被人反过来污蔑挖社会主义墙角。
换作她自己，是绝对忍不下这口气！
“没事！受了委屈也不怕，我已经替你和我爹报仇了！”项小羽又拍了拍他肩膀。
一听这话，宋恂也顾不上连续被个丫头拍肩事了，忙问：“你把贾支书和杜三泰怎么了？”
项小羽抱臂，想要应景地挤出一丝冷笑，可惜尝试了几次没有成功。
宋恂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脸上快速调整出好几个奇怪表情，最后选择了电影里常见反派脸，得逞笑道：“贾支书那边还没有消息，但杜三泰已经被她媳妇打啦！”
“杜三泰居然打媳妇？”
宋恂将信将疑。老杜那个人虽然有些让人一言难尽，但从他敢光明正大地搞实名举报来看，办事还算是磊落，不至于背地里打媳妇吧？
“不是杜老三打媳妇！”项小羽哈哈笑，“是杜老三媳妇把他给揍啦！”
“……”
“大家只知道贾支书去公社告状把双方换房子事搅黄了，却没人提杜老三也去举报事！那怎么行！”项小羽抱臂冷哼一声，“我下午偷偷在杜三嫂面前给他告了一状！哼，他刚下班到家，就被杜三嫂胖揍啦！”
“我们才下班没多久，你怎么知道他被揍？”
“我下了工就去了他家，告完了状，等他进门才离开。我都走出去老远了，还能听到杜三嫂用扫帚抽他声音呢！”
“……”宋恂声音艰涩道，“不至于为了这么点事就动粗吧……”
“怎么不至于呢！”项小羽跟他说明杜家情况，“杜老三工作，其实是杜三嫂花了嫁妆钱给他跑来，不然他一个初小文化，怎么可能去大瓦房上班？杜三嫂只生了两个闺女，人家越说她生不出儿子，她就越对两个闺女好。她家两个孩子也是在村小上学，要是以后能去大瓦房上学，当然比在家放羊强了！”
“因为这点事就打人？”
“这事咱们觉得没什么，但是在杜三嫂那里就是天大事了！明明可以让闺女上好学校，却被亲爹一手搅黄了！这说明啥？说明杜三泰不重视他家两个闺女！杜三嫂哪怕是为了争一口气也不会放过他！”
宋恂：“……”
这瑶水村妇女同志们还挺厉害。
项小羽笑眯眯地问：“杜三泰被揍啦，你解气不？”
“……”宋恂顾左右而言他，“别人事，你还是少操心吧，电话员招聘考试就在这几天，这次报名参加考试人很多，其中还有很多知青。你还是专心准备考试吧，到时候别掉了链子。”
提起电话员招工，项小羽还有些泄气：“我就去走个过场吧。考得上考不上，我也不强求了，考上以后也是个麻烦事……”
“怎么了？”宋恂问。
明明刚听
说能当电话员时候，她还信心满满地放出豪言，说自己一定能考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