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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 50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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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倓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解下了腰间悬挂的印章托在左手上。

一时之间现场极其安静, 所有人都被李倓这大胆的言论给吓了一跳, 没有人会想到他居然能这么做。

张奭更是瞪大眼睛看着他,而其他被拉下水的学子,先是眼前一黑, 继而对张奭怒目而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李隆基,他咳了一声说道:“三十一郎, 休得胡闹。”

李倓转头对李隆基拱手说道:“阿爹,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虽然我现在已不再国子学学习,但也听不得御史中丞如此重伤诸位夫子同窗, 既然他觉得是国子学教的不好, 那么我就来证明一下到底是张奭不学无术,还是国子学教学无方好了。”

张倚脸色铁青,若是换一个普通官员, 他此时肯定已经开口诡辩,然而李倓不是一般人, 最主要的是他太年轻。

张倚也从这个年纪过来过,知道他的那些诡辩之术对于这种意气用事的年轻人并没有什么用处, 无论你说什么,他们都会无比执拗的认准一个道理, 所以他很烦那些愣头青。

以往遇到这种愣头青他都能冷笑一声不予理会, 可这位不行……不仅不能不理会, 还要想办法化解这个战书。

李倓用王位来赌听上去有些不顾一切, 然而细细想来又觉得他几乎没有什么损失。

哪怕输了, 他依旧能够降位为郡王,或许过不了多久还能升为亲王。

毕竟他是打赌赌输的王位,而不是犯了错,圣人想要让儿子当亲王谁能反对?这次不就没能反对吗?

他想到了这一点,而作为他亲生儿子的张奭,学问上没有遗传他的天赋,在这些歪脑筋上倒是挺一脉相承。

就在张倚思考怎么将李倓给怼回去的时候,张奭终于是顶不住压力说道:“你是皇子,丢了亲王之位以后总还能拿回来,凭什么就要用来换我们永不出仕?这不公平!”

张倚听了差点被儿子给蠢死,刚想说话,那边李倓直接开口说道:“好啊,如果今天我比不过你们,我就永不受亲王之位,这样如何?”

张奭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他疯了吗?

不仅仅是他,就连王祭酒都觉得李倓疯了。

他这一个赌影响到了太多的人,吏部那两个官员的立场如今并不明了,万一出的题很难……虽然已经说了要选择基础题来问答,但吏部考人考多了,多得是偏僻冷门的题。

没有人看好李倓,而且他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那些学子也是有心气的,被李倓步步紧逼到这个程度,他们也不想再退下去。

更何况他们的确学业不是国子学里最好的,但也不是差到张奭那种程度,而且他们这么多人还不比不过一个宁王吗?

于是除了张奭之外的其他学子,对视一眼之后齐齐行礼说道:“我等愿意继续接受考核!”

李倓没有搭理他们,只是盯着张奭。

说实话,那些学子其实不过是捎带的,因为他们也是关系户,所以才直接扩大了打击面,如果他们是普通学子,李倓压根不会针对他们。

张奭一时之间脸色惨白摇摇欲坠,他自己有什么本事心里清楚的很。

张倚在旁边眼见无法善了便说道:“殿下年纪尚幼,想来论述也是不太会,那便只考经史便是。”

李倓听了顿时心中一笑,简直觉得这个张倚简直是神助攻。

如果考论述他可能还会纠结一下,虽然不是不会,但论述这种东西除非立意高出一段,否则很难说谁比谁更强。

李倓转头看向宋瑶和苗晋卿说道:“还请两位侍郎出题。”

宋瑶和苗晋卿两个人对视一眼,宋瑶默默退后一步,论经史,他是比不过苗晋卿的。

苗晋卿顿时亚历山大,走上前来开始口述经史题。

李倓一边听一边写,虽然说是很多人一起考试,但实际上大家的关注点都在李倓身上。

王祭酒更是凑到了李倓身边,琢磨着要是李倓写不出来,他可以找机会提醒一下,哪怕在众目睽睽之下很难办。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苗晋卿一开始出了十道题,除了张奭之外,其他人全部都答了上来。

毕竟在永不出仕的压力之下,这些人也顾不得面圣的紧张,只知道今天要是答不好就真的没有以后了。

张奭正好坐在李倓身边,眼看着自己要交白卷,而李倓已经写的满满当当,一时之间颇有些绝望。

他转头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发现父亲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阴沉,一时之间不由得有些恐慌。

难道他真的要终生不出仕?

苗晋卿这些题出完之后,一旁的高力士忽然说道:“这些题目大部分人都答了上来,苗侍郎可以出一些别的题目,读书人读经史是应该的,但不能只读经史。”

苗晋卿看了一眼高力士,颇有些纳闷,搞不清楚这位渤海郡公到底是哪一边的。

宋瑶觉得高力士可能对李倓有所不满,所以才会这么说。

而李倓却觉得高力士这是在给他表现的机会。

只有高力士自己知道,他……其实就是想要看看李倓到底有多大的底气,这么基础的经史背诵根本无法体现出李倓的水平。

嗯,俗话来说他就是想要看热闹而已。

苗晋卿听闻之后秉着公平公正的原则问道:“如何?尔等可有信心答题?”

张奭垂头不说话,而其他学子纷纷对视一眼之后,一咬牙稀稀疏疏答道:“有!”

虽然给了肯定的回答,但是听上去却依旧底气不足的样子。

李倓等他们回答完了,抬头看向苗晋卿笑了笑说道:“苗侍郎随意出题,别的不敢说,经史子集,但凡世上所有之书,我均有涉及。”

苗晋卿简直被李倓的自信给吓到了,一旁的张倚终于是找到机会冷笑着说道:“宁王殿下好大的口气。”

李倓依旧笑着说道:“我口气大自然是因为我真的读了书,否则……张兄敢说这句话吗?”

张奭木着脸看向他,一旁的张倚没想到李倓直接就把自己儿子拉下水,然而看到张奭那个蠢样他又有点气不打一出来。

一时之间颇有一些,在座这些学子随便一个是他儿子,他如今都不会这么被动的想法。

苗晋卿听了李倓的话,心思还真有些活络起来。

这一刻他不仅仅是吏部的官员,更多的是作为一个学霸,看到更年轻的学霸,有了一种争强好胜之心。

苗晋卿忍不住想要试试李倓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说,经史子集多有涉猎。

不过为了照顾其他学子,一开始苗晋卿出的题目都还算简单,比如说第一题便是:及筮日,主人冠端玄,后接什么。

这便是《仪礼》之中的内容,李倓迅速写下:即位于门外,西面。

其他学子有的答得上来有的答不上来,到了第五题之后,他们就干脆都答不上来,只能一脸懵逼地看着苗晋卿。

李倓看了一眼四周,干脆笔一扔说道:“写还是太慢了,问答吧,有人若能答上来也可一同回答。”

苗晋卿默默看了一眼李隆基,发现李隆基没有反对,只是一脸关切地看着李倓,便问道:“那么继续下一题:天地之道,各守其所,后是什么?”

李倓毫无停顿:“上下不相通志,而非人道之治。此句出自《子夏易传》卷二·坤下乾上。”

众学子:?????易学都考?

苗晋卿仿佛也跟李倓较劲一般,又问道:“署者,部署之所,犹言曹局,其后是何?”

李倓答:“今之司农,太府诸署是也,郎署并是郎官之曹局耳……至乃摛翰属文,咸作此意,失之远矣。此段出自琅琊县子颜师古所著《匡谬正俗》卷五之郎署。”

苗晋卿越加稀奇,又问道:“吴使子胥救蔡,诛疆楚,其后是何?”

李倓答:“笞平王墓,久而不去,意欲报楚。此句出自《越绝书》卷六。”

众人听到现在终于是有些服气了,对苗晋卿服气,对李倓也有些服气。

而李倓看着苗晋卿的目光也有些复杂,颇有一种卿本佳人奈何为贼的感觉,毕竟你学问这么好,都做到吏部侍郎了,何必还做这种依附他人的事情?

若是这件事情没有被曝光,那么他以后或许会有更多机会,然而如今……这几乎是断送了他的前程啊。

苗晋卿看着李倓深吸口气说道:“殿下涉猎广泛,臣心服口服。”

说完他便黯然退到一旁,而此时宋瑶却有些好奇说道:“我对经史研究不如苗侍郎,但多涉猎兵书,不知殿下可曾研读?”

李倓一昂头,看上去略显傲慢:“可。”

宋瑶也不介意,直接问道:“守法稽断,臣下之节也,出自何书?”

“出自《尉缭子》,原官,后面是明法稽验,主上之操也……官分文武,惟王之二术也。”

宋瑶又问道:“危国无贤人,乱政无善人,其后是何?”

李倓:“爱人深者求贤急,乐得贤者养人厚,出自《素书》安礼。”

宋瑶一脸惊奇,又连续问了几句之后,拱手说道:“殿下博学强识,臣佩服。”

坐在李倓身后的众位学子如今已经傻眼了,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一句话:这还是人?

吏部两位大佬都已经败退了啊!

这两位还是一直以来都被人称赞为博览群书的人,那么多偏僻到他们都没听过的词句都没为难住这位宁王殿下,这真的是人吗?

如果杨贵妃在这里的话,可能会回答他们:当然不是人,这位是神仙啊。

可惜杨贵妃不在,而苗晋卿和宋瑶接连败退,连李隆基的兴趣都勾引了起来。

作为皇帝,李隆基晚年时候的各种政策对与否,已经不好判断,但是他的文学素养却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李隆基忍不住也随口问了两句,李倓自然也是对答如流。

李隆基笑道:“不错,三十一郎怎么会连如此生僻的书都看?”

李倓有些得意,不多看书他怎么教人啊?别忘了,他可是需要师徒值给他作弊的人!

当然这个理由不能是说出去,他只好说道:“只要是书,就自有其意义,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方能成就大才,更何况,不读不背不倒背如流,又怎么敢说自己读懂圣贤之书?”

李隆基忍不住指着他说道:“你啊,还会倒背如流?”

李倓:……

他真的只是说说啊,然而刚刚装x太成功,现在所有人看着他的目光仿佛他真的能倒背如流一样,他也只好顶着压力点点头说道:“没错,有些书是能够倒背如流的。”

李隆基问道:“哦?什么书?”

李倓淡定说道:“《论语》《大学》《中庸》皆可。”

李隆基一拍御案说道:“背来,背不来我削你封户!”

李倓满头黑线的打开了系统,真的,刚刚答题的时候他都全靠自己答上来的,当时还颇有些得意洋洋,觉得自己特别牛批,结果转头吹大发了,还是要打开系统作弊。

这就让人难受了啊。

于是李倓难受的一口气倒背,不,倒读完了《论语》《中庸》《大学》三本书。

背完之后,在场所有人包括张倚都只有一个想法:这位大概真的不是人。

李林甫更是盯着李倓思考,为什么宁王一开始在东宫的时候,他就没注意到呢?

难道是太子保护的太好了?

毕竟作为坚定的反太子一员,李林甫对东宫的了解可能比对自己家的了解都深入。

可就是这样以前他都不知道李倓居然有这种能耐,一想到这里,李林甫就不由得有些心惊,李倓如今如此受宠,他天然就是太子一党,日后太子又多了一个助力,只怕更加不好搬倒了。

李林甫还是好一些,毕竟他只是意识到了以后多了一个敌人。

然而如今这个敌人还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威胁,所以他现在心情还算平稳。

然而大殿上其他人心情就没那么平稳了,王祭酒这种是觉得扬眉吐气快要乐颠了的。

张倚张奭是自知今日一败涂地的,宋瑶和苗晋卿是知道自己肯定要被处理的,而众学子则更是觉得人生无望——他们日后不得出仕了啊。

纵然再怎么不学无术,作为世家官员之后,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为了将来当官,不管官大官小,总是要当官的。

然而现在人生的目标没了啊!

一时之间颇有几个当场痛哭流涕的,对比起来张奭倒是好一些,他没哭,就是整个人都麻木了而已,坐在那里仿佛一座雕像。

宋瑶和苗晋卿两个人对视一眼,直接跪下说道:“臣有罪!”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啥都别说了,请罪吧。

甚至连李林甫都跪下说道:“臣有罪。”

张倚只好拉着儿子跪了下来,一时之间大殿之上除了高力士李倓和王祭酒,其他人都呼啦啦跪了一地。

李隆基原本是开心的,无论是谁,在发现自家子孙是同辈之中最优秀的那个,都会十分骄傲。

然而这一份高兴还没能维持多久,就被这些人请罪给破坏了。

李隆基这才想起来,他们把这些人喊过来是为了查铨选舞弊案的。

而实际上铨选也是真的存在舞弊,他脸色一沉,冷哼一声说道:“此事与哥奴关联不大,但因哥奴放权太过,便罚半年俸禄吧。”

李林甫心中颇松了口气低头说道:“谢圣人。”

李隆基环视一周说道:“其他人,交由三省酌情处理!”

张倚身体一抖,刚刚李隆基亲自罚李林甫,就是将他摘了出去,而他们交给三省处理,那么就是要走正经流程。

《唐律疏议》之中对于舞弊这种事情的判法都有提及,看来这一次他们是谁都不能幸免了。

李倓见大殿之上一片愁云惨淡,开口说道:“阿爹,刚刚儿子一时年少气盛,所以与诸位同窗赌上一次,然而如今想来却有些不妥,正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因一次对赌就断送他人前程,此事想来我也有些于心不安,不如这样……这些人日后若是能够正经通过铨选,依旧录取,若是不能,便不许出仕,也不许被举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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