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好像醒了，我去看看她。”“啊，哦好。”她有些错愕，条件反射点头应了一声。房间门没关，念初正趴在床上玩手机，一头湿发黏在头上，衣服领口那一圈布料微湿，风扇对着她的头呼呼吹着。“念念，你这样会感冒的。”李安然倚在门边，声音沉稳，面上看不出情绪。念初把目光从屏幕上移开，乌黑的眼睛盯着他骨碌碌转着，看了一会儿，又放到了手机上，嘴里随意的应着：“不会的。”李安然默不作声的转身离开，念初懒懒的掀开眼皮，瞥了他的身影一眼，继续专注的滑动着屏幕。不出几分钟，门口又响起了他的脚步声，细碎轻微，却像是踩在人心上，引起一阵骚动。李安然手里拿着吹风机走了进来。“把头发吹干再玩。”念初哼唧两声，身子动了动，把头扭到了一边。“快点。”耳边传来催促，念初索性手机一扔，把整张脸埋到了枕头里，做鸵鸟状。“……”李安然眼里闪过一丝无奈，他深吸了一口气，找到床边插头打开了吹风机。熟悉的轰隆声响起，头顶很快传来暖意，伴随着一下下轻柔的拨动，念初埋在枕头里的脸，偷偷地笑了起来。她抬头，双手交叠在枕头上把下巴搭了上去，眼睛舒适的眯了起来，双腿还在后头惬意的动来动去。李安然看到她这幅模样，无奈的轻叹一声，眼里却浮现出丝丝笑意。舒佳做好了饭，却不见两人的身影，四处张望两眼正欲开口，弯腰放好菜的李书瑶已经自告奋勇的去找他们。刚穿过堂屋，大老远就听到了吹风机的声音，她走到门口。眼前的一幕让她愣住，像是有什么东西梗在心头，呼吸变得不顺畅，哥哥在给她吹头发，他笑得好温柔，他们看起来…是如此的亲近。眼眶一寸寸变得酸涩，李书瑶飞快的背过身子，靠在墙上仰头，深深吸气强忍着泪意。她只有一个弟弟，爸妈对小的那个总是格外疼爱，所以李书瑶从小到大梦寐以求的就是可以有个哥哥，上天好像听到了她的祷告，在八岁那年见到了李安然。那个时候是清明节，细雨纷纷，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服从车里下来，干净崭新的板鞋，白皙清秀的面容，和村里其他的男孩都不一样。优雅高贵的就像一位王子。李书瑶永远记得，爸爸妈妈拉着她走到他面前，让她叫哥哥的那一刻，惊喜和兴奋差点让她抑制不住的想要高声呐喊。极力的找着话题，想和他多说说话，无时无刻跟在他身后，想以最快速度和他熟悉起来，用最好听的声音，一句句叫着他哥哥。每次都会掐着时间算他什么时候再来，每次都会数着时间算他什么时候离开。李书瑶最大的愿望，就是考上南礼中学，去到那个他生活的地方，然后成为他最疼爱的妹妹。是的，她知道念初，李安然每次都会和她说起她，那个和她同龄的小女孩，在他描述中善良可爱又乖巧的小女孩。她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她能画出漂亮的画儿，她还经常喜欢犯懒耍赖。但她却是哥哥最疼爱的妹妹。是她，不是她。“舒阿姨叫你们吃饭了”，李书瑶抬手敲了敲门，轻轻开口，面上没有太多表情，看不出一丝异样。两人闻声望了过来，李安然关掉了手里的吹风，空气变得无比安静。“好，我们马上过去”，他说完，抬手拍了拍念初的头，方才湿漉漉的头发，已经变得蓬松柔软，黑亮泛着光泽。念初慢吞吞的爬了起来，不经意间对上了李书瑶的目光，她一愣，后者已经飞快移开了视线。吃过饭，天色还早，夕阳刚刚下去，灰蓝色的云堆积在空中，晚风轻柔凉爽，舒佳决定带着几个小孩出去散步消食。山里蚊子多，李安然从箱子里翻出驱蚊水，在念初身上来来回回喷了两遍方才放心的收回手，那瞬间又想起了什么，侧头望向不远处的李书瑶，朝她晃了晃手里的驱蚊水问道。“你要不要喷点？”她目光从念初身上掠过，勉强的笑了笑摇头拒绝：“不用了。”李安然闻言蹙眉，走了过去，“还是喷点吧。”他说完抬手，在李书瑶的身上也喷了喷。念初悄悄地垂下眸子，李书瑶面色缓和了起来。几人慢悠悠的出发，念初和舒佳向来亲近，再加上心底那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路便挽着她的手聊天，不知不觉两人就走到了前头。一回眸，便看到后头两人身子挨得极近，不知在说些什么，李书瑶的脸上挂着笑容，娇俏又灿烂。散步回去，天已经完全黑了，念初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她想了想，拿出手机敲了一段话，须臾，盯着屏幕咬唇思考了几秒，发了出去。“苏梨，你说，如果你有一个对你非常好的邻居哥哥，就像亲哥哥一样，然后突然有一天发现，他还有一个妹妹，而且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妹妹，你会怎么样？”对方很快就给她回了过来。“那他对哪个妹妹好一点呢？”啊？念初思考了许久，方才迟疑的敲着键盘发送。“好像…都差不多吧。”“这样啊…那就只能这样啦！”“哪样？”念初满头雾水。“就这样啊，和以前一样，还能怎样呢？！”那边回过来这么一段，念初看的一脸懵懂，苏梨又飞快给她发来了一段话。“就和你爸妈突然给你生了个弟弟妹妹是一样的道理啊！你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家白白分走你一半宠爱！”念初盯着这条短信，想：这哪里一样，弟弟妹妹她也会好好的宠爱他们啊，李书瑶，李书瑶…就是喜欢不起来啊！她长长的叹了口气，按灭了屏幕。翻身，打滚，望着天花板发呆。算了，不过她有句话说的没错，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家白白分走一半宠爱了。念初这样安慰自己，想着想着，却还是难过的睡不着觉。第二天起来，眼底不可控制的出现了两个黑眼圈，出门遇到李安然，他凑近观察了几秒，担心的问：“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那张脸近在咫尺，皮肤白到看不见一丝毛孔，面容清俊好看的不像话，睫毛乌黑浓密，又长又翘，就连嘴唇都是漂亮的水红色。念初眨了眨眼睛，心口有些发酸，她声音轻轻的，仿佛呢喃一般，叫了声：“哥哥。”“恩？”李安然轻柔的应了一声，目光愈发担忧。“没事”，念初反应过来，笑着摇了摇头。吃过饭李书瑶又来了，舒佳叫李安然带她们两个出去玩，念初坚持了半天，在他们谈笑间还是无法战胜自己的坏情绪，谎称累了先回家。后来几天她都尽量避着李书瑶，要么在自己房间里，要么和舒佳李钦一起出门，或者和爷爷一起坐在屋檐下的小板凳上聊天。她极力掩饰着自己情绪的异样，但李安然却好像还是察觉到了。夜里，念初早早的就洗完澡回房，舒佳和李钦他们在屋檐下聊天，李安然环顾了一圈，来到了她的房间。敲了敲虚掩的门，里头那个小女孩正坐在床上看着他。橘黄色灯光下，整个人散发着柔和的光。“念念。”李安然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头发。“恩？”“你这几天好像都不怎么跟我玩了？”“没有啊。”念初睁着眼睛，黑葡萄般的眸子里都是坦然，一眼便能望到底。李安然有些头疼。“真的吗？”他凑近，紧盯着那双眼睛，轻声问。“真的。”念初无比肯定的点点头。静默半响，她再次开口：“哥哥我要睡觉了。”女孩的声音软软糯糯，眼里盛着光辉，透彻干净，然而李安然却感觉到了一道无形的墙壁，堵在两人之间。他动了动唇，轻轻开口：“晚安。”李安然后来几天也很少出门，在家里陪着念初，李书瑶来叫过他几次无果之后也只得闷闷回去。山里没有多少娱乐活动，还好念初把绘画工具都带了过来，一人看书，一人在旁边画画，倒也自得其乐。慢慢的，念初好像又回到了之前，李书瑶没有出现时的模样，只有她和哥哥两个人。她脸上的笑容多了很多。“你是不是不喜欢书瑶？”一日，两人正如往常般坐在屋内，李安然突然问了她这么一句，念初愣住，极快的回答：“没有啊。”说完，她又笑了起来，认真解释：“我都没和她说过几次话，没有不喜欢也没有喜欢。”“好吧”，他微微翘起嘴角，点点头：“我知道了。”他知道什么啊…念初郁闷，继续对着面前的画勾描，李安然看着她微鼓的侧脸，翻书的动作停住，目光逐渐加深陷入了沉思。她是…不开心别人分走了他的注意力吗？所以干脆眼不见为净。只有两个人待在一起的时候，就变得和以前一模一样，那股子隔阂好像消散了许多。啊…肯定是这样。李安然想着想着，忍不住倾身过去揉了揉她的头发，细软的发丝在掌心摩擦，他惬意的眯起了眼睛。“哎呀！”念初打掉他的手，瞪着眼睛目光指责，李安然笑着捏了捏她白嫩的脸颊。在乡下待了将近一个星期，临走前一天，爷爷决定带他们去钓鱼，念初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情绪已经缓和了许多。她换好鞋子同李安然一起出门，刚走到田埂，便看到对面李书瑶冲他们招手一路小跑了过来，对着李安然甜甜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