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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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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慎语和姜廷恩在机器房用功,画形出胚,纪慎语和人家亲近嘛,大方地教“纪式绝学”。奈何姜廷恩迟迟无法理解,反怪他教得不好。纪慎语脱口而出:“换成师哥早明白了,你笨就是笨。”姜廷恩憋口气:“……废话,我要是和师哥一样厉害,我爸就不止给零花钱了,房子都要过户。”他说完揪住对方痛脚,“你在扬州没分到家产吧?以后分家的话得自己买房子,我建议你做上门女婿。”纪慎语故意道:“我做你们姜家的上门女婿怎么样?”姜廷恩独生子一个,算来算去只有姜采薇,可姜采薇是长辈,这人总不可能做自己的小姑夫吧?!如此排除,单身的只剩他自己了,再一琢磨,纪慎语和老二老三都生疏,只与他亲近……丁汉白正招呼客人,只见姜廷恩咋呼着冲出来,他冷眼警告。等客人离开,姜廷恩扑来抱住他,叫他好恶心。“大哥!纪珍珠不是东西!”姜廷恩抖抖鸡皮疙瘩,“他……他竟然喜欢男的。”声儿太低,丁汉白以为听错,忙确认:“他跟你说的?还说什么了?”不料姜廷恩一脸苦相,凑到耳边欲哭无泪,“他、他对我有意思,居然还想嫁给我。”丁汉白一胳膊扬开:“放你娘的屁!”后堂要被丁汉白盯出鬼来,如果是玩笑,纪慎语早该跑出来解释,可安安静静的,那小南蛮子不定怎么偷着乐呢!他怄气,哄着有什么用,人家转头和个傻子打情骂俏!纪慎语实在冤枉,他本欲出来解释,可姜廷恩跑出时险些撞翻一只软盒,好奇瞧一眼,竟然是丁汉白雕的印章。苍龙教子,下浮云海,巴掌大小却包含了三种雕法,施刀精准无比,还是一贯的游刃有余。他就这么捧着欣赏,什么都忘了,丝毫不知丁汉白怄得腾腾冒烟儿。待到天黑打烊,丁汉白押着姜廷恩折磨透了,放人,去机器房捉另一个。开门关门,惹得纪慎语抬眼瞧他,竟笑着,还有脸笑?!纪慎语出完活儿,捧起那盒子:“我今晚就给你做。”丁汉白鼻孔看人:“谁让你碰了?”纪慎语说:“我无意看到的,真好看。”他一并装好,如同揣了宝贝,收拾好台面走到对方面前,“你雕的时候怎么不叫我看看,怕我偷师吗?”丁汉白心说,我现在生怕你偷人!当天夜里,纪慎语摆置出家当要上工,而丁汉白气还没消,挽着袖子修补破门。光动手不行,必定还要动嘴,他说:“补什么补,这破洞留着才能提醒你,大难临头,夫妻还各自飞呢,是谁豁出命救你。”没得到半字回应,丁汉白扭脸瞪人,见纪慎语低头勾兑药水,一派谨慎。他继续修,嘴里咬几颗长钉,把木板钉上,暂时堵住风就算齐活儿。补好,关好,锁好,动作一气呵成。丁汉白踱步到桌前,挨着对方坐下,嗅一嗅瓶瓶罐罐,被那味道烘得捂住口鼻。“你这愣子,怎么不戴个口罩?”他瓮声瓮气,“长此以往吸肺里怎么办?”纪慎语趁势说:“梁师父得了肺癌。”丁汉白一听就像追求养生的老太太,恨不得叉腰警告一番。他回屋翻箱倒柜,没找着口罩,倒是牵出一条羊绒围巾,返回给纪慎语绕上,捂着,瞧不见皓齿,更觉得双眸明亮。纪慎语也瓮声瓮气:“你走,别守着我。”听话不叫丁汉白,别说走,反将凳子拉得更近。“我得看看你怎么弄。”他说,注视着桌面不像撒谎,“这属于你额外做的,我赏你零花钱,根据你花费的精力决定给多少。”纪慎语说:“姜廷恩知道又该意难平了。”好端端的提那个傻子干什么,丁汉白忆起白天的荒唐,又默默怄起气来。纪慎语专心忙着,直到结束都没有察觉。“要阴干,之后还有四道工序。”他扭脸开口,对上丁汉白不悦的表情,“怎么了?是不是效果不满意?”丁汉白咽下胸口那团气:“满意,都不知道怎么夸你。”纪慎语分辨不出这话是真是假,起身整理东西,明显在下逐客令。丁汉白当然懂,也起身走了,片刻后折返,端着盆热腾腾的清水,小臂还搭着一条毛巾。仍旧围着桌,丁汉白将纪慎语的双手浸入水中,从左兜掏出一小瓶精油,滴一点,滴完相顾无言,水凉才泡好。他给纪慎语擦手,说:“把市里的百货跑遍了,就一家有这种割绒毛巾,以后用这个擦。”擦完,从右兜掏出一盒雪花膏,沾上给纪慎语涂抹。丁汉白瞧着那交缠的两双手,勾弄对方手指,从指根捋到指尖,说:“每天这样泡一泡,不会长茧子的,就别再磨指头了。”纪慎语怔怔的,细致入微的体贴叫他难以发声,手忽然被握住,藏于丁汉白的掌心。“珍珠,喜欢和老四玩儿?”丁汉白到底没憋住,要趁着花好月圆敲敲警钟。“不是那种喜欢。”纪慎语说。丁汉白为之一振:“那对我是哪种喜欢?”纪慎语不中计:“不怎么喜欢你。”丁汉白垂眸盯着眼前人,告诉自己杀人强奸都有罪,万事好商量。于是他和颜悦色地问:“我可都听见了,姜廷恩约你看书?”纪慎语不好意思:“我没有答应,也不怎么想看。”丁汉白说:“干吗那么费劲,那种书我没有吗?”待纪慎语抬眼,他松开那双手,“今天累了,睡觉。明天一早我拿给你看,比他那些精彩多了。”他扬长而去,差点哼一曲《十八摸》。三跨院黑透了,只有小院书房亮着一豆灯光,丁汉白盖被倚在飘窗上,窗台搁着墨水浓茶,手里握着英雄钢笔。他抖搂一沓子白纸,熬夜画起来,那画面不堪入目,简直丧心病狂。古有才子执书望月,今有他丁汉白挑灯涉黄。天蒙蒙亮,纪慎语隐约听见屋门开合,有人走进走出。他没在意,待天光大亮才悠悠睁眼,坐起套毛衣,晃见桌上放着本硬皮册……难不成是丁汉白拿来的?是带颜色的书?!毛衣只套上细脖,堆在肩上,他跑去将册子拿回被窝,趴好,掩着光轻轻掀开。扉页写着“春情秘戏”,那遒劲的笔迹怎么有些眼熟。纪慎语翻页,霎时呆愣被中,纸上两具身体,衣饰完整,高大一方从后拥着矮小一方,脸凑近,狎昵耳语。他迫不及待继续看,还是那二人,逐渐贴了脸,解了扣儿,又往里伸了手……直至赤裸相见,齐齐倒向床褥。“啊!”他低呼一声,那二人都是短发,受辖制那方平着胸脯,他还以为只是发育不足,没想到腿间一露,居然是个男人!纪慎语隐隐觉得不对,可翻书的手不受控制,一页接连一页。他面如火燎,套着毛衣的脖子都一并烧红,男人和男人也能……还这种姿势,那种姿势!他认知颠覆,羞臊得要流出鼻血,渐渐看到最后,那纸上的小人儿闭目咬唇,似是撞上天大的欢愉。完了,看完了,他并紧两腿也瘫软在床上,最后一页白纸无画,赫然一块方正的朱红——丁汉白印!纪慎语羞愤难当,意欲捶床大骂,可他动弹一分,竟发觉身体被激出了反应。久久折磨,他软化成一滩淋漓汗水,脑海里的人像却倍感分明……丁汉白,是丁汉白。他这表面装腔内里下作的东西,想着丁汉白的模样丢了盔,卸了甲,他真是难堪,真是罪恶……却也真是滔天难言的快活。纪慎语掩住脸,可他清楚。那份热切又压抑的喜欢,再也掩不住了。第42章 你究竟喜不喜欢我?晴冬, 长廊, 丁汉白和纪慎语撞上,前者气定神闲, 问:“怎么样?是不是画技拔群?”后者瞠目, 将册子一塞, 物归原主。“你耍我玩儿,我这次不跟你计较。”纪慎语色厉内荏, “师父师母那么正派, 怎么教养出你这样的流氓。”丁汉白说:“关那二老什么事儿,不是你勾引的我吗?”随手一翻, 当着青天白日的面, 当着丁香富贵竹的面, “这招叫观音坐莲,好处是入得够深。这招呢,叫——”纪慎语扑来堵他的嘴,用着蛮力, 真不会心疼人。他一把揽住, 合上册子, 说:“珍珠,我熬了一通宵画的,浓茶根本吊不住精神,我全靠想着你才行。”纪慎语自持的本事所剩无几,活像只下锅烫毛的兔儿,可逃窜的步子却虚浮不定。他恨不得在院里寻个洞, 一头遁了去,如此无状乱跑,又将向来倒霉的富贵竹碰翻了。他仍是想躲,面对丁汉白,他第二反应就是躲。而第一反应是看,偷偷的,悄悄的,像个满怀心事的小贼,忍不住看看自己钟意的宝贝。丁汉白这一剂勾情乱欲的药打下去,成效显著,但离要命的七寸还差一寸。吃过早饭,揣上那做好的方章,他拽着纪慎语去古玩市场。玳瑁,他们分别来了许多回,但一起来只是第二次。当时他对纪慎语说了一些话,更隐藏了一些话,时至今日,早已敞开心扉。人渐渐多了,丁汉白寻一处敞亮位置,别人随便用毡布旧衣铺地上,他不行,竟展开一块暗花缎子布。一枚圆卵型印章搁上面,承着日光,将丝缕线条和年岁痕迹都暴露干净。纪慎语立在一旁,捧着瓶热牛奶,静静地不发一言。丁汉白扭脸瞧他:“怎么不问问我要干吗?”他答:“你说过石头章要摆在玉销记卖,那今天肯定不是为脱手,估计是为了造势?”丁汉白笑笑,揣起兜安心等待,他一早仰慕梁师父的高徒,企图和人家结交合作,甚至肖想成为知己。起承兜转,那人如今立在他旁边,真懂他的心思。他们二位泰然自若又胸有成竹,既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也对这物件儿把握十足,如同等待放榜的才俊,势必要摘得状元与榜眼。来往的人络绎不绝,驻足的人也积聚渐多,均想要细看。丁汉白不作说明,任那印章从甲的手中辗转到丁,最后甲乙丙丁凑一块儿嘀咕。“哎,借个光!”老头声。纪慎语引颈一瞧,是个戴墨镜的老头,墨镜一摘,瞎着一只眼睛。他忙看丁汉白,丁汉白不动声色地揽他后背,装作无事发生。张斯年道:“围这么多人,有兵马俑啊?”其他人哄笑,奉上印章,请他瞎眼张保保眼儿。张斯年接过,背光,指甲轻轻一锵,将那刮下的物质闻一闻。端详个够,抬眼看二位卖家,问:“不介绍介绍?”丁汉白还未吭声,有人说:“看来是真的,一般假货你老远瞅一眼就够了,精品假货看完立马搁下,这物件儿你看完还问,估计真品没跑。”又有人说:“我可是第一个来的,谁也不能跟我抢。”哪有什么先来后到,向来讲究价高者得。气氛愈发火热,丁汉白说:“苍龙教子,适合传家,老子传儿子,儿子传孙子,意头好。”张斯年赞一句:“意头好不好另说,雕功是真好。”他平日几乎泡在这儿,没想到遇见自己徒弟摆摊儿,经手一看,确定这印章为赝品,只是不确定乖徒弟需不需要他当托儿。丁汉白故意引导:“古人的巧手,雕功当然好。”张斯年明了,立即问价。这一问掀起风波,上年岁的人都知道他瞎眼能断金镶玉,纷纷眼红竞价。哄闹着,此起彼伏的高声充斥耳边,纪慎语肩头一紧,丁汉白对他说:“把另一块也拿出来。”两方章,一方浅黄,太阳一晒像洒金皮,一方豆青绿,莹着幽幽的光。一下子来两块,群众也都经验老道,必须打听打听来历。不料丁汉白明人不说暗话:“来历就是正儿八经的巴林冻石,我丁汉白一刀一刀雕的。”满座哗然,当代活人雕的,还姓丁,傻子都会想到玉销记。张斯年极其夸张:“你雕的?!这痕迹透色也是你雕的?!”有一鹤发老头说:“瞎眼张,这做旧连你都能唬弄,恐怕是六指儿出山了吧?”年轻的不明渊源,年老的有所耳闻,打趣个不停。丁汉白说:“不好意思,这后续出自玉销记大师傅之手。”纪慎语一个激灵,玉销记的师傅分等级,丁汉白以前上班,因此大师傅只有丁延寿。他在这短暂的骗局中满足虚荣心,没人注意他,他便安安静静地心花怒放。而令他意外的是,既已表明这两方章为仿件儿,大家的兴趣似乎不减反增。周围议论纷纷,丁汉白对他悄声耳语:“仿得好坏决定看客态度,不够好只能引来耻笑,足够好,顶顶好,那就是引发赞叹了。”纪慎语心热:“你拐着弯儿夸我?”丁汉白说:“这还拐弯儿?我都把你捧上天了。”最终印章没有脱手,显摆够便收回,扬言要买就去玉销记。如此这般,市里每个古玩市场都被他们跑遍,到了后头,纪慎语恍然发觉,这是种营销手段。接下来就要等,一个城市,各行各业自有圈子,教育圈,医药圈,古玩更是,他们要等消息发酵,让那两方章招更多的人惦记。终于降雪,迎春大道白了一片,玉销记关着门,暂休整顿。丁汉白吩咐伙计重新布货,拿丁延寿当空气,丁延寿倒也配合,堂堂一老板猫在柜台后头剪年画。纪慎语猫在丁延寿身边,玩儿丁延寿解下的一串钥匙,捏住最小一枚黄铜的,问:“师父,这是不是料库角落那个盒子的?”那盒子里面据说都是极品玉石,只丁延寿这个大师傅有钥匙。纪慎语拿着不舍得放,丁延寿说:“那么喜欢?等以后给你也配一把。”纪慎语惊道:“真的?那我不成大师傅了?!”丁延寿笑言:“你跟你师哥迟早得挑大梁,何况咱们家只看技术,不看资历。”自从知道纪慎语会一手作伪的本事,他想了不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雕刻这行最稳妥。纪慎语明白丁延寿的为难,夺下剪刀裁剪红纸,边剪边说:“师父,我给你剪个年年有余,明年给你剪满树桃李,后年剪龙腾虎跃……我想当大师傅,也想每年给你剪年画。”丁延寿扭脸看他,他咧嘴一笑。在扬州家里相见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出完殡,下了葬,他孝章都没摘就被赶出家门。丁延寿当时说,跟师父走,他便跟来了。来前奉着当牛做马的心思,来后才知道那么安逸享福。纪慎语不禁望向丁汉白,这父子俩一个对他有恩,一个对他有情,他实在进退维谷。怔着神,丁汉白拎外套走近,眉宇间风流潇洒,说:“我要去找小敏姐,晚上不回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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