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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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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思齐不禁回想起了林空鱼当初被穿心钉死,献祭给长生树的模样。他放火后曾想去救他,却不料长生树着火后,林空鱼便已不见了人影。想来那时,便全是做戏罢了。而随着玄剑宗被灭,这割裂上,便又添了一层仇怨。心有不平事,所以剑有声。“咳、咳咳……”林空鱼垂目咳嗽了几声,面色便又苍白了几分,他看了一眼程思齐的极情剑,摇头道,“程宗主不必动剑,我不是来和你们鱼死网破的。我只是收到了一封故人的信,想来找小师叔求证一番。”他抬眼看向无厌:“佛主,要与我争仙路?”一舟荡于江心。舱外稀薄的朝晖愈盛,漏进来,如雪亮的刀光一般刮在无厌俊美的眉目上。他眼神不动,并不惊讶于林空鱼的出现与问题,只是略一挑眉,笑了笑:“今非昨昔,一声小师叔可不敢当。”“所以师侄也别多想,贫僧不放水。”他答得漫不经心。但其中的坚定之意,却极其分明。林空鱼并非第一日认识无厌,自然清楚这句看似玩笑的戏言的分量。他抿了抿唇,眉心微皱道:“你是聪明人,应当猜得到,仙路早已断了,便是你要与我争,也只是竹篮打水。”“我劝你不争。”他顿了顿,道:“这并非是我的私心。缘由为何,也不能说。但这声劝告是为你好。争仙路见不到仙,唯有一条死路而已。你初入大乘,何必如此焦急?至于齐暮,我自会处理,你没有誓言约束,大可放弃。”轻轻拨开程思齐扫在耳畔的发丝,无厌嗤笑一声,一扬眉,眼角凝着料峭的寒意:“灵主活了九辈子,怎么年纪越大,废话越多?”他瞥了林空鱼一眼,屈指轻轻一弹程思齐的极情剑,温声问程思齐道:“小祖宗,在凡间时,你的剑断了,碎了,你手中明明无剑,为什么还要折柳为锋,日日练剑?”被一声宠溺温柔的低语哄到了,程思齐周身杀气渐褪,不假思索道:“这条路我还未走完,自然要练。”无厌眉眼微弯,无声地笑起来。对面的林空鱼却是一怔。“你们有人支持我,有人阻拦我,也有人胁迫我。”无厌淡笑道,“但无论如何,这条路都是我选的,我要走的。不是为了成仙成佛,也并非是为了苟延残喘。”乌篷船不知不觉已飘到了江天一色的边缘,浩渺的云烟腾雾簇拥着这点檀色,浮沉清寂。船舱内沉默。林空鱼闭了闭眼,半晌才低低咳嗽出声,探出手指从袖内抽出一份古旧的帖子,放在身旁的座位上,“既然你意已决,那这封帖子便送给你。待到争仙路的那一日,这帖子便会为你占一次吉凶,牵一份因果。”程思齐下意识看向那封平平无奇的旧帖,再一转眼,对面的木板上却已是空无一人。无厌抬手拿过那封帖子,翻开一看,空无一字。而在帖子模糊不清的旧黄封皮上,却端端正正地写着三个篆体墨字----证道帖。“两位小哥儿坐稳了,起风了,浪急!”船家的声音从船头传来。老头一头大汗,边用搭在肩上的汗巾擦着,边朝船舱内吆喝了一声,丝毫未觉之前船舱内的异样,也根本没发现早就应该靠岸的乌篷船,直到此时,还在江心。“谢船家。”朝外应了声,无厌便以神识隔绝外界,将程思齐抱到了腿上,凝视着他那双澄明更胜水色的眼睛,轻轻笑了声:“都说世间最难,便是吾道不孤。不过我幸运,有少宗主陪我。”多年未曾端详过无厌的眼,等到如今程思齐抬眸望进去,便才知其中情深,温如日光。“那你得奖励我。”在江流急湍的颠簸中慢慢扯开无厌袈裟的暗扣,程思齐的手深深探下去,眼尾晕开浅浅的湿红:“船上奖励一次,回去奖励一次,晚上在云顶峰的汤池里,再奖励一次……”乌篷船摇摇晃晃,穿江而过。随着朝阳的升起,江面上的浓雾渐渐散了,汗流浃背的船家终于望见了对岸的苍翠绿意。顺流而下,靠岸而停。船家边跳上码头绑绳索,边朝船舱里喊:“两位小哥,靠岸了!”喊了两声,却无人应答。船家纳罕地钻进船舱,却只看到了空荡荡一片,气息清冷阴湿,好似根本无人来过。自那以后,日子也没有什么不同。玄剑宗作为主峰的仙剑当初遗失在了星空之中,程思齐便从他处移来了一座直入云霄的剑峰。虽完全无法与仙剑相提并论,但这剑峰依然自有气势,稳稳地撑起了这片曾被摧毁的天地。峰顶上,无厌搭了一方小院。程思齐霸占了小院一大片地盘,辟了个练剑台,日日练剑不辍。便是前一天操劳了整整一夜,他也不曾懈怠。晨起初阳生,紫气东来,这一片练剑台便会聚来无数暗紫色的云气,伴着万千霞光。玄剑宗的弟子们远远望来,便会看见这霞光紫气中有一道道凌厉剑气纵横而出,常有体悟。谢昼作为程思齐唯一的弟子,如今玄剑宗的少宗主,偶尔也会到小院来,听程思齐教导。在玄剑宗重开之时,程思齐随手收下的便宜弟子安业也曾来过,但无厌修为已然不同往日,一眼便看出了安业一身异化之气,便直接赏了他一掌,得了些劫界的情报。有无厌和程思齐这两个极为年轻的大乘和化神镇着,玄剑宗便真如灰烬里的余火,慢慢燃了起来。“师、师父……”练剑台开阔平坦,四面聚云。谢昼重重地摔在其上,将练剑台的石砖又砸裂一大片。旋即阵法的光晕一闪,那些石砖便又恢复原样。谢昼趴在地上,费力地抬起头,“今日徒儿挨打的份额……够了吧。”他目光所望之处,是一棵垂枝依依的大柳树。柳叶轻拂,躺椅发出嘎吱嘎吱的轻响。闻声,程思齐靠在躺椅上撩起眼皮看了眼谢昼,又打量了一眼练剑台上的剑阵的受损程度,才一挥手,将谢昼扫出阵法。“挨打才会长进。”程思齐端出他爹坑儿子的口头禅,懒懒呷了口茶,然后才一字一句地指出谢昼方才的失误之处,仔细讲解。每逢此时,谢昼就赶紧擦干净一脸血,边为程思齐沏茶,边将这些教导纳入心中。程思齐说得口干舌燥了,接过茶来喝上一口,一问一答,恍惚间,便如凡间那些岁月,不曾更改。“师父,师爹还未出关吗?”谢昼瞧着程思齐神色间的意兴阑珊,不由出声道。“远着呢。”又不知第多少次不经意地看向那间门扉紧闭的小佛堂,程思齐摇摇头,“我盼着他出关,但更希望他能再多闭关些时日。因为那便意味着,他的修为更有精进。”谢昼有些迷茫:“师爹都已是大乘期了,还要精进……”他这次的疑惑无人能答。但之后的数十年间,无厌都一直都未曾出关。无论是有不长眼的宗门挑衅,还是有劫数肆虐,都是程思齐出山。修真界有人嘲讽玄剑宗是纸老虎,大乘不见,只一化神。可这样的讥讽,都在程思齐一剑败了紫衣盟七大化神后,消失无踪。也在这数十年里,玄剑宗的许多剑修学有所成,负剑下山。凌霄会上力压天骄,冥狱深渊历练斩魔。时隔多少年,那一身蓝衣绣剑服终于再次出现在修真界,也再次让所有修士都回忆起了八大仙宗之首的玄剑宗的强横与霸道。剑修,当一往无前。赤诚铭心,生死磨剑。“玄剑宗,真的活过来了。”昔日八大仙宗的修士,尽皆感慨叹息,不知是怀念,还是侥幸。随着以干架为爱好的玄剑宗的崛起,劫界的扩张不得不慢下来。不断有劫数被剑修斩杀,不断有算计被提前拆穿,甚至还有剑修杀红了眼,差点冲进冥狱深渊深处。面对这帮疯子,劫界选择了退让。灵界的血腥气一下子被平复了许多,突如其来的平静便好似暴风雨前的宁静,一时让无数人安然,又让无数人绷紧了心弦。与此同时,被掩藏了万余年之久的争仙路的传说突然流传出来,各种说法甚嚣尘上。有隐世宗门的弟子阅遍经卷,呕血高呼仙路已断,也有千千万万的修士重燃了长生成仙的渴望,闭关修炼,夺宝杀人。终有一日,劫界强开地脉成功,灵界灵气喷涌如甘霖。无数凡人萌发灵根,无数修士大呼盛世。但也有无数人一夜苍老,匆匆关闭山门,不问世事。就在这样似晴似雨的日子里,程思齐终日望着的那扇紧闭的佛堂木门,终于开了。无厌出关,先是收拾了程思齐一顿,然后便在程思齐的练剑台旁凿了一方小池塘。小池塘很小,青石环绕点缀,云气飘渺。无厌引来了南海之水灌满池塘,又从天隐寺取来了许多莲子,种在池内。“莲花什么时候会开?”赤脚坐在池塘边照料细细弱弱的含苞莲花时,程思齐突然抬手在无厌脸上抹了一道泥,轻声问他。站在水中,捉住程思齐搅着水波捣乱的脚,无厌笑了笑,答非所问。“会开。”作者有话要说:围脖被盗了,弃用了qwq第八十七章檐落雨声。些微清寒渗入衾被, 程思齐从难得的沉眠中惊醒,下意识伸手摸向身旁, 却没触到熟悉的温热。他翻身挑开床帐,便看到房间的窗子支开了半扇,无厌随意披着一件僧袍, 敞着领口坐在窗下,望着坠落的雨珠。“该走了。”察觉到动静, 无厌回头,手指捻开林空鱼送的那封证道帖, 漫不经心地瞧了一眼上面慢慢显示出的一个犹如鲜血染就的凶字,随手抛开。“神棍就是神棍。”他起身走到床边, 边给程思齐穿好法衣, 边笑着道,“我一直就是看他们天机宗不顺眼。区区一个卦象,便能乱人道心。还是当年凌霄会上, 挨得揍还不够狠。”“真想看你当年什么模样。”程思齐有点神往地说着,在无厌的胸口亲了下,抬手拉拢他的僧袍, 一如往常地问他, “吃面吗?”“要鸡汤面。”无厌思索了下, 答了声, 旋即便跟在程思齐身后,一块进了厨房,帮忙洗菜杀鸡。砍柴劈柴的活儿交给了程思齐, 他剑练得好,劈柴是一绝,一剑下去便能堆出一批整整齐齐的木柴。冷灶烧热,油花飞溅,慢慢便有浓郁的鸡汤香味飘散出来。捞了两大碗汤面,无厌和程思齐坐在檐下,边看着雨中朦胧的山色,边喝着暖融融的面汤。雨气清凉扑面,与汤面的浓香融在一处,慢条斯理地纠缠出了几分脉脉温意。谢昼走进小院时,程思齐头也不抬地说了句:“给你师爹煮的,没你的。”“……我辟谷几十年了,师父。”一腔细雨般的担忧愁绪瞬间憋散了。谢昼无言地看着两个毫无形象坐在小板凳上,守着犹冒火星的灶台呼噜噜吃面的人,一时不知眼前的气氛是对,还是不对。他看向无厌:“师爹,宗门外又来了许多修士,还是来打探争仙路的消息。”说着谢昼便有些气闷。争仙路的传说不知是被谁推动起来的,在整个修真界闹得沸沸扬扬。很多人都知道了争仙路对灵界的好处,也知道了修炼极致道路的劫主才能成为争仙路的先锋。而说起劫主,整个灵界也就三个,其中两个都猫在了玄剑宗。于是这几年,玄剑宗的山门口是格外热闹。那些求仙心切的修士得不到消息,干脆便不走了,直接住在了山门外。玄剑宗山下已然荒凉的那些城池俱都因此再度繁华起来,往来修士多不胜数。还有些修士胆大包天,试图潜入玄剑宗,最后都被打得哭爹喊娘的扔了出来。“一个摸不到边的传言,便让这些人这么疯魔!”谢昼焦头烂额,气愤道:“冥狱深渊边缘驻守的弟子又得撤回来一批,不然这些修士打都打不过来,就怕有看顾不到,钻空子溜进来的……争仙路是要劫主,但又不是劫主便一定要去争仙路,这帮人真是……”“是要争。”无厌打断谢昼的话。愕然一愣,谢昼猛地转头看向无厌。“就在今日。吃了饭,你师父和我便去昆仑,你留下好好看家。”无厌朝他笑了笑,一拍他后脑勺,接过程思齐的碗,去打水洗碗。谢昼被这一掌拍回神,一把抓住程思齐的胳膊,张了张嘴,却一时有些震骇过度,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半晌,才艰涩道:“师父,您、您不拦着点师爹,怎么还要送他去?这不是……这不是送死吗?”他虽然只是个金丹,但争仙路是怎么一回事,这些年的传闻里也都听了不少。修炼到大乘巅峰的劫主,感应到天道,便会选择争仙路,渡劫飞升。但以往的万年间,修炼极致道路的人有,但却并没有人传出过争仙路之事。而如今这件事突然冒出来,又怎么能说对无厌是件好事?尤其,无厌的修为距离大乘巅峰,还远得很。“我不能拦。”隔着雨气,程思齐的面容有些模糊。他垂着眼,语气清淡中带着些失落:“他想上去看看,我陪不了他就很没用了,怎么还能拦着他?他选择斩魔路的时候只是个几岁的孩子,便已经那样坚定,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的道路,任何人都无权置喙。”谢昼犹豫:“可……”沾了雨雾的眼睫颤了颤,程思齐缓缓抬起脸:“臭小子,你还小呢,不懂什么叫道侣。在很多人心中,道侣只是修士对夫妻的另一种称呼。但在我和你师爹心中,不止如此。”说到此,程思齐不耐烦地一挥手:“我还没怎么样呢,你倒在这儿摆着张寡妇脸。别添乱,好好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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