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佩芝跟盛昊存商量着，提前半年就开始策划小儿子的成年礼，进入十一月之后，全家都在为他的生日宴忙活。穆沐对此倒是没什么要求，他甚至觉得没必要搞这么隆重，一家人聚一聚吃个蛋糕也挺好的。穆佩芝不赞成道：“十八岁生日一辈子可只有一次，哪能这么含糊过去。”穆沐听到这话，忽然想起来，上辈子他的十八岁生日是在国外跟贺丛邱一起过的，当时爸妈跟大哥都忙得脱不开身，只给他准备了礼物，在他生日当晚打电话祝他生日快乐。二姐跟三哥长时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精神状态都不太健康，几乎是自顾不暇，自然也顾不上他的生日。只有贺丛邱，千里迢迢地跑过去，给他订了生日蛋糕，还提前预约了一家高档餐厅，甚至让人准备了很多漂亮的鲜花，请了有名的钢琴家为他演奏，差点被别的客人误会那是求婚现场，他还傻傻地以为贺丛邱是在拿他练手，为了以后追女朋友做准备。穆沐又开始怀疑，是不是上辈子的贺丛邱也对他动了心。越想越觉得就是那样，当时的他看不懂贺丛邱注视着他的目光是什么意思，只以为贺丛邱是把他当作最好的朋友，现在回想起来，贺丛邱虽然从来没有明说，很多行为都是在隐晦地向他表达喜欢。可惜那时候的他一心只想证明自己没那么笨，整天把生活搞得像在打仗一样，连跟贺丛邱一起吃顿饭都会生出浪费时间的负罪感，每次都是吃完就匆匆离开。穆沐闭上眼，仿佛从早已模糊的记忆里看到了上辈子那个总是一看到他就移不开目光的贺丛邱，看到那个明明有很多话想跟他说，明明很想向他靠近，却每次都被他的冷淡推开的贺丛邱。他忽然觉得眼睛有些酸涩，要是他早知道的话，或许就不会一头扎进死胡同。他现在只觉得无比懊悔，为什么当时没有停下脚步多看看身边的人，为什么非要去争那么一口气。“沐沐，你怎么了？”穆佩芝有些担心地问。穆沐回过神，慌慌张张地抬手擦了擦眼睛，撒谎道：“没事，我就是，眼睛里进东西了，我去洗把脸。”说完他就匆忙去了洗手间，穆佩芝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抬手捂住胸口，感觉心脏有些疼。盛昊存揽住她的肩膀，低声问：“又想起那个梦了？”穆佩芝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怪我，我刚刚不应该说那句话，沐宝肯定是想起上辈子的事了。”盛昊存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她道：“没事的，现在都不一样了。”穆沐洗完脸，调整好情绪，出去的时候脸上挂着笑，跟客厅里的穆佩芝和盛昊存说：“妈，爸，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回来。”穆佩芝连忙问：“这么晚了还出去？”穆沐又笑了一下：“丛邱说找我有点事儿。”穆佩芝也跟着笑起来：“这样啊，那你去吧，外面冷，多穿点儿。”穆沐应了一声，也没回房间换衣服，裹上厚外套就往外跑。穆佩芝叹了口气：“孩子都长大了。”盛昊存不大高兴：“贺丛邱那小子大半夜找咱儿子干嘛？真有事儿他怎么不自己过来？”穆佩芝拍了他一巴掌：“这都看不出来，分明是咱儿子想去找他！”立冬之后气温骤降，夜里格外地冷。穆沐顶着寒风穿过花园里的那扇小门，一口气跑到贺丛邱房间的窗户下面，抬手敲了敲窗户，又压低声音喊了声：“贺邱邱，你过来。”贺丛邱很快打开了窗户，看到窗外的穆沐，他惊讶地问：“你怎么突然……外面冷，快进来。”穆沐搓了搓手掌，对着掌心哈了口热气，然后道：“太晚了我就不进去了，我那个，也没什么事，就想看看你。”清冷的月光下，花园里的植物随着夜风轻轻摇曳。两个人隔着窗户对望，贺丛邱忽然冲他伸出手：“进来。”穆沐犹豫一下，还是握住了他的手，接力一跃翻过了窗台，还没来得及往下跳就跌入了贺丛邱的怀抱。他顺势搂住贺丛邱的脖子，把脸埋在对方胸口深吸了一口气，满足地喟叹道：“你身上好暖和啊。”贺丛邱把窗户关上，抱着他往床边走。两个人亲热了一会儿，贺丛邱才问：“出了什么事吗？”穆沐靠在他怀里，笑了笑说：“没有啊，就是想你了。”贺丛邱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伸手摸着他的脸，皱眉问：“你哭过？”穆沐瞬间不好意思起来，“我没有，你瞎说什么呢。”贺丛邱沉默片刻，轻轻吻了吻他的头发，把他拥进怀里紧紧抱住，闷声道：“你不想说就算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在。”说完他就看到穆沐睁着眼睛吧嗒吧嗒掉眼泪，眼眶也慢慢红了起来，却没有哭出声音，那样子格外招人心疼。贺丛邱难得有些慌乱，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问：“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他摸了摸穆沐的额头，又把自己的额头贴上去试了试温度。穆沐看着他因为这么一点小事方寸大乱的样子，眼泪越流越凶，声音也带着哭腔：“贺邱邱，你是不是傻！”贺丛邱并不明白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却还是第一时间跟他道歉：“我傻，我的错，你别哭了，别哭了好不好？嗯？”穆沐根本控制不住，嗓子眼像堵了一团棉花，一边骂他傻一边继续哭，不管贺丛邱这么哄都没用。贺丛邱慌得不行，除了小时候目睹季青青差点溺水的那次，他还没见过穆沐哭成这样。他又着急又心疼，可是又根本搞不清楚穆沐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只能拍着对方的后背给他顺气，等穆沐把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了，他才小心翼翼地亲了亲穆沐的眼角，一点点舔掉他脸上的泪痕。穆沐哭完了又开始觉得丢脸，被他这么亲就更加难为情了，伸手推开他，扯着他的睡衣擦了把脸，然后说：“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不能撒谎。”贺丛邱立马应道：“你问。”穆沐注视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变化：“要是我不喜欢男的，你会怎么样？”贺丛邱明显愣了一下，再次慌乱起来，“你……不喜欢男的？”穆沐有些不忍心看他此刻的表情，微微错开视线，解释道：“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不能接受男的，你会怎么样？”贺丛邱没有立刻回答，穆沐看不出来他到底想了些什么，只觉得时间变得无比漫长，最后贺丛邱像是做了什么极为艰难的决定一样，松开抱着他的手，跟他拉开了一点距离，认真道：“那，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吗？”没等穆沐回答，他又着急地找补道：“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我……我就是，就是想……”“笨蛋！”穆沐刚憋回去的眼泪一下子又出来了，他的语气很凶：“贺邱邱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你真是笨死了！”贺丛邱哑然，下一刻他便觉得自己仿佛出现了幻觉。穆沐眼角还挂着泪珠，却又冲他笑了起来，慢慢靠近他道：“我喜欢你，听见了没，我喜欢你！以后不许再犯傻！”见贺丛邱完全没有反应，穆沐红着脸生气地质问：“你怎么回事啊？真傻了不成？我告诉你，你现在反悔也没用，我看上你了，你就得是我的，谁都不能跟我抢，你这辈子都跑不掉了！”面前的雕塑终于动了起来，穆沐再一次被拥进那个温暖的怀抱，他能感觉到勒在他腰腹上的手臂很有力，越收越紧，似乎是想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我不跑，不跑，我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穆沐哼了一声，“这才差不多。”然后他又开始抱怨：“你太用力了，都弄疼我了。”贺丛邱猛地松了手，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喜欢你，很早就开始喜欢你了，本来想等你过完生日再正式跟你表白的……”穆沐打断他问：“很早是多早？”贺丛邱：“我也不知道，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你很久了。”穆沐笑着问：“那你说说，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的。”贺丛邱如实道：“高二寒假，你去国外过年的那个冬天。”穆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我猜也是。”随即他又想起了上辈子的贺丛邱，板起脸问：“那我要是没发现你喜欢我，你是不是就一直不说出来了？”贺丛邱又亲了他一下，紧绷着的神经终于稍微放松了些：“可能吧，最开始我确实很害怕你不喜欢我，害怕我挑明之后连朋友都做不成，我不想像林怀泽那样。”穆沐听他提到林怀泽，终于明白了上辈子他为什么一直没把喜欢说出口，心疼道：“就说你是笨蛋，你跟林怀泽怎么能一样呢？”贺丛邱笑了起来：“现在我知道了。”穆沐瞪他：“你早该知道！”贺丛邱：“是我的错。”穆沐瞬间没脾气了，嘴上却又骂了一声：“笨蛋。”贺丛邱附和：“我是很笨。”穆沐：“以后学聪明点，记住了吗？”贺丛邱笑道：“好的，主人。”这个久违的称呼让穆沐的心跳瞬间乱了节奏，好像整个人都沸腾起来了一样，慌乱地捂住贺丛邱的嘴，凶巴巴地说：“你别逼我犯错啊贺邱邱。”贺丛邱吻着他的掌心，握住他的手腕，笑声低沉悦耳，带着几分说不出的诱惑：“你准备怎么犯错？”第192章怎么犯错？这个问题穆沐早就在脑子里预演过很多次了。虽然经常会因此有负罪感, 但他真的忍不住。说起来有些奇怪，在喜欢上贺丛邱之前, 他的确是对同性没有感觉的, 上辈子他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过。即便是现在，他也对除了贺丛邱以外的人毫无兴趣，只有贺丛邱才会对他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很多次都让他差点要忍不住越过那道界限。此刻也不例外，尤其是贺丛邱的那声“主人”, 一下子就撕破了穆沐平日里伪装出来的懵懂。他的视线一寸一寸地扫过贺丛邱英挺的眉、深邃的双眼，从那双漆黑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就是这种眼神, 上辈子的贺丛邱也曾这么专注又深情地凝视着他, 可惜他当时什么都看不懂。穆沐微微垂眸，视线下移，最终定格在贺丛邱脖子上那颗很不安分的喉结。他情不自禁地凑过去, 轻轻咬住了它。贺丛邱闷哼一声, 躲避危险的本能让他想要把人推开, 可他并没有这样做，而是手掌抚上穆沐的后脑勺，指尖穿过柔软的发丝，微微用了点力气。穆沐顺势抬起头, 两个人的目光交融在一起。周围很安静, 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仿佛连空气都变得灼热又粘稠。理智逐渐被沸腾的血液烧毁，不知道是谁先靠近的对方，唇瓣相接的那一刻, 穆沐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这个吻很生涩, 像第一次坐驾驶位的新手, 慌乱之下只知道横冲直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