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窗帘如皱，许容与捧着书坐在窗下藤椅上。日光摇晃, 细碎的光落在他乌黑的发顶上，一层层的纱帘飞来又荡去，如浪潮一般。光浮在他面上，干净清爽。
许容与看了一会儿书，头有些疼，便拿起手机刷一会儿。
他登录进校论坛，置顶的一个帖子加精飘红, 刷了十几页。许容与本就无聊，并没多想, 随便打开了这个帖子，看到帖子内容, 便怔了一怔。帖子标题是——“二女相争，男子为谁下跪？”
副标题是：建院与建工院，二院院花相争, 孰美？
看到标题, 许容与就大概猜到又是两所院校哗众取宠的相争了。外行人不懂，以为建筑学和建筑工程学差不多。然而实际上, 两个学科分属不同院系。建筑学是东大的王牌专业, 数一数二得厉害。建筑工程学院当年是从建筑学院分出去的学院。两个学院所学专业不同，但因为外行人分不清, 喜欢比较, 这两个学院又因为有历史渊源, 自己也喜欢比来比去。
这么个帖子能飘红这么久，许容与猜，肯定是两个学院的同学又吵起来了。
他打开看帖子内容，意料之外，意料之中，他们建院被牵扯进来的院花，自然是叶穗。这个帖子说了一则八卦，讲上半年建院院花叶穗，和建工院院花，两人一起看上校学生会的主席，两人同时追求。半年过去了，建工院院花成为了学生会主席的女朋友，两人同进同出，恩爱无比，更是在大四毕业前夕，男方下跪向女方求婚。而建院院花叶穗，黯然下场。
配的图不光有一个长相清秀的女生和一个男生的合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偷拍了一张叶穗茫然发呆的照片，用来解说叶穗的“黯然神伤”。
这个帖子的指向意味极浓，话里话外地吹捧建工院的院花如何是人间仙子，出尘脱俗；建院的院花又如何俗气，男女关系混乱。这个帖子，明显是现在的学生会主席的女朋友，那位胜了的建工院院花那拨人发的。本意是想让一波校友跟着夸建工院院花，但是人多了，就有不同意见，何况建院学生怎么可能看着自己院的院花被说得那么难听？当然敲键盘作战——
“建工院又来挑事了，你们求婚就求婚吧，我们叶女神招你惹你了？拉上我们叶女神给你们当垫脚石，我们女神知道你们是谁不？”
“建院就别骚了。还女神呢，【呕吐】。叶穗那矫揉造作的，不知道交过多少前任，我们哪里高攀得起？”
许容与直接无视双方的争吵，他心不在焉地将帖子向下划。他的指尖停在一张图片上，停顿一下，将图片划拉放大。这是一张同学们用来比拼双方颜值的抓拍照，照片中的叶穗长腿细腰，上身吊带下身短裙，整个人趴在栏杆上。阳光刺眼，她眯着眼，上扬的眼尾风情顿现。而她睫毛纤纤若飞，眼睛灿亮无比，正看着一个方向，笑容张扬肆意，生气动人。
她这么漂亮，将操场旁的同学，都比成了路人。整个照片，只有她一个人在发光。
许容与视线停顿在这张照片上，停了许久，他终于想起自己为什么觉得这张照片眼熟。当时他还在军训，叶穗和她的舍友一起来看他们汇演。当时她就趴在栏杆上向他招手，俏皮无比……原来是那时候抓拍的照啊。
许容与接着往下看，视线一凝。
他的照片怎么也被贴了上来？
有建院同学为验证建院院花不会去追求学生会主席，愤愤不平地把许容与军训时的一张照贴了出来：“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看！我们建院都知道，叶美人之前在追我们今年的大一新生。看看这颜值，再对比对比你们！我们院花会放着这么帅的男生不要，去追你们学生会主席？”
许容与：“……”
赶紧往下滑，跳过这段，手指再一次停在又一位同学发的叶穗的照片上。许容与揉着额角，一阵头疼。他知道叶穗好看，但他不知道叶穗在他们学校居然这么有名，随时都有抓拍照流出……
“容与，在看什么？”身后中年女声婉婉，却让许容与后背一僵。
他不动声色地抬头，看到不知何时，倪薇女士端着一杯牛奶，站在了他身后。许容与没有动，并没有欲盖弥彰地关上手机屏幕，而是平静地说：“看校论坛。”
倪薇坐下，喝一口牛奶，视线再一次落在他手机屏幕上的女孩照片上。倪薇笑容浅浅，唇有笑意而眼没有：“怎么，是你喜欢的女生？”
她若有所思：“容与都到会喜欢女生的年龄了……”
许容与否认：“没有，我只是在看论坛。她只是……”
倪薇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地否掉许容与的欲盖弥彰，轻笑：“容与你可不喜欢看这种八卦啊。”
许容与皱眉，想继续反驳，门帘被一撞，高高大大的男生晃进来了。许奕刚打完篮球回来，一身热汗，滴滴答答。他走过弟弟身边，往边上一坐，探头瞧了一眼，哟一声：“哎，这不是我前女友么？容与，你终于舍得关心一下哥哥的感情史了？”
倪薇淡眼看着大儿子随意翘腿坐下的姿势，回头嘱咐人去烧水，让许奕洗澡。又问：“你的前女友？许奕你怎么没告诉妈妈呢？”
许奕随口：“分手了还跟你说什么？美女，你别把儿子当贼一样看着好不好？”
他站起，长腿一跨，坐到了倪薇身边，伸手殷勤地给倪薇揉肩。许奕一边揉肩，一边说笑话逗倪薇笑。倪薇无奈地瞪他一眼，把喝了一半的牛奶放下，转身走了，不再纠结那个女生的问题。倪薇走后，许奕重新落座，把母亲没喝完的牛奶一口干了，才漫不经心一样：“容与，你也太不小心了，怎么让妈看到了？要不是我回来得正好，妈不是又要去调查人家的祖宗十八代了？”
许容与淡声：“轻易化解危机，那你真厉害。”
许奕摆手，然后看他一眼，目光中暗藏几分迟疑和探究：“不过你看叶穗的照片干什么？”
许容与：“校论坛上在争哪个院花最厉害，建院和建工院又打起来了。”
他这么说时，尽量语气平淡，把八卦说得无趣，不包含自己的情绪。他手心捏了汗，怕许奕忽然兴致上来，要看这则八卦。他不怕让许奕看到主楼那些无聊的话，他怕许奕看到许容与自己的照片，被牵扯到叶穗身上。好在许奕打篮球累了，也不想看八卦，就摇了摇头，同时与有荣焉：“这有什么好比的？肯定是我家穗穗最漂亮了。”
他伸长腿踢弟弟，拿眼斜瞥弟弟：“喂，帮我送情书呗。总要给我一个机会吧？”
许容与起身走了。
许奕：“……”
--
但这事显然没有这么容易结束。
当晚，许容与在书房画一张结构图时，倪薇敲了
敲门进来。倪薇坐在边上，看了一会儿许容与绘图。倪薇若有所思地盯着少年干净隽永的侧脸，少年专注冷清，笔下平稳，一点不为她看透一切般的目光所动。
许容与和许奕性格完全不同。
也远比许奕沉得住气。
正是这种沉得住气，使许容与虽然看上去什么都听家里的安排，可他不冷不热，倪薇总觉得很难控制他，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他不是那种会激烈反抗家庭的孩子，他从没像许奕那样和人大吵大闹过，甚至许志国和倪薇从未见过许容与的叛逆期……他好像一直这么优秀，并且会继续优秀下去。
倪薇轻叹口气。
许容与终于放下了手中铅笔：“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