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还会为他的死亡悲痛？无法理清的诸多线头，让他在踏出京城的那一刻就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命运，缠绕在他身上的诸多疑云，让他在京城中已经立足之地，所以跌下城楼时并没有太多的悲伤。不过三年了，他已经将《面具》仅仅当成一个故事了，与追文的读者分享，看他们对文里埋藏的暗线的分析，推测小说的走势与主角配角的命运，最初那种心情渐渐离他远去，曾经以为，这只是一篇抒发自己心情记录某些痕迹的小说，可是……苏虞回头看向认真观看不时还商讨着什么的双亲，反而庆幸起来还有这么一个来钱的地方，与那些矫情的理由相比，这一世一家三口快乐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喂，哪一位找？”电话那头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老鸦？我是「一条鱼」。”苏虞在网站上的马甲就是这么俗，跟他所写的古风小说风格完全不搭。当苏虞报出这个马甲的时候，如愿地听到对面响起的桌椅的碰撞摩擦声，隔了十几秒那边低沉的男声才又响起：“一条鱼？你终于想通了要联系我了？”声音低沉且显得克制，与网上偏向活泼常撒泼打滚在评论区上蹿下跳的老鸦有此些不符，不过苏虞不是半路穿过来的，而是从婴儿起就慢慢融入这个世界，网络这个精彩的世界他也熟悉得很，哪里会不知不少人网上网下会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性格。“对，我最近需要用钱，你看约个什么时间当面谈？”苏虞清爽的声音中带着笑意。“我记得你说过你也是帝都的，那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如何？”那边的声音依旧冷静克制，如果没有那椅子碰翻的声音，苏虞也许真的会相信。“好，就依你说的。”两人约了碰面的时间和地点，苏虞挂了电话，跟爸妈说了这件事，而另一边，挂上电话的沈琮还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机，问一旁的助理：“我刚刚接的是谁的电话？”“沈哥，我听到了，你说的是一条鱼，就是你看中的s文学网站上的那位一条鱼吗？”助理不解地问。得到助理的确认，沈琮这下终于相信，给他来电的就是他最看好的作者一条鱼，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将这条才气横溢又滑不溜秋的鱼给拿下了，激动地在房间里来回走，猛地又停下，吩咐助理：“快，合同，帮我把电脑里的合同打印出来，就是最近的那两份，今天如果能谈好了就赶紧把合同给签了。”万一这条鱼又后悔了他到哪里再去找人？“好的，沈哥。”助理也是一条鱼的粉丝，那篇小说不是他夸，简直把那个架空的朝代与种种人物写活了，让人身临其境，随着字里行间的描写仿佛就身处在那个繁华的大楚京城的街头，仿佛看到男扮女装的主人公萧公子登台唱那“遍青山啼红了杜鹃，那茶蘑外烟丝醉软。那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闲凝眄，生生燕语明如翦，呖呖莺歌溜的圆！”婉转风流，令人倾倒。（蠢作者水平太次，写不出优美的唱词，所以就选用了昆曲《牡丹亭》里的名段，前面有一句比较有名的就是「良辰美景奈何天」。）这不是他一人的感受，而是许许多多读者的同感，所以哪怕一条鱼经常断更，有时十天半个月才来一章，也没多少追文的人舍得放弃，没文可追的日子不是重新回味前文，就是在文下一起讨论剧情和作者埋下的一条条暗线，又或者推测未来的可能走向，更有不少读者迫不及待地写起了同人，因作者更新的速度太慢，以至同人都完结了原文还在慢悠悠地更新着呢。第5章 盛星娱乐沈琮带着助理打印出来的合同跑到楼上总经理办公室，他所在的公司是盛星娱乐，在业界虽然起步稍晚，却因背景雄厚发展势头迅猛，让另外两大娱乐公司隐隐产生了威胁感，不敢小觑。门都没敲沈琮就直接推了进去，里面突然响起一个娇呼声。沈琮黑线，冷声道：“欧辰旭，这里是办公场所，你要跟谁调、情请你换个场所。”被打断了「好事」的欧辰旭同样黑线，推开受惊趴在他怀里的女人：“沈琮，你懂不懂进门前要先敲门？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还我行我素。你出去……”“欧总，别发那么大的火……”穿着曝露曲线毕露的女人娇声安抚欧辰旭，同时得意地瞟了眼打断她好事的沈琮，她差点就勾搭上了欧总，可都被这个没有礼貌的粗鲁的家伙给破坏掉了，所以赶紧把他赶出去好继续下面的事。对于没眼力不识时务的女人欧辰旭可没好脸色，花花公子一样的他此刻却冷下了脸，对着她说：“你，出去！”女人吓了一跳，可欧辰旭眼中的冷意让她不敢再有所动作，连忙拎了自己的手提包就跑了出去，路过沈琮时还暗暗瞪了他一眼。都说欧总男女不忌，这个被勉强冠上新锐导演头衔的沈琮，不会也是欧总后宫中的一员吧，可惜在她看来太过恃宠而娇，对金主都指手划脚管过界了，她等着沈琮落马的那一天再去踩他一脚。欧辰旭在那女人消失后脸色才稍微回暖，可面对沈琮依旧没有好脸色，但颇有些无奈地说：“好了，现在没人了，表哥，你说吧，这次闯进我办公室又是为了什么？如果是我哥的办公室，你敢这么直接闯进去吗？”沈琮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钺哥可不会来者不拒，在自己办公室里就跟那些小明星胡来。”欧辰旭投降，跟这个他大哥的死忠崇拜者讨论这件事完全是自讨没趣，吃饱了撑着的，在沈琮眼里，他大哥是属于圣人那一档的，全身上下连根头发丝都没有一丝不完美的地方。好吧，他也承认他大哥简直就是全人类男性的公敌，但眼看着亲亲表哥眼里只有他哥没有丁点自己，总是忍不住呛几句。“行，行，我哥那是什么都好，现在能说你的来意了吧。”沈琮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镜，走前几步将合同放到欧旭辰面前说：“刚刚《面具》的作者一条鱼跟我联系签约的事情了，我这里有两份合同，一份是公司的，一份是我自己人个名义的，如果公司同意合约上的条件我就用公司的名义签了。”“面具？就是网上写架空大楚王朝并且作者常常断更的那篇文？”欧辰旭怎会这么清楚，就因为他亲亲表哥继他大哥后又崇拜上的一号人物，就是该文的作者，欧辰旭心里酸溜溜的，本着弄清敌情的心理背着沈琮上网了解了一下，切，不过是篇糊弄小女生的小说，哪有沈琮说的那么高的。他一边说就一边拿起面前的合同，虽然早有预料，可那酸气还是一股股地往外冒，斜眼酸溜溜地说：“这条件也给得太优惠了吧，这作者三年来就这么一篇还没写完的文，哪里值得用一线的作者价格签下来？”又看另一份合同，酸得牙齿都快倒了，亲爱的琮琮到底有多看重那什么一条鱼啊，一听这马甲名字欧辰旭就没好印象。“你要不同意我就自己签。”沈琮非常干脆地说。欧辰旭无力极了，将那份个人合同塞进自己抽屉里，就留一份公司里的，还据理力争一下说：“不管做什么生意都有个讨价还价的过程，你倒好，直接给了对方最好的待遇，要是对方得意忘形想再提高怎么办？”沈琮鄙视道：“一条鱼不是这样的人，要不是他电话里说最近需要用钱，他都不会卖版权，与文学网站签的都只是电子版权。”他最初在看中这篇小说想要签下来的时候，先联系的是网站，结果得知只有电子版权。“好，好，就我是个大俗人成了吧，你赶紧去会你的偶像去吧。”欧辰旭起身把合同塞进他怀里赶人。沈琮顺着他的力道往外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想了想还是回头劝了一句：“表弟你能力不缺，今后还是在公事上多用点心吧，那些倒贴上来的小明星少碰，他们不过是想从你这儿得到好处，钺哥把盛星娱乐交给你打理也是信任你。”欧辰旭笑了：“好的，我听小琮琮的。”听上去就像叫「小虫虫」。结果过于荡漾，沈琮一听到这恶心的称呼立马甩脸色大步走人了，欧旭辰只当小琮琮害羞了，站在那里笑得连外面的秘书都不忍心看。欧辰旭摇摇头转身返回办公室，突然又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回头对秘书吩咐：“下次那谁谁再来给我拦下来，再有下次那谁谁别想再接什么通告。”“是，欧总。”秘书小心应道，之前她也是没来得及阻拦就让那女人冲了进去，是她的失职，至于沈导，则不在阻拦行列里。看吧，欧总连那小明星的名字都记不得，亏她走的时候还摆出一副得意的模样，让人误以为欧总怎么了她呢。第6章 追凶苏家。苏爸爸在客厅里用煮鸡蛋敷眼，否则等下出去见人不好看，会给儿子丢脸。葛妈妈仍在房间里看小说，看了一堆读者的热评后点开了第一章开始看起。苏虞拿了衣服进卫生间洗澡，虽然他不是易出汗的体质，可这种天气从外面跑回来不洗不舒服。关了卫生间的门，打开水龙头，苏虞用带进来的手机给谭林打电话，他与谭林之间的交情用一句话来形容，叫不打不相识。苏虞手腕再高也不是人民币，做不到人人喜欢的程度，他越是出色越是招一些人妒忌，结果就因为一个二代喜欢的女生声称自己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是苏虞，那官二代就找了道上的人来对付苏虞，找来的小头目正是谭林，谁料后者不仅没能教训得了苏虞，自己还栽了进去，最后沦为苏虞的小弟，对他的话没有不听的。“谭哥，最近忙吗？”苏虞淡淡的声音传过去。谭林一看到是苏虞的电话就让身边人静声，自己爽朗地笑道：“小苏，你这是从海南回来了？”妈的，当初还是一个刚进高中的少年，就将他和跟几个手下都撂翻了，而且不知道使的什么手法让他们疼得死活来，进了医院都没办法看好，最后还是厚着脸皮求到这位苏少的头上才停止了折磨，而当初求他们办事那个官二代，他老子如今都蹲监狱里去了，直到如今想想这少年的手段谭林还有头皮发麻的感觉，为此他心中始终坚定一个信念，就是从今以后绝对不要跟这位苏少作对。“嗯，回来了，从海南带了些水果，还在路上，等回来给谭哥送一箱过去。”“小苏出去玩还想着我老谭，这份情谊没得说，老谭我替兄弟们谢了！”谭林学会跟苏虞打交道时打感情牌，这样才能走持久路线。苏虞勾了勾嘴角，然后步入正题：“我走之前让你查的孙达民的事情进行得怎样了？”“那孙子！”谭林提到这人就先狠狠骂了一句，“居然是个烂赌鬼，被赌场坑了不少钱，他为了还赌场的债就反过头来坑别人的钱，其中一个还是他朋友，姓苏……”说到这儿谭林发觉不对猛地提高声音，并且还颤抖了两下，“小苏，那被骗了钱财的苏家人不会和小苏你有关吧？”“苏江海是我父亲。”苏虞沉声说。谭林挠着脑袋低声咒骂了一声，当初苏虞那样出场又让他心服口服，而且一副贵气小公子的派头，让他不敢私下里去调查苏虞的背景，万万没想到，看上去像有钱人家小少爷的苏虞，父亲竟然是大厦里的保安。“小苏，是我老谭的错，不过这姓孙的孙子人我给盯着呢，就是这钱……”因为苏虞让他查姓孙的人，所以他知道姓孙的欠了赌场几百万呢，从苏江海那里至少也捞了二三百万吧，就他所知，苏江海将房子抵押向银行借了一笔钱的。谭林后悔得用脑袋撞墙，苏虞听到对面清晰的传来「砰砰」声响，轻描淡写地说：“只要人没跑掉就好，钱的事是小事，让人把他的下落送到警局去，我父亲已经报警了，在人被抓之前还请谭哥替我把人看牢了。”谭林立即拍胸脯保证道：“放心吧小苏，他要敢跑，我让人把他腿打断了！”敢惹到苏少身上，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他都不敢打苏少的主意，这次要让他吃不少兜着走。挂了电话苏虞脱掉衣服走到花洒下，一边冲澡一边想着谭林提供的信息，以前他看着孙达民跟自己老爸就不是一类人，一双眼睛看着就不老实，市侩肤浅，自己那老实本份的老爸能将这样的人当朋友，离不开他的嘴巴功夫，此外还因为他们是一个部队里退伍的，听他爸说，曾经在部队里孙达民帮助过他爸，所以他老爸总惦记着那份情，不愿将人往坏处里想。说是为还赌债，想来那笔钱已出手了，赌场的那些人可是比谭林这帮人还要狠，吞进去的钱不可能再吐出来，这个年代阳光底下依旧有着不少见不得光的黑暗。不过与前世相比已经好得太多，苏虞还是很满意的。“儿子，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发吧。”换了身行头的苏江海催促儿子。“哎，来了。”苏虞一身简单的圆领衫七分裤走了出来，葛大梅跟了出来替这爷儿俩张眼，觉得自己儿子穿什么都好看，本来苏江海还觉得儿子穿得太随便了，一听这话赶紧闭嘴了。要说他跟大梅的儿子尽挑着他们的优点长，谁见了不夸是个俊小伙子。“老苏……”葛大梅将爷儿俩送出门时不放心地叮嘱自己男人，“你去是给咱儿子壮胆的，至于其他的事还是多听听儿子知道不，你肯定懂的没儿子多。”为了男人自尊心没说出他才被骗过一回，在葛大梅眼里还没儿子可靠。“放心吧，大梅你在家看家，我们很快会回来的。”“妈……”苏虞哭笑不得地将他妈妈往屋里推，“我想吃妈做的菜了，等会回来正好赶上吃晚饭。”“对，妈先不看小说了，赶紧去菜场买菜，你们快走吧，时间不早了。”第7章 一身黑的老鸦沈琮二十六年来最崇拜的人就是自己的大表哥欧辰钺，可以说是一圈亲戚中的欧辰钺的头号脑残粉，死忠份子，只要是欧辰钺说的绝对是正确的，从小到大都坚定地以欧辰钺的话为行动标准，小时候谁要说一句钺表哥不好的话，那时候的他能轮起拳头跟别人干架。这也导致小时候明明那么粉嫩活泼可爱的小孩，长大后发生了严重的偏离，至于原因何在，只要看一看他崇拜的偶像就明白这面瘫症从何而来了。能怪他不如此脑残么，当初选择导演这个专业家里没一个人同意，最后还是钺表哥找他谈了次话，转身就去做通了家里的工作，后来又是钺哥让欧辰旭砸钱给他拍电视剧，所以才有现在的有两部热播电视剧的新晋导演沈琮。两年前上网搜小说寻找灵感，无意中让他翻到一篇名为《面具》的文，从此他泥足深陷，两年下来也差不多女成了一条鱼的脑残粉，谁让一条鱼用那优美流畅的文字，为他编织一个活生生仿佛就在眼前的大楚王朝，让他随着里面的人物一起或悲或怒，或肆意大笑，或掷杯大哭，文字里的世界让他深深着迷沉醉，早就想将这样一个丰富精彩的世界搬到屏幕上。马上就要见到一条鱼了，面色沉静的沈琮心里却激动不已，早早赶到约定的咖啡馆等着。他以为能写出如此深厚底蕴篇章的作者，一定是个古文功底扎实并熟读历史且有深刻研究的人，因为文里的服饰器物以及衣食住行风土人情虽然与真实历史上的朝代有所出入，但作者信手捻来，让人仿佛觉得大楚朝就应该是那样的，所以有这样深厚功底的作者肯定年纪不小了，否则积攒不了这些底蕴，写不了这样的撼动人心的文章。他会是个三十多岁的学者？还是四十多岁的文人？不管是哪个年龄层次的，沈琮以为一条鱼都是个极具儒雅气息的文士一样的人物。在沈琮的激动与畅想中，门口悦耳的风铃声轻响，服务生迎进两位客人，一直盯着入口方向的沈琮不由眯眼打量来人，因为其中一个少年相貌出众让人想忽略都不行，更可贵的是他那身气质，刚刚还沉浸在《面具》描写的大楚王朝里的沈琮突然眼睛一亮，如果给这少年换上一身古装行头，那就是活脱脱的走在大楚街头的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萧小公子。沈琮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表情又一本正经，一般人都不会想到他脑海中的内容是这么丰富。就在这时，他眼中的小公子已经走到他坐着的桌子前面，清透悦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请问，你是老鸦先生吗？”咦？沈琮抬头看着少年，不解地眨眨眼睛，少年笑起来更加好看，那双清澈的黑眸都像会说话似的。不对，他刚刚叫我黑鸦！沈琮立即收起自己的蠢相，不动声色地站起来，疑惑地看着面前两人，旁边的中年男人显得有些拘谨，不这身姿笔挺带着熟悉的部队的痕迹，想来是在当过兵的，但不符合他对一条鱼的人设。脑子里飞快闪过这些念头，面上淡淡地回道：“我就是网上的老鸦，不知二位？”苏虞眼中含笑，老鸦？黑衣黑裤黑皮鞋黑框眼镜，全身黑漆漆一片，小立领黑衬衫的扣子连颈部的都一丝不苟地扣着，要他说该叫黑鸦才更加形象，与网上的形象相比真是大颠覆：“老鸦你好，我是苏虞，也就是一条鱼，这是我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