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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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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明镜那头来的亲戚最能主张的也不过是那表兄弟,二十出头的样子,做不了主,最后万母实在没辙,只能来问那二少爷了,问周轸要不要打电话给你爸爸那头,看看改改回去的时间,这人已然喝醉下了,走不动道了呀。周轸去到房里看大哥时,上妆完毕的新娘子就在边上,他略微颔首了下那万小姐,随即俯身来问大哥情况,万小姐要她的堂妹出去倒杯饮料进来,周轸喊住了,“倒杯热茶吧,沏酽点!”那堂妹愣愣地看周轸,后者改道,“多放点茶叶。”等一杯酽茶能入口的工夫,周轸其实是想劝大哥,振作点吧,现在这个节骨眼,别说你想悔婚之类的话,敢一个字,连我都逃不掉的一顿打。万小姐就在边上。周轸把那茶浇些在手背上来试温度,然后递给大哥,“喝点,我知道你不至于醉,上头而已。”躺着的人接过,呷了一口就搁下了,“老二,连你也在看我的笑话?”周轸歪靠在一面五斗橱上,面上淡淡地。这些年他们向来如此,周轲并不多看重他这个弟弟,老二也不屑去讨巧他,但今天这个局面,“不至于,你要相信,我和我同学出去玩车子会更舒坦。”是的,老二这个年纪还不到要愁的时候。愁是什么,是老铺里那些员工攒钱买的一套几十平的老公房;是公孙三代挤在那鸽子窝大点地方,然后倾尽两代人的积蓄,想置换套伸得开腿的大房子;是辛辛苦苦几十年存的积蓄禁不住一场大病、医院一周的流水;是万家这样普通单薪的家庭,女儿即便大学毕业还是活得蝇营狗苟,每个月由父母咬着、弟弟追着,伸不过气的糊涂账;是周家这样衣食无忧累至几代富贵的人家,关起门来,依旧有说不尽道不明的阴私债;同万家的婚事,是万小姐自愿的,二人是同学。她前面两个对象都被母亲搅黄了,里里外外还空着一屁股的债,她已经筋疲力尽。周叔元也相中万小姐的魄力与坚韧,他说他喜欢一切阳谋人的胆量与手段,也保证,几年后,她实在不想维持了,那么二人就白纸黑字地两清。到时,周家送她出国,读书也好、工作也罢,万小姐自有自己的天地。周轲问老二,这些愁你想过嘛?我晓得你不愿意跟我进进出出,我也不愿意你同我来往,可是无奈,咱们托生在一个父亲名下,他割舍不下我们,正如我们割舍不下他……的家世。老大言明,一切都不过是一场阳谋罢了,各人得各人的那份。他守父亲的规矩与传统,也得老铺諴孚坊的独立管理权。酒劲愈来愈盛,向来温文尔雅的周轲更是出言刻薄,二人做了十七年的兄弟,作兄长的头一回表示分明地厌弃。他说他母亲出身高知家庭呀,当初周叔元是怎样百般的追求,临了呢,夫妻俩反目成仇的地步!离婚这个“热孝”劲都没过呢,掉头就和另外一个厮混了。那冯德音有什么,小门小户,以色侍人,哭哭啼啼,依仗个男人跟依仗个天一样,可笑的是,周叔元偏就吃这套,而他和他的母亲却成了局外人。“我隐忍了这些年,最后功亏一篑,由着你们母子俩抓住我一个把柄来笑话我……”这些年他们向来如此,各为其主,各为各妈。这就是周叔元作下的债。“呵,”周轸一时冷笑,“你有什么把柄呢,你自己都说了,守老头的规矩,得你该得的。”“我妈是浅薄,但她没碍着谁,她也不是第三者,她是周叔元堂堂正正娶进门的!”话不投机半句多,有人抬脚就走。我是不愿意跟着你,我又为什么要跟着你,你大喜的日子搁着伤春悲秋的,早干嘛去了!我不伺候了,可以了吧!周家老二从新娘房里出来,直奔万家门楼,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哪里不对付了!万母追出来,周轸走路带风的,初来乍到的小爷脾气,人家也轻易不敢说。跟着出来的还有一个,倪嘉勉。席上她一直坐在他边上的,所以周轸的去向,她最洞察。从轲哥哥那里出来,他就一路往外奔,不是个好现象,愣头青的嘉勉追出来是想问他,“你去哪里?”“……”他再一次把倪家老幺给忘了,沈阿姨和嘉勭都一再托付他,要好好看好我们家嘉勉。“我去给我哥买点解酒的药。”这话是对万母说的,后半句是朝嘉勉,“你跟我一起去?”他说着过来捉她,拎起她被猫挠的那只手,作端详状,“还没好,带你去换药。”嘉勉浑浑噩噩地被周轸捉着走,始作俑者的人一身反骨,呵,撂挑子的感觉真好!第6章 1.5出了小巷往东就是一条笔直的省道,由南向北,一望无垠的田野,浮云压得很低。这里严格来说,是乡下。嘉勉问周轸,要去哪里买药,最近的镇上?被问话的人,两手插兜,笑得诡异,“倪嘉勭的两个妹妹,一个赛一个地笨。”那个嘉励是牙尖嘴利的自作聪明,眼前这个天然呆不利索的笨。也难怪,倪家的氛围好,嘉勭的父母都是读书人,教育子女也足够的和平与友好。眼前这个她大概就是信周轸,和信自家哥哥一样没有防备。周轸没有回答她,自顾自往前走,快到一个城镇公交站台处了,他拿手机打电话,打给老冯,对方是给冯德音开车子的,冯家那头的一个本家,也一贯接送周轸。通话内容无他,就是告诉对方准确地址,要二十分钟内来接他。刚刚收线,天然呆的嘉勉觉察到什么了,“你到底要去哪呀?”“回家。”“……”她无声无息地盯着他。周轸好笑地问,“怎么?”“轲哥哥那里……你说去买解酒药的。”嘉勉之所以相信他,是昨晚他还给她买消毒酒精的。“世上根本没有药可以解酒的,倪嘉勉。”嘉勉掉头就走,在她的理解里,周轸就是逃课一般的坏孩子,他太坏了,无组织无纪律,大哥的婚礼都可以说走就走。她要回万家去,她答应婶婶做好这桩差事的。周轸随她,若不是嘉勭和他玩得好,他也不稀得去没事管一个孩子。可是等嘉勉走出他几十步远的时候,他不甘心地喊她,“你个笨蛋,那个手炉子有什么可提的。”“我答应婶婶的。”她也回头看他。周轸重重吐出一口气,阴天的省道上,浮云离他们很近。不时有快车呼啸而过,他注视着她的动静,以策安全。“嘉勉,你昨天听懂了嘛,周轲的婚礼是假的。”他承认,他有报复的情绪,或者,此时此境里,实在无人可以托付。他希望嘉勉能懂,能看懂这场假婚礼的意义。她比他想象中的沉静多了,像懂也像不懂,良久,她乖巧地告诉周轸,“那些都不关我的事,我答应爸爸还有婶婶,好好做好今天的差事。因为,当初轲哥哥救过我。”这一点,周轸是知道的。知道嘉勉差点走丢过一回。在市中心附近的一条巷子里。是周轲的车在那经过,捎她回去的。“那天喊停车的是我!”较劲是嘛,他也会啊。是不是每件事都得比个高低出来,是不是所有的行事必然要有个动机,他就得不愿意来这一趟,他就得阴阳怪气地嘲笑一番,这样,所有的事情才算顺理成章。周轸很不快,不快这样烦心的家务事。他自幼活在那个人的阴影里,父亲动起手来,向来是,“你从来没有你大哥叫人省心!”我为什么要和他比,我和他甚至都不是一个妈生的!周轸还嘴,他一向喊周叔元老头的,因为老头比冯德音大十六岁。身边大多数同学都羡慕他的家世,知道周家在桐城的地位,他父亲是市五十强的优秀企业家代表。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周轸恨透这样不一碗水端平的家庭,恨透这种说一不二的大家长作派,恨透这个老头娶了两个老婆,有两个儿子,而他,从来不得重视。諴孚坊对于周家的意义就是根基,而老头眼角都没夹一下的,就交给了老大,仅仅因为他顺从他安排的婚事。—嘉勉正式去市里读书前,都被父亲托寄在同学家。彼时,是父母离婚的第二年。他们的离婚协议签得很顺畅,唯独嘉勉的抚养权。原则上是给到母亲的,可是由嘉勉自己选的时候,她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父亲,细节她不记得了,只记得妈妈没多久就搬走了。之后很长时间,她都只是给嘉勉抚养费的时候才联络他们,频率从一个月到半年、一年……,渐渐无话可说。父亲说好晚上六点半来接她的,嘉勉每天由司徒的妈妈接回来,父亲再在司徒家接她回去。那日他晚了,司徒妈妈又在打麻将,嘉勉想自己走,一再保证她认得回家的路。牌桌上的手气迷信得很,司徒妈妈那天迟迟不下庄,正在兴头上呢,也没多少心神听嘉勉说,草草应了她一句,那么你到家给司徒来个电话呀。她确实是认识回家的路的,公交转一次,熟悉的站台下来就到了。可是那天中转途中下雨了,第二辆公交迟迟不来,七岁的嘉勉还是糊涂了,她糊涂地往巷子里走,再想起给父亲打电话的时候,她已经全然迷路了。微凉的五月天,杳杳的夜色里,她浑身都淋透了,附近一个卖卤味的老板看到她,想领她先回自己店里避雨的时候,一辆车子滑停了下来。周轲一眼认出了嘉勉,姨父叔伯兄弟家的孩子……—今日,周轸却告诉她,那天是他先看到她的,也是他叫司机停车的。他记得她,春节在倪家见过一回,嘉勭说过,是他伯伯家的孩子。“他救过你?”周轸嘲笑天真无知的小孩,“他是最自私薄凉的一个人了。”“你等着他救你,你早被拍花子的摸走了!”拍花子的。嘉勉忽而错愕地望着周轸。而对方再正经不过的形容,……,接他的车子来了,周轸上车前微微审视不远处的人,问她结果,“你要是回去,就回去,我看着你走……不能那次没把你弄丢了,这回搞砸了。”“真的?”不远处的人站在阴灰的天色里,极为认真地问他,“拍花子的事……”“真的,比我的名字还真。”他徐徐地笑。出逃的人突然生出些恶趣味来,他得留住嘉勉,留住一个垫背的,“看在我救过你一回的份上,嘉勉,你还报我一次吧,就说你头疼的厉害,我送你去医院的。”这样他们两个的溜,就名正言顺了。“我头不疼。”嘉勉实事求是。“不,你疼的,昨天猫挠的,现在发作了。”他教她撒谎。有人心心念念惦记着要给新人提那个手炉子的,香火不息的寓意。并说,她还有喜钱拿。周轸过来拖她上车,“他给你多少,我出双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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