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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邀月 道友以为,我可与日争辉?……(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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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楮语眼中,能看见一道灵力屏障隐隐升起,隔开在他的酒盏与游畏秋的酒盏之间。

他的目光对上楮语,根据人的话意改了称呼,冷冷清清:“楮语道友。”

楮语却是已经运星韵于指尖,只见金光一闪,一枚金昴临法印正正落在小咬夜狸身上,法术威效瞬间将它覆盖其中。

被掌控至近乎停滞的时间里,它以脑袋朝下的姿势悬在了半空,离游畏秋手中酒盏水面不到半寸之距。

“道友不必在意师兄们说的这些。”楮语回应第一剑的声音同时响起,惯常温和,“只是一个称呼。不论怎么唤,我都是我。”

游畏秋倒不是躲不过一只小咬夜狸,只是他的散懒性子使得他在那一瞬直接放弃了那杯酒。

不曾想竟“得了救”,当即显露意外与惊喜之色:“哈!多谢师妹!”

孟飞白捣乱失败,也不在意,少年脸上的笑意反而更多了几分,接道:“师妹应当只是心疼酒,才顺手帮你一下。”

“师妹这叫匡扶正义,不与你们狼狈为奸。”游畏秋一口饮尽成功“偷”到手的盏中玉溪云,伸手去抓被楮语施术控制住的小咬夜狸。

他的手掌展开在咬夜狸身下,几乎能触到它脑袋上垂下的毛,却收放自如,没有受到半点法术影响。

可见楮语将法术范围控制得极为精准,对此术的掌控度更不必言说。

第一剑自然将注意力转到咬夜狸处的空间,尉迟、孟二人亦投来目光,看得仔细。

于是便见到近乎静止住的咬夜狸一点点恢复了动作,慢慢自空中落入游畏秋手中。

游畏秋和咬夜狸大眼瞪小眼:“这便是师妹今日所展现的《镜步天歌》中真正的昴宿金昴临”

楮语轻声应下:“嗯。”

法印同时消失。

“当真是不同!”游畏秋轻叹一声,提着小咬夜狸,“孟师弟,这只小崽子莫不是以酒为食吧”

“小崽子”还在震惊方才忽然静止的状况没回过神,一动不动,只一对澄黄眸子茫然地四下转动。

孟飞白没答,只笑:“师兄要吗送你。”

“我可养不起。”游畏秋立即将咬夜狸扔还给孟飞白。

不过只看着粗鲁,其实有运了星韵裹着,没真用狠力。

他的注意力回转到法术上:“金昴临……能够掌控一方空间内的时间流速,甚至还可纵横古今……祖师根据残卷修补后流传至今的金昴临着实完全无法与之相比啊。”

尉迟照给自己重新斟了一杯,总算喝上:“不过如斯强大的威效才真正是镜君前辈能创出来的功法。世人将我辈星修所施展的金昴临称为‘定身之术’,畏者不少,谁知其实连真正金昴临威效的十之一二也没有。”

他停杯抿唇轻叹,“可惜我还未点亮昴宿辅星,无法修习。”

师兄弟人中惟孟飞白点亮了昴宿。

但今日早课楮语只先详细讲解了十官弟子们最热切关心的斗转星移术,金昴临是孟飞白课后带着功法玉简回峰自行修习的。

点亮了昴宿的弟子先前都已学过太微常陈子祖师修补残卷作出来的法诀,如今要再学镜君所创的更复杂完整的法诀,饶是修为已至元婴中期的孟飞白,改正旧习仍非常不易。

“你们未曾点亮也好。我今日练了快一日,实在难以抛却原先的习惯,即便盯着法诀施术,也总是不知不觉地就划出了旧诀的势,只勉勉强强算成功了次。”少年拧眉叹气,垂眼伸手取盏,刚打开庆阳春的坛盖,忽然想起了件别的事,也不犹疑,径直转口问道,“所以师妹的先师昴君前辈……是因为施展了金昴临第二重纵古今才不慎从六千年前来到现世”

第一剑本就寡言,此刻无声喝着盏中的梦千山。

梦千山不烈但极其醉人,他却如饮白水般,缓缓一盏接一盏,不见一丝异色。

饮酒归饮酒,不影响他听得认真。

师兄弟人所言的一字一句皆落入他心中,他最在意的本就是这道法术。

“师父未曾提及,但我想应当是如此。”楮语神色平静,答得自然。

时至今日,她对师父之死已差不多淡然。

“果然……”尉迟照低叹,“不过昴君前辈那等大能都会失手,这第二重纵古今的难度未免也太高……”

游畏秋径直打断尉迟照的话:“师妹修习至今,可有摸到第二重”

一瞬静默。

楮语看向他,没答,温和反问:“师兄以为呢”

又默了默。

“噗。”孟飞白率先笑出声,笑得眉眼直弯起,“二师兄眼中,师妹可能有什么神通罢。”

尉迟照于是也跟着笑。

游畏秋张了张嘴,没能立即接上话,转而也笑了声,破罐子破摔:“小师妹上午一下课就匆匆赶回列宿峰修炼,如此勤奋又身负绝世天资,我便是当她有神通又如何!”

他饮尽盏中酒,将玉盏往桌上一搁,恢复悠然姿态,提玉壶又斟了一杯。

却不是自己喝,而是抬手施术,将神农百草卷展开在半空,极长的卷轴在五人头顶向上环绕了好几圈。

这是楮语第一次见他展开百草卷,自然抬眸望去。

率先入眼的是卷上密密麻麻的符文与小字,百种灵植散落在符字间,形态各异,并随着卷轴的展开而动了起来——如人舒展筋骨般扭动着它们的植体。

“不过,师妹今日刚离开紫微顶,北斗峰主就带着几位长老踏进了落雁泽。”游畏秋娴熟地举盏往上一抛,盏中酒尽数腾空,“师父也不与他们多言,带着我引他们直接去了列宿峰,结果不止见着了师妹设的结界,还见着师妹竟在一棵古松下就地修炼!”

腾空的酒水没有向四处洒落,而是精准地分散开涌向百草,转眼被它们吸收殆尽,一滴也未余下。

游畏秋放下酒盏,笑得极为快意,言辞也肆无忌惮:“哈!当时那几个老家伙的脸色着实精彩,偏偏师妹虽是步天后人,小辈的身份依然摆在那,他们拉不下脸去破师妹的结界强行打断师妹修炼,只好闷闷离去,同师父约了改日再来。”

孟飞白与尉迟照已见识过游畏秋这卷会饮酒的百草,只听着他讲述的内容笑得更欢。

第一剑仍不变颜色,冷淡抬眸,冷淡垂眸。

楮语平静地收回目光,耳中也听得仔细。

没出声接话,但眼中不由亦露出细碎笑意。

此事亢君同她早已谈过,想法一致。

功法玉简自然是会赠予北斗峰的。但太微与北斗纠缠了这许多年,在灵修遍地的十四洲中,二宗既为友又为竞争对手。

虽然今日之事是她无意,不过叫北斗浅浅受个挫,确实有几分快意。

孟飞白少年模样,少年心性也留存九成,此番饮了酒更是肆意,全然没有一点门中重视的元婴弟子的模样。

他笑得合不拢嘴,与游畏秋一般,所言毫不避讳:“千百年前月离师叔抢了北斗峰主的毕君名号,如今师妹又叫北斗峰主白来一趟。你们苍天官亲传师徒二人,当真是北斗峰主的克星。”

楮语闻言,眉梢微挑。

倒是不知她毕君师父的名号还有这层由来。

她未接话,只含着笑将所剩半盏酒一饮而尽。

尉迟照最初给她斟的玉溪云她早已喝完,现下入口的是她自己拿的游畏秋自酿的南江雨。酒性温和,细腻美味。

但此刻闻到孟飞白打开的庆阳春的浓郁酒香,忆起是蓬山夜第七剑邀她喝的烈酒,当即起了瘾来。

第一剑手中盏也恰见底,十分巧地,他的目光亦落到孟飞白手边的酒坛上。

楮语伸出手去。

“小师妹。”

游畏秋与尉迟照的声音忽然同时响起。

他们的声音太过整齐,楮语今夜状态又松弛,动作便滞了一滞,看向二人无声询问。

然后她就感受到一股寒气从她刚刚滞住的手旁掠过……

毫不客气地卷走了她想要的庆阳春酒坛。

她的目光刚落到离孟飞白更近一些的尉迟照身上,又转开去,下意识地跟上了那股寒气。

于是见到——

酒坛在第一剑手中已微倾,坛中酒将将落入他盏中。

然而感知到楮语的目光忽然落过来,他停住了动作,抬眸迎上。

瞬间,四目相对。

一温一冷,无言。

游畏秋与尉迟照也惊讶自己二人的齐声,对视了一眼,而后都以为这一眼已经示意明白了接下来该由谁先开口,便转开目光再次看向楮语。

不曾想又是齐声:“做步天弟子是何感受”

二人话音落下,楮语恰收回手,第一剑则恰将庆阳春酒坛送到她手边。

楮语于是与他一笑:“多谢。”

游畏秋与尉迟照一愣,瞪着四只眼睛,直直看着他们的师妹忽略他们先应了外宗剑修。

正低头给咬夜狸顺毛没有出声的孟飞白更忽如局外之人。

少年抬头抬眸,露出疑惑之色:他的师兄师弟问师妹做步天弟子是何感受,师妹为什么要道谢

第一剑目无波澜,淡淡颔首应下楮语的道谢。

楮语神色平静,从容自如地给自己倒满一盏庆阳春,将酒坛推还给第一剑。

孟飞白见着,飞快眨了眨眼,脸上的疑惑之色当即褪去。

他饶有兴趣地在楮语与第一剑之间流转起目光。

楮语纤长的指搭在玉盏壁上,无意间如第一剑先前那般。

她这才分别回视了一眼游畏秋与尉迟照,却依然没答:“做步天弟子的感受……两位师兄很好奇”

游畏秋与尉迟照旋即想起九野小试时见识过的那个师妹。

尉迟照闭了嘴,游畏秋脱口而出:“这可不能又说什么‘忘了’!”

楮语看向游畏秋。

“师兄如此好奇……”她喝得神思松惬,目光慵懒,语气倒仍温温和和,“不如拜我为师,自行体会。”

一瞬静默。

又是孟飞白率先大笑出声,少年眼中险些溢出泪来。

尉迟照也忍不住笑得直摇头。

游畏秋抿唇将百草卷一收,扔在桌上,而后抬手抚心,略显夸张地作出顺气之状。

第一剑仍神色静漠,只直直看着楮语盛满笑意的眼。

师兄妹四人的情绪离得这般近,几乎将他团团包围。

他却依然毫无所感,心中生不起一丝波澜。

不过此瞬他们的情绪变化都是因楮语而起,所以他就看着楮语,希望能看出些什么来。

然而只看见了她眼里的星光。

夜风穿谷而过,轻松扬起燕颔蓝色的宗服,但吹不动玄色衣袍半分。

甫一靠近还未触及,便化散在了玄衣剑修周身彻冷的寒气中。

师兄妹本就熟稔,饮了酒更随意。

漫漫长夜,公孙树下法光不断、笑语不绝。

不知许久,也不知为何,孟飞白、游畏秋与尉迟照人起身练习起了今日刚学的斗转星移术来。

练着练着,人身影随着闪烁的繁星渐渐远了去,只遥遥传来互嘲之声。

树下忽然留第一剑与楮语二人。

游畏秋带来的酒早早喝完了,但楮语玄字环中存了许多,故而五人一直喝到现在。

桌上尽是喝空了的酒壶与酒坛。

楮语今夜庆阳春等烈酒入口最多,其次是梦千山,此刻自然生出几分醉意来。

头脑依然是十分清醒的,言行则比较随意了。

她单手支脸,自玄字环中取出争日匕来。

利刃寒光在夜色中凛凛,下一瞬,垂云术法印凭空结现,将短剑横向悬起。

星韵溢出指尖,金色流光一寸寸抚过锋利剑刃。

“问仙道友。”楮语看向第一剑,声音轻懒且缓,“这‘争日’之名,可是‘与日争辉’之意”

第一剑的目光淡淡在短剑上落了一息,抬眸回视她。

他喝得不比她少,依然不显一丝醉色,眼底除了她,只剩亘古的静漠。

他启唇,简短明晰:“嗯。”

楮语低笑一声。

第一剑便看见眸光潋滟,流转星芒。

而后听得她又问道:“道友以为,我可与日争辉”

话音落下,长夜的风吹来,卷起桌上尚未散去的酒香。

微微迷了楮语的眼。

她看见青年模样的名剑冷峻出尘,眉宇覆霜。

然而此次没有出声,只微一颔首答下她的问题。

她于是默了默,眼角眉梢的笑意淡去,静看着他。

半晌,她忽然道:“多谢道友赠剑。”

温温和和,但分外认真。

第一剑没再回应,也静默了片刻。

月初入长夜街前同行华山弟子们的言语忽然重现在他脑海中。

片刻后,他才启唇,不含任何情绪,清寒如常:“十日后小论剑会,楮语道友来华山吗”

楮语闻问,指尖莫名一颤,星韵紊乱,垂云术法印消失,争日匕直直落下。

她立时重运星韵,接住了它。

剑柄入手生寒,如铸剑之人。

她看着第一剑,目光慵懒,笑意再次漾开在眼中。

同他方才一般,微一颔首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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