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祖得到人族失踪的消息之后, 虽有意外, 但不算太惊奇。
——女娲都成那样了，人族肯定出大事无疑, 而这大事要么就是天灾整个部落都毁了，要么就是部落之间为着资源打了起来尸横遍野了，再不然就是某些人族个体出了一些情节特别恶劣的问题导致一些人被折磨死了怨气冲天了。
而就以上这几种出问题的方式, 再结合起女娲那个“单个单个的人特别怨恨地盯着她”的梦境, 那就不可能是什么天灾战争的问题——真是人类自己搞不定的天灾, 那肯定早就备齐三牲在女娲庙拜过女娲娘娘，天灾的话就求娘娘来解救一下大家，战祸的话就请娘娘来调停一下两个部落，绝不至于到让女娲做噩梦但什么都不知道的地步。
而“个体出了一些情节特别恶劣的问题”这个出事的角度，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有人族失踪，失踪之后才能有这这那那的事情……
“你们俩且坐下, 昊天奉茶。”道祖便免了老子与玄都的礼, “另外瑶池去把女娲叫来, 就说凤羽回来了，事情已经查了清楚，让她过来一并听一听。”
道祖这样沉着冷静, 算是给了太清玄都一枚定心丸, 师徒俩都是安静不多话的性子，道祖既做了安排他们便二话没说在下首坐了下来，并同步率百分百地开始闭目养神，做好了等上七八个时辰的准备, 给足了瑶池能从容地去娲皇宫，再等女娲梳妆打扮一趟，从远远的娲皇宫赶过来的时间。
但万万没想到，不过半盏茶时间，女娲便拖着蛇尾赶到。
老子看到憔悴如此的女娲，实在有些吃惊：“师妹你……”
“师兄见笑了。”女娲勉强笑了笑，“最近没休息好，应该是人族出了事我心中有感，可那些小泥人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都出了事却不曾来女娲庙将事报给我，我思虑过甚，这才憔悴了些。”
老子心说这都不是些了……女娲现在憔悴得比人族那些刚生了孩子体力耗尽的女子还要凄惨。
不过老子倒是知道为什么小泥人们没来女娲庙的——就玄都所知，虽然人族有人口失踪是让部落首领们有些不安，但到底只是“失踪”而已，这些年来人族外出打猎之类的也有遇上天灾然后没命回去的事情，只不过是最近失踪的人数稍多了一些而已，其实人族部落整体还算平静。
这样程度的人口，是绝对不至于去女娲庙烦扰他们无比尊敬的女娲娘娘的。
但这份懂事……如今看来，可能有点耽误事啊。
他想归他想，女娲是勉强支着精神和老子说了几句话，完了便转头对道祖见过礼，看向凰凰：“凤羽小友查出来了？”
“是。”凰凰对女娲娘娘躬了躬身，“老爷，二位圣人，玄都道友且看。”
说话间，凰凰直接掏出了一个记录用的玉碟，手上掐了一个法诀，将那玉碟记录的画面投屏在了紫霄宫大殿之上。
凰凰沉声道：“老爷，人族领地附近最近怨气冲天得很，我去过了所有怨气浓郁之处，都能发现一些人族的尸体。”
说这话的同时，投屏上是各种各样人族尸体的图片，凰凰和现代社会翻ppt一样一张一张翻了过去，死者年龄有老有小，有男有女，死状都不算凄惨，不像是生前被人折磨过。
道祖问：“死者有没有共性？”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美有丑，各个部落都有一些。粗看之下没有任何共性。”
道祖很直接地说：“说有的。”
“是。”凰凰躬身道，“一般人族死了之后魂魄会在尸体周围逡巡，又因为人族大多没有修炼也没有凝练过魂魄，那魂魄坚持不了多久便会渐渐消散而去归入尘埃。但我发现，这些死者身边都没有魂魄存在，我据此推测，之所以怨气冲天，应该是死者死时没有痛苦，但有人把他们的魂魄取了出来，随后用了极血腥的法子祭炼了他们的魂魄，将冤魂变成了厉鬼，故此怨气冲天。”
道祖微微沉吟：“那女娲这些天的心悸，有查清楚是怎么回事么？”
“查了。”凰凰很镇定地继续划拉了一下手上的玉碟，换了一张图片，这是一张细化到了死者瞳孔的图，“我细查了死者尸身的瞳孔，老爷请看。”
修仙之人大多耳聪目明，凰凰用玉碟记录下来的图片本来就是高清□□，在场所有人不用太费力就能看见死者瞳孔深处，隐隐约约是一个人首蛇身的形象。
“用了杀人取魂这种方式之人是人首蛇身的模样。”凰凰继续道，“人族印象中人首蛇身之人只有娘娘，他们又未见过娘娘尊容，错误将那杀人之人认为是娘娘，故此怨气冲天，让娘娘心悸不已。”
说到这里，凰凰明显地有些犹豫，咬咬牙欠身对道祖说：“老爷，凤羽斗胆，想请教老爷一件事。”
鸿钧颔首：“此地都是自己人，不妨事，你直接说吧。”
“老爷。”凰凰沉声道，“若在炼器时把有灵的魂魄投入法宝之中，对法宝有什么影响？”
鸿钧双眸一凝，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凰凰也知道这个问题犯忌讳，直接撩衣跪了下来，再划拉了两下那玉碟，又换了一张照片：“老爷，非是我要祭炼生魂，而是死者旁边均有火焰燃烧过的痕迹，旁边偶有一些炼器材料，我怀疑有人是故意将生魂祭炼成厉鬼，再将厉鬼封入刚炼制的法宝之中，故此，才问若是如此炼制法宝会有什么影响。”
凰凰将影像定格在那一堆炼器废料上，继续道：“老爷，众所周知，年深日久产生了灵智的法宝比之于没有灵智的法宝威力不可同日而语，但法宝成灵万中无一，极其不易，今日既有此事，我想知道，如果是将一个有灵的神魂融入法宝，是不是可以视为法宝成灵，威力大幅度提高呢？”
紫霄宫内的气氛已经是凝重得所有人都心惊胆战，道祖现在表情可怕得一点也不像平日那个乐呵呵在紫霄宫中笑看云卷云舒的老者，一瞬间甚至有了些当年还在混沌中刀口舔血时的杀气。
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如何？！”
不止凰凰，在左右分别坐下的太清和女娲都默默改了改自己的位置，对道祖的方向跪了下来：“老师息怒！”
道祖闭上眼睛，调整了半天自己的情绪，有心在此时上立规矩的他也没有叫他们起来，只道：“不止人族，任何生灵的魂魄祭炼入法宝，法宝便能威力大增，品阶提升，融入之后，求锋锐者，法宝可吹毛立断，求防御者，法宝可刀枪不入，那魂魄怨气越大，提升的越高……但尔等记住，此事伤天害理，天理不容，今后你们若发现行此等暴虐之事者，格杀勿论，而我若发现你等行此事，必清理门户，绝无二话。”
这是道祖难得的疾言厉色了，几个人都乖乖应了下来。
“起来吧。”道祖这时才微缓和了神色，又道，“阿羽，是否查出来了凶手？”
“时日太短，且人族个个有灵，均是被杀害的对象，而人族领地实在是太大，他们还要每日外出打猎，根本防不胜防，再来，我有发现在同一时间死亡的好些人族，可见杀人者不止一人，一时半会儿真的查不清楚。”这是这次办事唯一的污点，问到这个凰凰就更不敢起身了，只跪在原地，“故决定先回宫来向您禀明此事，也请您拿个主意，要不要责令天庭细查蛇族，或者……”
凰凰说到这里都怕了：“您说的是怨气越宝威力越大，那也不能排除有人变化成了人首蛇身的样子，诱导人族以为女娲娘娘杀害了他们，逼出更大怨气的可能。而若如此，可怀疑范围就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