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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第 97 章 春风知别苦(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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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惊枝瞳孔骤然一缩,苍白小脸上的情绪瞬间凝住。

她彻底呆住,失了反应。

虽然这个可怕的猜想,曾无数次从她心间划过,但都被她下意识避开来,不光是因为匪夷所思,更是因为她在逃避。

林惊枝怔怔看着裴砚,她眼睛酸涩得厉害,心底压着一团火,握住匕首被他大掌紧紧包裹着的指尖,掀起一阵颤栗。

“枝枝。”

“我拿命还你好不好?”裴砚唇角有鲜血涌出,极深的眼睛里,藏着令林惊枝心悸的情绪。

她哭得狼狈,因为恐惧和害怕,身体控制不住微微发颤。

“你拿命还我?”

“裴砚,你怎么拿命还我?”

“我瞎了眼睛,被关在潮湿腐臭的地牢足足三年,最后被你一杯鸩酒赐死在你登基之日。”

“你怎么还?”

林惊枝心乱如麻,握在匕首上的掌心想要松开,却被他紧紧握住,他的血混着淅淅沥沥的春雨,落在她身上,黏腻滚烫。

裴砚掌心把她死死地扣在怀中,压抑的嗓音带着震惊和浓浓的哀伤,他极力克制:“鸩酒,并不是我赐下的。”

“等我寻到你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的。”

她死在地牢里的画面,是他不愿意想起的。

他声音透着冷厉:“枝枝。”

“我是疯了。”

“我同样该死。”

林惊枝眼睛通红,一颗心痛得快要跳出胸口,她想要敛去情绪,可断线一样落下来的泪珠子,依旧是出卖了她。

“裴砚你发现自己错了,你后悔了。”

“但那又如何?”

“我不过是你精心谋取的一个略得你心意的玩物,你的前世,除了天下谋略和万人敬仰至高无上的权利,你可有半分把心思放在作为你妻子的我身上?”

“我失踪三年,你都不曾寻到我。”

“裴砚你扪心自问,我在你心里真的比得上你对权利的争夺和野心?”一口气把心底藏了两辈子的话说完,林惊枝喉咙堵得厉害,苍白紧抿的唇透着冷漠。

她伸手去推他,想要把被他握着的指尖从他掌心里抽出来。

深夜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皇宫里的火光和砍杀声依旧,周围的空气却像突然凝固住一样,绝望一股脑地从裴砚心底涌出,他像被人摁在深潭里无力挣扎的囚徒,握着匕首和她掌心的手背青筋浮现,万念俱灰。

裴砚定定地看着林惊枝,脑袋嗡鸣,插着匕首的胸膛痛得厉害,他咬牙隐忍:“枝枝。”

“我错了。”

“你就不能……”裴砚被林惊枝极暗的眼睛盯着,后续的话,他再也说不出口。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的他,如何能配得上那般美好干净纯粹的她,娇花一样的人儿,嫁给他后,本该盛放的年纪,却已凋零。

“裴砚,放手吧。”

“放我走,也放过你自己的执着和愧疚,我不想再同你这样彼此消耗下去,这一世的我,已经不再爱你,我不想因为恨和枷锁,变成我厌恶面目可憎的模样。”

“算是我求你。”林惊枝朝他淡淡扯了一下唇角,伸手去掰裴砚握着她指尖的大掌。

他发颤的指尖被她用力掰开,无力垂下,心口绞着无尽的悔恨和不甘几乎将他淹没,压抑眉目含着求而不得的沉痛。

“枝枝。”

“我知道我不配再求得你的垂怜和原谅,但我希望你知道,我后悔,我的余生都在无穷无尽的悔恨中度过。”

“若是有如果,我希望好好爱你。”

裴砚伸手,似乎想轻轻抚摸林惊枝的脸颊,但他带着血的指尖,也只是在微凉的空气中顿了良久。

“能遇见你,能娶你为妻,是我这肮脏的人生里,老天爷对我最大的心软。”

火光映在裴砚深邃的瞳底深处,他眼中蒙上一层冷冷如釉的孤寂,他凉薄的唇紧紧抿着。

忽然裴砚伸手,用力拔出整根没进胸膛里的匕首,匕刃擦过骨头是令人牙酸的声音,伴随着大股大股的鲜血,一下子全都涌了出来。

受伤最忌讳的就是,没有止血的情况下突然拔刀,更何况裴砚捅得极深,没有留下任何余地。

林惊枝愣愣跪坐在地上,她一双手都是他的血,浑身冰凉。

“是不是吓到你了?”

“不要怕。”裴砚抬眸,似乎想朝她笑一笑,奈何眼前阵阵昏暗,那张沉金冷玉的脸,沾着他胸膛里溅出的鲜血,苍白如春日枝头开出的玉兰花瓣,随时能随雨落尽。

生机在渐渐消逝,身体渐冷,所有的热意随着胸口的鲜血外涌。

这的确是他欠她的。

裴砚努力眨了眨眼睛,缱绻温柔的视线,轻轻落在林惊枝身上:“对不起。”

“殿下!”黑影从暗夜中骤然窜出。

山苍面无血色,眼中有慌乱闪过。

他单膝跪在裴砚身前,伸手撕掉外衣袖子压成一团,用力摁在他的心口上。

“快去,把楼大人寻来。”山苍朝夜里中喊了声。

下一瞬,有无数的暗影闪过。

裴砚重伤,这已经是超出所有设想外的突发情况,若楼倚山不来,山苍不确定裴砚这样重的伤,还能不能活下,伤口就在左侧胸腔的位置。

暗卫营的人,像黑夜里的鬼魅,悄无声息从后方包围上来,宫里火光和厮杀声渐渐淡了下去。

林惊枝像被人抽了魂的提线木偶,空洞视线落在裴砚胸口上,依旧大股涌出的鲜血上。

“枝姐儿。”一道沉冷苍凉的声音,在林惊枝身后响起。

沈樟珩骑在马背上,从浓稠如墨的暗夜里冲出,掠过雨雾,浑身寒凉。

他拉紧缰绳,跳下马背。

高大凌厉的身形,透着那种常年混迹军营,从骨子里就带着铁血杀气的威压。

他没有犹豫俯下身,小心把跌坐在血泊里的林惊枝抱了起来,男人厚重的须发挡住了他刚毅的面容以及神情,只有微微颤栗的臂膀,透出他情绪的克制。

“我送你离开。”沈樟珩看着林惊枝哑声道。

“殿下?”

山苍见裴砚唇角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他赶忙俯下身去听。

裴砚努力眨了眨变得模糊一片的视线,沈樟珩宽阔的背脊挡住了林惊枝的身体,只有她垂落的白皙掌心隐隐可见。

根根如玉的指尖上,沾了他的鲜血,像是明珠蒙尘,他又弄脏她了。

裴砚朝山苍摇头,勉强开口吩咐:“不要阻拦。”

“暗中保护她。”

山苍一愣,眼中有不解,但依旧没有任何犹豫点头:“是,属下遵命。”

林惊枝被沈樟珩抱着,往停在宫墙不远处的马车走去,忽然她眸色骤缩,落在匆匆从夜色中赶来的楼倚山身上。

她眼尾红得厉害,泪痣如同染血,林惊枝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从沈樟珩怀中挣扎下来。

“楼大人且慢。”

“嫂夫人。”楼倚山叹了口气,远远地朝林惊枝行礼。

林惊枝虚弱笑了笑,声音发软:“他会死么?”

楼倚山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上沾着的雨水,他摇头:“伤及心脉我不确定。”

“也许会吧。”

长久的沉默,林惊枝深浅难辨的眼睛里,忽然涌出一阵悲凉,她朝楼倚山福了一礼:“请你,救一救逢吉大人。”

状元郎百里逢吉?

楼倚山忽然想到许久之前,裴砚在书房里极为认真对他交代的话。

“楼倚山。”

“若哪日她有求于你,无论任何事情,你只管答应。”

楼倚山一双手稳稳抱着药箱,他垂眼帘没有拒绝:“好。”

一片混乱中,马车车帘被人从里朝外挑开,晴山和青梅跳了下来,她们一左一右扶着林惊枝道:“奴婢扶您上去。”

沈樟珩朝夜色中吹了一声尖锐响亮的口哨,哨响,骏马嘶鸣。

“云志你负责驾车,送你妹妹出汴京皇城。”

“我断后。”

沈家二房长子沈云志,朝沈樟珩点头。

他握紧手里的马鞭狠狠朝空气中一抽,霎时马车冲破沉沉笼着浓厚血腥味的漆夜,不过片刻,马车就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范围内,没人敢阻止。

春夜,像是没有尽头的黑暗。

直到两个时辰后,天空才隐隐漏出一缕鱼肚白色。

林惊枝靠在马车里,只觉得心口发胀,小腹也隐隐有几分作痛,她唇瓣苍白无血色,被晴山扶着。

青梅从铜壶中倒出还透着一丝丝温度的蜜水递给林惊枝:“太子妃娘娘,您多少喝一些。”

“这会子已经平安出了汴京城了。”

林惊枝吸了吸鼻子,只觉空气里还透着一缕许久散不去的腥气,她捂着口鼻差点吐了出来。

晴山和青梅面色大变,林惊枝朝她们摆了摆手:“日后还是唤我姑娘吧。”

“我已离开汴京,不再是他的妻子。”

林惊枝视线凝滞片刻,落在青梅的身上:“我同晴山说过,要离开燕北去往月氏。”

“背井离乡,远离故土,你可是真的愿意?”

青梅没有犹豫朝林惊枝点头:“奴婢无父无母,更无牵挂,奴婢愿意跟随主子一同离开。”

林惊枝点头没再说话。

这时候马车缓缓在一处隐蔽的山路旁停下,后方传来沉稳有力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大伯。”沈云志跳下马车朝沈樟珩行礼。

沈樟珩视线落在马车车厢瞬间,视线模糊了一瞬,他眼睛微微泛红。

“枝姐儿。”

“我让云志带着沈家护卫送你去月氏,崔家那边的马车和商船都已经安排好,不要担心。”

四周很静,落针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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