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巡视蚯蚓
叫人到底没让韩采薇亲自去,刘村长说他去，屋里都是女娘，他一个男的实在是不知道该和几人说什么好,还是赶紧离开得好。
然后被狗撵了似的逃走了，留下几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后才打破沉默。
“你们是不是还有个叫姚冬的？”韩采薇听完她们介绍名字，好笑地问道。
姚秋，其中最为粗壮的那个,看着就是个直肠子,挠了挠头,“嘿嘿，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们三个春夏秋了,肯定还有个冬嘛,哈哈哈。”
边上的姚春和姚夏,听见两人这对话，都忍住了捂脸的冲动，原来这韩家姑娘和三妹差不多,一时更是放心了不少,直肠子好呀，就怕那心思多的,增添是非，她们这一次出来可不想惹麻烦。
不过她们出来也不算没有依仗,那姚秋虽是女娘，却力气奇大，还练了一身武艺，一般的宵小都别想打过了她，而那非一般的宵小也不会觊觎她们三人就是,毕竟虽然是女官，官职却不高。
其中官职最大的就是姚春，也才是个七品而已，算是和汤县令同级，只不过她在京，并且主要负责宫内事物，手上并没有多少实权，在这里也没有仇家，加上不是来负责巡查，只是做一些女子生存情况的调查，没有妨碍到别人的利益。
至于三人会过来这腹地的一个小村子里，则是事出有因。
原来自从上次朝堂上关于女子科举为官之争后，当场没有争出个高下，半月后两方又在上朝的时候争了一次。
她们女官这一方到底落败，因为确实如果女子都去读书为官了，是不利于社会稳定以及人口繁衍的，她们说不过。
玄明帝便不再提这事，他其实是知道如今生产力不够，还不到提这个的时候，上次只不过试探性地一提罢了，毕竟他也希望手上可用的人才越多越好，不拘于男女。
既然讨论下来，整体是弊大于利的，那便不提也罢。
女官这边却颇为不服气，明明女子的聪明才智以及办事能力都没有不如男子，却因为能生育这一点，就不允许女子入朝为官。
因为我能生，比男子多一项能力，所以就要把我圈在后宅，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纷纷就抗议到了玄明帝案前。
因为她们跟玄明帝的时间久，当初皇位之争也算是出了大力的，加上又是一群无依无靠的孤身女子，所以玄明帝待她们向来宽容三分，面对她们的抗议也没有生气，只让她们自己去民间多看看。
看是不是朝廷提了女子可以参加科举并入朝为官，自上而下的改革推动的话，就真的能改变下层女子们的处境了。
刚好他提到了在永安县这边在做的男女均田以及男女同等进学堂的试点，便就建议她们去看看实际效果。
这批女官大都是当初的宫女选秀出身，玄明帝感念自己的乳母当年为自己谋划牺牲颇多，后来又不幸为自己枉死，所以把这群女官都赐了他乳母的姚姓，因此除了少部分官家女子出身的，大部分女官都姓姚。
其中女官之首姚梦，已经升到正三品了，可以说已经是玄明帝最为信任的左膀右臂了。
她自己腾不出空来，就派了手下的姚春、姚夏和姚秋三姐妹过来，让她们仔细观察后带了调查结果回去。
三人一路过来已经观察颇多了，又拿着公文联系了汤县令，来到了这前坡村，出现在了此处。
几人喝着茶说着闲话，再看到竖在院子里的木桩子和沙袋，姚秋不由得眼前一亮，连忙问道，“你家也有练家子吗？是你弟弟？”
她们刚才听了介绍，知道她家就她娘以及两个弟弟，还有两个借住的邻居，没有别的人。
“是的，我大弟会日日练一下，不过他去从军了。”韩采薇解释道，“我自己也会练练，但我力气远不如他，只箭术一方面还行，偶尔会去后山猎兔子，练出来的。”
听到她箭术不错，姚秋眼前一亮，当即恨不得就两人比试一番，她主要练大刀，箭术也有辅助练习，自觉还是不错的，之前在护卫队，大部分的男护卫都没她准头好呢。
姚春和姚夏赶紧阻止，哪里有刚进人家门就切磋的呀，这行李都还没归置好。
正在这时，王青花和瑛娘抱着小雨生回来了，自然顾不得比试了，双方介绍后一一见了礼。
王青花果然热情得很，一方面见人家是京城来的女官，另一方面一日可是60文，忙里忙外就招待了起来，之前做的一些零食小吃纷纷端了出来，嘴上只问道几人的作息时间和饮食口味，后面好安排三餐，一副民宿老板的架势。
韩采薇见她招待得很好，她自己还要赶着去后山坡，就连忙告辞出门去忙了，昨天晚上彭若楠过来说一个坑里出现了好几条死蚯蚓，她得赶紧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养蚯蚓？我也想去看看，可以吗？”姚秋问道。
韩采薇自然没意见，看她这身手，可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呀，那起蚯蚓土也是个力气活，能顺便帮忙干点活就更好了，她如是想到。
姚春和姚夏知道这个三妹的性子，是个坐不住的，反正也没有要她做的什么，看看就看看去吧。
两人走路的步速都快，脚步轻盈，快速地向田家后面的土路走去。
“你们三是亲姐妹吗？竟然都做了女官，好厉害啊！”韩采薇边走边打听道。
姚秋打量着路两边的人家，来的时候看过了，又再仔细看一下，见大部分都还是茅草屋，对比之下韩家的房子的确算是不错了。
她虽然有些大大咧咧，但也还算是记得自己此行的任务，姚梦老大可是要求她也必须写一份调查报告的，还得写至少二十页，她不多观察下可没啥可写的。
刚才出声说要去看蚯蚓也是想着能不能找到切入点，反正她文采没有两个姐姐好，但是她可以写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呀，嘿嘿。
听到韩采薇的问题，她解释道，“不是亲姐妹，我们都是被家里卖了的，那时候年纪小，都才八岁不到，后面辗转进了宫，又很努力才当上女官，我目前在护卫队里，大姐在尚衣局，而二姐在尚膳局当差，不过我们都负责的不是特别重要的事项，就抽调了我们三个来这边。”
她解释得挺详细，韩采薇这才弄清楚，原来三人都是在宫内当值的女官，不过看姚春和姚夏的样子都是识文断字、知书达理的，而姚秋虽然有些跳脱，但据说是一身武艺的，估计是宫内有专门的培训，一时觉得这也颇为不错，算是给女子一条路子。
“你们村是不是有学堂啊，里面女学生多吗？”姚秋也向她打听道。
韩采薇点点头，“是有，以前还挺多的，一百来号人有三十多个女娘，不过现在一共就三十多个人了，据说女娘只有五个不到了。”
听到这话，姚秋不由得疑惑，“啊？怎么会这样？不是听说学费便宜，男女都一样的吗，为什么不送女娘去读书？识字后出去做工收入都能高一些。”
韩采薇也解释不清，据她了解，一个是村里本来就女孩儿少，大家都经历过逃荒才落户到了这里，可想而知路上损失的大多是女孩儿，因此各家各户女孩子都不足，另一个是如今农活正忙，不管男孩女孩都要给家里干活，尤其是女孩，更是早早就田间灶房两头抓。
但是这些只是她的观察，具体数据她也没有，因此只说道，“我也不知道，你们得具体去问问了，我是感觉村里女孩儿很少，尤其年岁小的，更是少，不过具体我也没数过。”
姚秋听了这话若有所思起来，两人说着话就上坡到了蚯蚓房。
把姚秋和彭若楠、张晓晓互相介绍了下后，她就连忙去看那个有死蚯蚓的坑了。
而姚秋第一次见养蚯蚓的，忙着好奇的打量了起来，不时问边上的张晓晓问题，黑暗安静的蚯蚓房里，充斥着她各种各样的问题声音，幸好张晓晓是个有耐心的，这才没把她轰出去。
没有耐心的韩采薇和彭若楠则自顾忙着观察和分析起来，对比其它大坑，猜测可能是这个角落的水浇少了，蚓体有萎缩的倾向。
“还是要多浇水，如今天气干燥，水不够，蚯蚓就很容易自溶死亡，还影响产卵。”韩采薇从坑边站了起来，找了几张大叶子，擦了擦手上的泥土后说道。
不过这里打水确实不方便，得去上面的水井一桶一桶提下来，着实费力，又四处打量起来看能不能在这附近再打一口井，不然今后再建几座蚯蚓房的话，提水就更是个问题，早点一次性解决了最好。
“最好再打一口井，后面再建更多蚯蚓房的话，你们两个天天提水都忙不过来。”韩采薇对两人商量道。
彭若楠和张晓晓见那个角落确实是有点干裂的样子，一时心里愧疚，连忙应承道，“后面我们一定注意多浇水，只是这打井还要再花钱，要不就还是算了？”
最近虽然说是挣了一些钱，但陆陆续续修补坑道等等又花出去不少。
“可是如果你们两个人忙不过来，还要再请人的话，一样是要花钱，没事，该花花，这些都是一次性的开支，打一口井能用很久。”韩采薇安慰道。
“那行！”彭若楠和张晓晓同意道，两人确实提水有些忙不过来，随即又补充道，“不过这花费可得记在蚯蚓房的开支里，不能韩姐姐你一个人承担了。”
韩采薇见两人坚定的这样，连忙点头。
处理完这处之后，三人又挨个坑巡查起来。
“这坑里最好要加一捧砂，我上次无意间撒了一点砂土进去，发现蚯蚓们吃得更快一些，消化得也快一些，应该是这种砂土可以帮助它们消化食物。”彭若楠说道。
这唤起了韩采薇的一点记忆，她记得现代看过说会给蚯蚓们喂鸡蛋壳，也是帮助消化的，还能中和养殖土里的酸性，于是补充道，“可以试试加点鸡蛋壳，好像这个也是可以帮助消化的，把家里吃剩的鸡蛋壳收集起来，晾干后碾碎，细细洒在养殖坑里，对比一下，看有没有效果。”
两个小妹连忙记下，过去几个月她们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尝试出来更好的养殖方法的，如今几人已经熟用实验对比法了。
“还要注意喂不同的食物，只吃一种单一的食物，会使蚯蚓营养缺乏，越长越瘦小。”韩采薇补充道，“果皮、蔬菜、枯枝烂叶、鸡粪、驴粪、牛粪等等都掺杂着喂。”
“蚯蚓一天的食量与自己的体重大致相等，其中一半作为蚓粪排出，注意不要吃太多。”她又想起了一些记忆，细细讲来。
“好的，我还发现把食物打碎成浆状，蚯蚓们会吃得更快。”张晓晓补充道，她近来观察到这一情况。
三人边仔细巡查着蚯蚓坑，边商议着更加精细化的养殖方法，姚秋则在一边认真听着，虽然大部分都听不懂，但见三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女子，说起养殖技术来头头是道的，颇觉得有趣，心里在琢磨是不是能把自己的报告里写上点什么。
随即又到了每天的取蚯蚓土时间，每个坑都要耐心刨一遍，三个人忙得额头都是汗了，才收集齐一天的四筐。
而这半天，姚秋活儿没干多少，问题却没少问，回去的路上，韩采薇深深觉得自家收60文一天实在是收少了，因为自家不仅管住宿和三餐，还得应付这个三千问啊。
而姚秋则是颇为满意，她感觉自己的调查报告已经可以凑到两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