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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潇潇旧年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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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十二月严冬,越往南走却越暖和。苏离离从京城直下徽州,她曾听祁凤翔说过,祁氏现在无南下之意,而是西出中原。她带着自己数年来的积蓄,一路却装得很穷,只是不断往南。

她无法再待在棺材铺里,于飞曾经住过,她帮着祁凤翔劝过他,也等于帮着人害死了他。他纵然有千万可行的理由,她却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有一些答案,她还需要慢慢寻找。

又行数日,到了长江边上,听闻祁凤翔果然又出冀北,兵指山陕。人生聚散,淡然而沉静。除夕这夜坐在江上小舟里,看见万家灯火,想起去年除夕时,他坐在院子里喝酒,满心算计要把她骗到冀北,不由得发笑。

所有的话语、试探、患得患失,甚至算计的无情都如烟花在空中绽放,凋落,寂灭。她唯一明白的是,一切困难终会过去,就像家破人亡,像无处可依,像遭人戕害。时间如水般流过,将尖锐的痛打磨得钝重,成为永恒的暗淡的印,而生命始终鲜活。

大年初一渡了江,找到一家客栈住下。正是个江南小镇,苏离离问店家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店家说穷乡僻壤没什么好的,上游江边有个大石磨,真是大得不得了,所以他们这里叫磨盘镇。南边的口音她听着很奇怪,店家也知道她从北方来的,翘着舌头跟她说官话,说得苏离离嬉笑不住。事后果真跑去看了,大开眼界,比房子还大的石磨,被水流冲着转动。

两日后行到一个繁华些的市镇,找了家不好不坏的饭馆吃饭,一边吃着一边研究这江淮的菜系是怎么做的。北人粗犷,南人谨细。即使一群大男人谈话也谈得别开生面,语音急促而温和,只听一个油光满面的老头道:“依我之见,如今天下群雄的高低没有个年是分不出来的。”

旁边一人打断他道:“难说,祁氏即将平定北方,到时挥戈向南也未可知。”

油光老头道:“祁氏长居北方,不擅水战,长江天堑一道,他们过不了。”

苏离离细细一想,这凉菜必是从滚水中捞出汆凉水,才能这般生脆,再放少许醋提味,余香无穷,

不由得满意地用筷子将碗一敲。

身后一人道:“这个你们就不知道了,有传闻说祁氏已得到先皇的《天子策》,陆战水战必然都不在话下。说起来,这件事还有些……哈哈,哈哈。”他意味深长地一笑。

桌上诸人忙道:“有些什么?老兄莫要藏私,说来大家听听。”

那人啜一口小酒,一副八卦嘴脸,“你们可知这祁氏是如何得到《天子策》的?话说这《天子策》从前朝太子太傅叶知秋归隐之时起就再无下落。祁氏却是从一个女子手中得到的,这女子就是叶知秋的女儿。”

“听说是生得妖艳绝伦,祁三公子征冀北时遇到了她。唉,英雄难过美人关啊,被这女子迷得神魂颠倒……”

天下大多数人是没有那个叱咤天下的机会了,便巴不得看那些光鲜人物栽在女人手里。

油光老头打断他道:“胡说。祁三公子平豫南时才娶了傅家六小姐,哪来的什么神魂颠倒。”

那人叩着桌子道:“老爷子有所不知,这些王孙公子,都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傅家那是什么家世,可这祁公子未必就喜欢傅小姐。单说叶知秋的女儿,他带回京去另置别苑,金屋藏娇,不想还是让祁焕臣知道了。祁焕臣大怒,要杀那女子。”

旁边白听的人兴致顿起,催促道:“结果呢?”

“唉,结果那女子当面献上《天子策》,祁焕臣一则迷惑于她的美色,二则感念她献策之功,竟将她纳入后宫,充了下陈。”他叹息不已。

四座纷纷摇头哗然道:“这祁家父子真是□□无耻啊!”

“是啊,那祁三公子为祁氏基业南征北讨,他父亲却连个女人都要抢去。”

一时间众说纷纭。

苏离离一手支着腮,一手夹了菜蹙眉抿着,顿觉索然无味。这江湖传言也太离谱了吧!她当初编的瞎话只有赵无妨、欧阳覃听见,事后祁凤翔也知道了。后两人不会去传这样的话,只怕是赵无妨在那里胡说,想把祁凤翔拉下马来,发挥想象添上点桃色作料,便可广受欢迎。

只不知京城那边是否也知道了。即使还未传去,十方应也能收集到,那祁凤翔会逼她才是,他却如此不动声色,岂不奇怪?

她正想着,

忽听角落清冷处一人声音醇厚,带着北音道:“长江天堑守不守得住,还要看江南有没有抵挡得住的将才。现在的郡守,不战也罢。”

他此言一出,大家都静了静。店家忙出来打圆场道:“诸位好好吃,好好吃。店小利薄,莫谈国事哈莫谈国事。”

非常时期,也无人不识相,于是喝酒的喝酒,吃菜的吃菜。苏离离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方才说话那人,无论如何,也算是帮她这传说中妖艳绝伦的祸水解了围。

但见一个青衣中年人在自斟自饮。他唇上留着髭须,脸形有些瘦削,神容淡漠。见苏离离回头,便冲她微微一笑。苏离离一愣,礼节性地笑了笑,回头暗忖:莫非是熟人?

还未想完,那人已端了酒壶过来,在她侧凳上坐下,放下杯子道:“小兄弟大节下,怎的出门在外?”

苏离离看他一眼,除了程叔,自己从不认识这等中年大叔,也不好询问推辞,只顺着他道:“我在京城求学,家父在淮经商,节下正要回家。路上因事耽搁了两天。”

那青衣男子放下酒杯,有些黯然道:“苏姑娘。”

他这句“苏姑娘”一出口,苏离离蓦地一惊,但看他眉目不蹙而忧,那神色似曾相识。苏离离结巴道:“时……时大……大叔!”

时至今日,他不像冀北所见时的疯癫,苏离离也不好堂皇地叫他“时大哥”。时绎之见她有些惊吓,淡淡一笑,“你是辞修的女儿?”

“是。”

他温言道:“你不用怕。那日真气冲破我任脉,鬼使神差竟将我先前走火入魔的疯症治好了。”

苏离离点点头,也不好说什么。时绎之道:“你记得小时候的事?”

“记得一些,记得那天下雨,你失手杀了我娘。”

时绎之眼睛蓦然一湿,“失手,呵呵……那你恨不恨我?”

苏离离默然片刻,“我不恨你,恨你有什么意思。你害过我,我也算计过你,扯平了。”

时绎之端详她的面庞,低低一叹,“你真是辞修的女儿,连性子也像。”

苏离离抬头看他,忍不住道:“你怎么认得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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