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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 80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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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时节,一群灰扑扑的人群,长龙似的一路南行。

“春生,我们还要走多久?继续走下去还有希望吗?还不如把现在的干粮直接做了,让大伙吃一顿饱饭也比现在这样强!”

衣衫褴褛的妇人双眼无神地看着那一望无际的长路,嘴唇嚅了嚅,小声的说着。

“快要到福建了,在坚持坚持。”

春生捏着妇人那干裂的手,低声说着,可妇人听了春生的话后蹙了蹙眉,一脸悲色:

“坚持?坚持有用吗?咱们一路南行,到现在眼看着已经都要走了一年多,可是每到一个地方便会被驱赶,被打,被骂……

我们有什么错,我们只不过是一群家乡遭受了苦难不得不出来逃命的人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呢,为什么?”

妇人的哭声似乎蕴藏着无尽的悲意,让整支队伍在一瞬间都顿住了脚步,沉默了下来。

“再走走,再走走吧。前面,说不定会有希望的……”

春生有些艰难的说着,可实则他的双目也没有一处可以落到实处的地方。

“希望?怎么会有希望呢?越往南越荒芜,你且瞧瞧这一路以来,可曾有过半分人烟?

素日里只听人说过最南边的地方贫瘠无人,鲜有人迹,而且山高路长,这一路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是个头!”

“阿月,如果不继续往前,大家挨个饿死在路上,那岂不是都要暴尸荒野了?”

春生何尝不知道他们在走着一条毫无希望的路,可正是因为知道他才不愿放弃,也不敢放弃。

入土方为安,倘若他们连入土都做不到……这辈子只怕是没有一星半点的盼头了。

最重要的是,所有人不知道,原本因春生性子板正严谨,一路之上所有人的粮食皆是由他管理发放。

可此时此刻,春生背着的两袋干粮早已空空如也了,如今众人眼看到的鼓鼓囊囊的粮食袋,其实是春生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在里面塞的石头。

春生,甚至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有下一顿饭。

“入土为安,咱们如今已是背井离乡,若是都无法入土,怕是连死后也不得安宁了。”

“我离家乡前还带了一捧黄土,若我死后还请你们将它盖在我的脸上。”

时人对于死后之事分外重视,但凡有一星半点的条件,也会希望自己的身后事可以平平顺顺的处理下去。

“往前吧,继续往前吧。就算这一次依然没有人愿意接受我们,但要是能找到愿意埋葬我们的人,也能聊了这生前的最后一桩心愿了。”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这么说着,随后又是一片沉默,但沉默过后却是一片的附和之声。

春生看着众人面容麻木,机械性的抬腿向前的一幕,心中酸涩难当,可是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在抱着必死之心前行着。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露出了一座建设分外雄伟的屋舍,春生等人不由面面相觑一番:

“不是说最南边的地方最是荒芜,这儿竟有这么大的一座大宅子!”

“还不止呢!你们前往后看这一路过去,一座座房屋整齐的跟牙齿一样,哪怕是以前在府城的时候,你们什么时候有见到这地方?”

“还有呢,这水泥路咱们早就已经见过,可是这路边竟然种了这么多的大树,还有人在这里扫叶子……稀奇稀奇!”

“咕噜咕噜——”

就在众人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时,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一声后,最后这饥鸣之声便此起彼伏起来。

原来是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飘出了一阵饭菜的香味。

而那浓郁的香味让所有人都齐齐的咽了一口口水在一抬头看一看天色,原来是已经到了用午饭的时候。

“春生啊,咱们也吃点东西吧……”

人群中有人说了这么一句话,一脸期待的看向了春生。

而春生听后,只抿了抿唇,沉默的将那看起来满满当当的粮食袋打开——

那里面一块一块的石头堆积在一起,却是看不到半粒粮食。

“粮食,粮食呢?”

有人不敢相信的质问春生,春生沉默了一下,低着头说:

“吃完了,早就吃完了。从广信府到这里,咱们已经走了足足二十日。粮食都是有数的,二十多张嘴,每人每日哪怕吃一捧粮食,到现在……也剩不下什么。”

这是一笔极为好算的账,甚至几岁小儿可以掰着手指算出来。

他们所得到的粮食,其实远远不够所有人撑到现在。

而此时,有人去看向春生,才发现春生早已面黄肌瘦,整个人形销骨立。

原本五大粗的汉子站在平坦的地上,可身子都不由自主的微微摇晃着,像是下一秒就会倒在地上一样。

带着一个女儿的瑾娘愣愣的看着春生,她突然明白了,她们母子两人,这一路以来为什么一直都能吃个半饱。

瑾娘不由掩面痛哭:

“别说了,别说了!春生他,他把他的粮食都给我和我家丫头吃了!”

春生听到这里,只是低低道:

“瑾嫂子带孩子总归不易,小孩子饿肚子走不动路的。”

春生这话一出,众人将自己方才露出了些许怀疑之色的眼神收回,还多了几分愧疚。

有年长者上前,轻轻拍了拍春生的肩膀:

“是我们这些老东西拖累了你们啊,还不如当初给我们脚上栓了石头,投进黄河去。”

“祥叔!您说这是什么话!说好了,全村人,一个都不能少!现在咱们一个不差的到了福建,这就够了!少吃一两顿也没有什么。”

春生虽然已经都饿的浑身打摆子了,但是却语气坚定道。

“这已经够了,只是苦了大家伙了……”

祥叔抹了一把泪水,却是看着空荡荡的粮食袋,叹了一口气。

此时此刻,面对空空如也的粮食袋,有人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双眼无神的看着,明晃晃的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人捂着嘴巴皑皑的痛哭着,似乎是在为自己哭最后一场……

很快,众人这一片动静便让屋子里的人听到了,随后没过多久便有人出小跑着过来。

“快走快走,有人来了,他们一定是来打我们的!”

“走!走!”

“走啊!”

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他们尚且来不及悲伤自己即将要因饥饿而死的悲惨命运,便要赶忙四散而逃了。

这就是他们作为流民最痛苦的一点,不论是村庄还是城镇,所有人看着他们的眼神都像是在抗疫只臭水沟里的老鼠一样,要么厌恶,要么驱赶。

他们已经下意识的躲避着自己所会遭受到的伤害了。

“站住,站住,不要走!”

那人大呼小叫着,可是流民们顿时逃窜的更快了些,春生本来已经浑身无力,摇摇欲坠,这会儿也咬牙跑着,他不能再受伤了,他要是受伤一定会活活疼死的!

春生跑了还不忘带着阿月,所有人都四散而去,唯独瑾娘带着女儿,总是腿脚不利索的,很快便被那人留在了原地。

“哎,我说你们跑什么呀?”

那人拉住瑾娘女儿的一条胳膊,另一只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瑾娘被那人的动作吓得面色煞白,连忙拉着女儿的胳膊往回拽。

可是她丝毫不敢用力,她害怕女儿受苦,于是瑾娘连忙跪下来不停的磕头:

“求求您大发慈悲吧!我家丫头还小,我们这就走,我们这就走!不会脏了您的贵地,求您放过我家丫头吧,要打要骂只管冲我来!”

而伴随着瑾娘母女被人留在原地后,原本这支流民的队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慢下了脚步,竟然纷纷朝回退去。

他们虽然是流民,可是他们同出一地,若有一人受难,其他人四散奔跑,他们这只尽是老弱妇女的队伍也走不到今日。

瑾娘磕头磕的结实,没过多久额头便已经浸出了血花,吓得那人连忙撒开了手,狠狠摇着双手:

“别别别!别磕了,别磕了!我打骂你们做什么?我求着你们来还来不及呢!”

那人这话一出,瑾娘直接蒙在了远地,随后便看到自己眼前出现了一块洁白的帕子:

“大嫂您快起来吧,瞧您这样,孩子都吓着了!”

瑾娘呆呆的接过了帕子,这才看见一脸惊恐,眼角浸出了泪花的女儿。

瑾娘连忙将女儿搂进了怀里,这才将那帕子贴在额头上,沾去了血迹,不敢置信的看向那人:

“你,你真的不赶我们走?我们每到一个地方别人都嫌我们又脏又臭,不愿意让我们留在门口,我们只是歇歇脚,歇歇脚就会走的!”

“别啊!来了就别走了!”

那人如是说这,而这时,春生连忙站出来挡在了母女二人的面前:

“欺负老弱妇孺算什么英雄好汉,要是有什么事直接冲我来就是了!”

春声离得远,并没有听到那人的话语,只是看到那人给了姐娘一块帕子,似乎是说动了姐娘做什么事。

而这年头,有人能要一介弱女子做什么呢?

那人听了声声这话,抹了一把脸,摇头失笑:

“我能有什么事,既然你们都来了,那就都随我一起进来吧,我们厂子里正在招人!”

那人几次想要说的话,几经波折,终于说了出来,但即使如此他也没忍住,小声嘟囔着:

“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都是受了什么罪,一个个倒是警惕的不得了!但甭管你们前面过得怎么样,只要你们愿意来,咱们厂子里待遇从有管吃,管住!”

管吃?

还管住?!

那人这话一出,不光是瑾娘懵了,连春生这会儿都不受控制的把嘴巴张成了一个难以合住的圆形。

“可是我们都是流民……”

春声不敢置信地说着,但凡他们以流民的身份出现在哪座城池,想要有一份糊口的事时,总是不成的。

哪怕是如同寻常百姓见一些,刚才去换些铜板,也会因为没有通关文书在城门口便被人赶出来。

而他们能走到这里,还是不知挨了多少顿打,被人赶了多少次,才勉强换来的糊口之物。

可是在此之前,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有这样一个地方,能管吃,还管住!

但即使如此,春生将他们等人皆为流民的是时候,说出后也已经做出了被驱赶的准备。

当然并非他们不想隐藏身份,将这件事落实下来。

而是,流民本是没有身份的存在,哪怕是有人愿意用流民做工,也多是用来做一些繁重琐碎的工作,还不能出一丁点儿差错,否则稍打即骂。

到那时,便是上告无处,求助无门。

更不必提,有些流民被人哄骗后又卖掉。

春生一想到这一点,便将锦娘母女又往身后推了推,自己则侧身对着那人,务必在关键时候让瑾娘母女有足够的逃跑时间。

而春生的防备实在是有些过于浅薄明显,那人看到也当没看到,直接指着不远处的水果加工厂:

“要的就是你们这些流民!太子爷早就下令,咱们全省招收流民做工!一应待遇比照当地居民减半,但该有的吃住不会少了你们!

行了,话也不和你们多说了,你们要是去。咱们立刻就到厂子里面登记!

厂子里面现在还有太子爷特意派来的官府中人为你们这些流民作登记,需要你们如实回答一些问题。”

官府这个词汇对于普通老百姓是一个既敬又畏的名词,这会儿听到官府二字后,春生却蓦然觉得松了一口气。

当然,这并不是代表他们有多么信任官府。

“我,我先跟你去看看可好?”

春生犹豫着说道,那人看了春生一眼,随后点了点头:

“你先去也行的,你们要是同村之人的话,后面若是在一个厂子做工的话,行保甲之制也方便一些的!”

春生其实早就因为那人给出来的待遇疯狂心动,可是他知道自己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

是以,这会儿即便是那人说的舌灿莲花,春生也是咬紧牙不松口,只要自己一个人前去,那人只好遗憾的点了点头:

“我们水果加工厂现在正是要人的时候,不管是采摘工,清洗工,削皮工,剥皮去壳工,各种岗位应有尽有!

尤其是像没有什么力气的妇人更适合我们厂的工作,要是你觉得好,我看你们这一批人也都不错的!”

那人提点了一句表示自己的满意,不是那人说,他这些日子见到的流民数不剩数。

而鲜少有如他们这样,虽然衣衫褴褛,但精神状态却还算不错的流民,甚至有些流民身上都有着这样那样的伤痕……

可是,这一支流民的队伍里,妇人和小孩都被保护的极好,是以不免让人高看一眼。

“好,好的,我会想想的。”

春生强忍着诱惑,勉强沉着冷静的说着。

那人听了这话也不失望,他相信以他们厂子的条件将人留下来还是不成问题的。

随后,春生便随着那人迈过了方才他看一眼便觉得十分气势磅礴,只敢远观,不敢近看的大门。

刚一进去,那人便直接将春生领到了官府特派来此的登记员处:

“魏大人,这位是新招进来的流民,还劳烦您再向他讲解一下咱们这里的政策!”

“大,大人好!”

春生一看到魏成身上的一身官服后,便直接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魏成连忙让人扶起:

“行了行了,快别跪了!我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登记员日日被人跪着,总觉得要折寿几分!”

“瞧魏大人您这话说的,您如今为流民登记造册,让他们有糊口之食,安身之处,这可是天大的功德,又岂会有折寿之说?”

“万不可这么说,能让流民安家糊口的乃是太子爷,我不过是一小小马前卒,如何敢居功自傲?好了,不说这些事了,你是何人?原籍何处?因何流落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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