忒弥斯盯着那块石板，思考了片刻，有些泄气地摇摇头：“我没有能拿来交换它的价值的东西。”
闻离晓故意道：“你可以抢。”
“我从不抢夺。”忒弥斯冷漠地道，“不用试探我，我要是想抢石板，就直接通知‘上帝’了——祂对石板没什么兴趣，杀掉你们自然会便宜我。”
段燃笑了起来：“这是威胁吗，正义女神？”
“我还不是正义女神，除非你们肯把石板给我。”忒弥斯再次冷漠地纠正他，“你们找我，是为了彻底解决母亲的话，我可以帮忙，但你们要付出等同的代价。”
“也许我们只是想试探……”
段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忒弥斯直接打断：“我讨厌遮遮掩掩的男人，直接一点。”
段燃闭上嘴，和闻离晓对视了一眼。
这位大地女神的脾气似乎真的不太好。
既然如此，段燃也没有再迂回，直接道：“我们想知道地中海现在的情况、地母神复活的进度，以及怎样才能彻底杀死祂。”
忒弥斯点点头：“这些我知道。但我需要你们付出代价。”
闻离晓大约猜到忒弥斯为什么执着于等价交换——这位地母神的女儿虽然一出生就是位格不低、权柄特殊的邪神，但既然被地母神当做复活容器，那头上永远笼罩着死亡的阴影。
想要摆脱这个命运，要么想办法彻底杀死地母神、连复活的后手一并除掉，要么就是一点点转换到别的权柄中，蜕变成另一个领域的邪神。
显然，这位名叫“忒弥斯”的女神的选择就是后者，并希望自己像名字代表的含义一样成为秩序与正义的神灵。
对于这种邪神，闻离晓倒是有足够多可以拿得出来的东西。
他放出一条触手，切断之后丢了过去：“对秩序和规则领域的权能体验，能领悟多少就看你自己了。”
忒弥斯一只胳膊依然挟持着黑暗之神，用另一只手接住，闭目感应了一瞬，语调不变地继续开口：“太多了，你们可以多问一些问题。”
闻离晓内心夸奖了一句忒弥斯的公正，并好心提醒了一句：“煎一下，然后撒点孜然，会更好吃。”
“……”忒弥斯看看一脸正经的闻离晓，又看看自己手心还在跳动的触手，沉默了片刻，颔首道，“我记住了。”
随后祂开始回答段燃一开始的疑问，“母亲已经恢复了意识，附着在剩下的半块‘严厉’中，指挥眷族挖掘并吞噬结界——实际上，原本的地中海结界现在已经完全崩溃，母亲已经能够初步掌握神国躯体。”
段燃一怔，皱起眉头。情况比他想象得还要糟糕。
“地母神的眷族都去哪了？”
“还在地中海。”忒弥斯回答，“‘上帝’在地中海周围筑起了新的结界，拦住了地母神的眷族。只是这结界能发挥多少作用全看‘上帝’的心情。”
闻离晓和段燃对视了一眼。
虽然“上帝”重新筑起结界这件事让他们有些吃惊，但那位既然肯放“神之手”离开地中海，可见对地母神的复活并没有太多抗拒，不能把希望放在祂身上。
“至于怎样彻底杀死母亲，有几种方法，最麻烦的就是用‘弑神者’一点点摧毁整个神国。”
这一点闻离晓自然知道，但地母神是现存神国躯体最大的邪神，几乎占据了整个地中海的大小，靠段燃一个人恐怕得把他累死。
“简单的方法呢？”
忒弥斯的目光落在段燃身上，淡淡地道：“母亲现在能存在，一半依靠那半块十环石板，一半则依靠着你的不死之身。抢走剩下的石板、然后你自杀，就能彻底断绝母亲的生机。”
闻离晓目光一沉，漆黑的触手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忒弥斯周围，似乎随时都能贯穿忒弥斯的眉心。
就算忌惮“上帝”而不敢释放位格，光凭闻离晓回收了一块半的石板的权能，也足以让这位大地女神有来无回。
忒弥斯身体微微一颤，继续道：“解除母亲的诅咒也可以。”
闻离晓问：“怎么解除？”
这次忒弥斯沉默了好久，才吐了口气，道：“两个办法，一是找到母亲用来诅咒‘弑神者’的样本；二简单一些，打落我的位格。”
段燃挑了挑眉：“为什么是你？”
“母亲诅咒你的媒介是不知从哪里获得的你的一管血液，并糅合你攻击母亲的天赋、母亲自己的权柄，孕育了我。”
说到这里，忒弥斯忽然深深地看了段燃一眼，“从这种意义上说，或许我该叫你一声‘父亲’。”
段燃慢慢张大嘴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难怪刚才忒弥斯盯着他看了好一会……仔细看一看的话，忒弥斯的眉眼还真有几分他的影子……
段燃猛然清醒过来，一把抓住闻离晓的触手，坚决地否认：“我不承认啊！用我一点血就让我多个女儿？我单身了一百多年，但内心还是个孩子，根本接受不了！”
“看来地母神确实有生命领域的权柄。”闻离晓的注意力却放在了别的上面，“但祂这方面的权柄应该不多，有些奇怪。”
完全掌握生命领域的权柄的话，哪里还要段燃的血，只看一眼段燃的气息就能给段燃生七八个孩子，甚至让段燃自己怀孕都行。
生命领域的权柄不在地母神这里，还能在谁那里？
倒是看段燃反应这么大，闻离晓反而有些奇怪：“地母神孕育忒弥斯的目的显然是用来复活，甚至可以尝试借助神秘学上的联系抢夺你的天赋，你在激动什么？”
如果顺利的话，地母神就能再度以柱神的身份复活，并且抢走段燃的“弑神者”，到那个时候，地母神就会真正成为世界最强的存在，怕是“上帝”和“深海之主”联手也拦不住祂。
——当然，除了他之外。闻离晓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段燃抹了把脸，换上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小朋友，你考虑一下人类的伦理观啊。”
“我又不是人类。”
闻离晓说完这句话，忽然摸了摸下巴来了灵感，“这倒是个好办法，可以考虑将来用这个方式拿走你的天赋——你要是很抗拒，那就算了。”
听到这句话，段燃还没说出口的话忽然吞了回去，严肃地站直身体：“确实，这只是神秘学上很正常的手段，没什么值得惊讶的，回头我们一起好好研究一下可不可行。”
“那得等我回收到生命领域的权柄。”
闻离晓感觉段燃的情绪立场转变有点快，有些困惑，但很快就抛在了脑后，看向了忒弥斯，有点跃跃欲试，“所以只要吃掉你，就能解除段燃身上的诅咒。”
“现在打落我的位格，母亲必然能感应到，不建议你们这么做。”忒弥斯淡淡地道，“而且，我来的只是个分身。”
段燃发现好像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对忒弥斯和他之间理论上的父女关系没有任何反应——他环顾一圈，意识到这些人都是伦理观念淡漠的邪神，不由得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倒是让他的心态也摆正了一点，听到忒弥斯这样说，不由得插嘴：“既然你怕死，为什么还要说出来？”
忒弥斯道：“因为你们付出了代价，我就要回答正确而完整的答案。”
段燃倒是有点佩服这个耐心脾气都不像很好的女神了。
闻离晓问：“地母神诅咒段燃的法门是什么？”
“母亲没有诅咒方面的权柄，这个诅咒是从别处借来的——严格的说，其实是一种毒。”忒弥斯解释道，“毒的来源是高等邪神同盟，母亲当初为了以防万一，有留下样本在地中海的某处。具体的位置我没有记忆。”
又是高等邪神同盟。
闻离晓稍微整理了一下时间线，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所以高等邪神同盟在开始地母神讨伐战的时候，就已经和地母神有所牵扯了。”
地母神讨伐战持续了几年，让高等邪神同盟和除魔协会暂时放下了敌对而联手，甚至造成了足以被记录到除魔协会的全球级现象的“大地震”。
结果如今看来，这完全就是为了针对段燃搞出来的阴谋！
段燃听得怔了，嘴角的笑意也散去不少，略带嘲弄地道：“真是大手笔。”
地母神讨伐战和随后的“大地震”，造成了多少牺牲者呢？
协会的成员们、地震中丧生的普通人们……
闻离晓敏锐地看了他一眼，略微蹙眉，放出一条触手，勾住了段燃握紧的拳头。
段燃低头看了眼那条隐去神纹的柔软触手，眸中的情绪消退了一些，唇角稍微弯起，反手握住那条触手，轻轻揉了揉：“谢谢。”
闻离晓转头再度看向了大地女神，看黑暗之神被祂勒得都快不动了：“你可以先把霍德尔放下，我们暂时可以保证不会对你出手。”
忒弥斯看了他两眼，思忖片刻，还是松开了手。
黑暗之神沾地的瞬间，身边出现了十几柄槲寄生匕首，似乎下一秒就要全扎到大地女神身上。
只是很快祂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恶狠狠地瞪了大地女神一眼，用口型说了几个词——“你等着，臭女人！”
忒弥斯完全没把霍德尔放在眼里，转头看向了闻离晓：“为了等价交换，你还可以问我一些问题。”
闻离晓想不出有什么问题，思考了片刻，问：“你对杀死地母神这件事还有什么建议？”
忒弥斯道：“母亲没有预料到你们现在就来了，祂刚愎自用，自信自己的计划完美无缺，所以只要你们保持低调，成功的可能性很高。至于其他的……”
大地女神顿了顿，“小心‘上帝’。”
这个不用提醒闻离晓就知道：“关于高等邪神同盟呢？”
忒弥斯思忖几秒钟，再度提供了一个信息：“高等邪神同盟的‘七贤者’中有一位‘医药与毒药之神’，母亲使用的毒就来自祂。”
闻离晓扬了扬眉：“听说你和地母神的脾气一样不好，如今看来倒是传言。”
“我刚诞生时几乎等同于母亲的分身。”忒弥斯淡淡地道，“如今只是为了摆脱母亲的影响，刻意调整我的性格。”
“我没什么问题了。”闻离晓最后看向了段燃，“你呢？”
段燃打起精神，看了眼闻离晓，又看向了忒弥斯：“跟你合作、拿走了半块十环石板的邪神是哪一位，你知道吗？”
那位一手创造了“宅之神”、“孤独之神”、“母亲”等邪神，打断了地母神的复活，应该不是个无名之辈。
忒弥斯一怔，旋即反应过来：“他不是邪神，是个人类。”
段燃吃了一惊：“人类？”
人类是怎么做到这些事情的？
忒弥斯点点头：“确实是人类。只是身上有其他邪神的加护。从气息上来看，应该是雷电领域的邪神。”
几乎没有别的选项，一个名字同时在段燃和闻离晓脑海中浮现：
“电气之神”阿里艾斯！
高等邪神同盟的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