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横滨起雾了。
这座城市很少有这样的雾天,灰白色的雾气弥漫缭绕,将城区笼罩于朦胧之中。从正上方俯瞰,□□标志性的五座大楼十分清晰地矗立在浓雾之中,楼顶闪烁着红色的航标灯,下方的街区则是一片浓白,雾气宛若半固态的海波般缓缓浮动,恍若幻境。
“……以横滨地区为中心出现的浓雾,预计将持续到傍晚时分,请各位市民们注意谨慎出行……”
中原中也打开了窗户,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
他不喜欢雾天。
不喜欢的原因有很多。比如不良的视度让下属们只能在更贴近战场的位置进行射击,危险度较以往更高;又比如那种仿佛无孔不入般粘稠潮湿、不清爽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七年前,他也是在一个同样的雾天之中醒来,接着就被告知了自己的兄弟失踪的消息。
在能找的地方都找遍后,仍然是一无所获。
很难说,当初做出加入港口黑|手|党这个选择时,除了中也自己本身的考虑之外,是否也存在着几分,想要借助黑|手|党的力量寻找富江的想法。
但这七年之中,富江仍然是一丝消息也无。似乎他已于这个世界中消失了一般,而仍记得他的,只有中也、首领,还有太宰那个讨人厌的家伙。
中也闭了闭眼睛,将窗户重重关上。
那时,在无比焦急的寻找中,中也突然发现——他似乎并不了解富江。
虽然从刚具备意识开始,富江就一直在他身边。在后来的生活中,两人也相互了解、彼此扶持……但他好像从没有看过富江对什么东西表现出明显的兴趣。
富江的眼神总是淡淡的,像是置身于这个世界之外,只有在面对中也时会变得不太一样。
虽然在察觉到中也为此担心时,富江总会“恰到好处”地展露笑容,并提出一两个小要求,在中也打消顾虑后就从未再提起。
富江也几乎从不出门。但每次中也回到‘羊’的基地时,总是能在房间中看到他。后来,‘羊’逐渐壮大,要处理的事也越来越多,中也留在‘羊’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但无论哪一次,只要回来,打开门就能看到富江在等他。
星野富江似乎总是在等他。
七年过去了,富江突然再度出现。但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坐下好好聊一聊过去的这几年,一连串的意外就接踵而至。直到guild之事已临近落幕的现在,才勉强算是有了些可供闲谈的时间。
首领昨晚在听完中也的报告后,笑着向他说给他放一个短期假休息一下。
跟以往不同,中也这次同意了。
但本已决定去找富江的今天,中原中也少见地迟疑了。
今天的雾实在是太大,仿佛是来自七年前的浓雾席卷着回忆淹没而来。
“……我是不是,其实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哥哥呢?”中也低声道, “现在富江应该和侦探社那群家伙在一起吧……也许我去,反而会让他困扰。”
但中原中也只是迟疑了一瞬,很快他自己摇了摇头,笑了一声。
“喂,在想些什么啊我。”中也嗤笑道, “这种事,不直接去当面问问本人的话,是根本搞不清楚的吧。”
“走了。”
中原中也拿过一边放着的帽子戴在头上,顺手就要将门打开——
“哥哥。”
星野富江站在门口,微微笑着,轻声唤道。
少年的眼瞳中满是温暖的笑意,白发散落,身形清瘦,皮肤苍白得看起来有些孱弱。
眼前的少年与漫长回忆中的身影渐渐重合。明明已经过去了那么久,经历了那么多,但中也看到他的那一瞬间,还是恍惚间仿佛置身于仍在‘羊’时的过去。
无可否认,□□组成了中也至今为止的大多数人生。但在“羊”的生活,包含着中也所有初面世界的茫然、犹豫、真诚……
曾经“羊”的大家之间也有过纯净无比的感情,只是最后却变质了。但不管怎样……这些都不是简单的一句“背叛”能轻易抹消的。
这份复杂无比的回忆交叠沉淀于中也的灵魂深处,他从不轻易提起。但在这一刻,过往的时光洪流吞没了一切。
星野富江还是那样,没有丝毫变化,在每一次门打开时,都向他露出淡而暖的微笑。
“哥哥。”富江轻轻地说, “我回来了。”
“……嗯。”中原中也嗓音微哑, “欢迎回来。”
“在等我吗?”
中原中也笑起来。
“是的。”中也说, “难得换我等你一次。没想到等人的滋味原来这么不好受啊。”
“我倒是觉得,有可以等待的人是件蛮值得高兴的事呢。”星野富江眨了眨眼睛, “不让我进去吗?”
中也这才后知后觉地退了一步,让开了位置。
星野富江进来,顺手关上了门。
中也顿了顿,又想起以前这个动作总是由自己来做,不禁笑了下。
“不过,哥哥……”富江的眼睛转了一圈,看向中也, “为什么这座房子是两居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