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澄推门进了自己的房间，他的书童瓶儿正坐在油灯前打盹儿，听到声音猛地睁开眼睛，他赶紧站了起来：“公子，您回来了。”
赵澄点了点头：“刚刚巧儿和小姐有没有来问你什么？”
“巧儿姐姐来了一次，她问我今天私塾里发生了什么，我说我没有看到。”瓶儿拿了桌子上的一瓶药，“还给了我这个，让我给您上药。”
如今锡侯府上上下下都是雪漪在打点，所有事情都要过雪漪的手。
雪漪做事细致又耐心，即便年少没什么威望，府中从上到下却都听从她的管教。
瓶儿和赵澄同岁，父母都在锡侯府中做事，前两年被雪漪安排来陪着赵澄读书。
赵澄点了点头：“你放在这里吧，睡前我自己会上药。”
这个年纪的孩子本就是沉不住气的性子，瓶儿先前也淘气得很，跟在赵澄身边这么久，他也比以前有了长进：“公子，今天是巧儿姐姐问我，我敢欺骗她。但我不敢欺骗小姐，倘若小姐明天把我提过去问话——”
锡侯府人人都知道自家小姐的性子良善，不是尖酸刻薄的主儿，瓶儿受过小姐不少好处，让他对着雪漪撒谎，他是万万不行的。
“放心，姐姐如果追问这件事情，她只会问我，不会问你。”赵澄将外衣脱了下来，“你下去吧。”
“是。”
等瓶儿关门之后，赵澄才把自己的里衣也脱了下来，除了手臂上长长的一道红色鞭痕，他肩膀到胸膛处还有一道更重的伤痕。赵澄和雪漪长得都像寿安郡主，寿安郡主年轻时是景朝数一数二的美人，赵澄的肤色莹白如玉，年龄幼小身子骨也单薄，因而伤口看起来格外狰狞，胸膛处的鞭痕甚至渗出血迹。
雪漪和他是同辈，并不会像长辈一样照顾他沐浴更衣，这些事情都是让下人来做，所以赵澄身上有伤，雪漪是发现不了的，赵澄不会讲出来让她伤心。
赵澄清理了一下伤口，将药膏敷在伤患处上床睡觉。
尽管今天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白天私塾里兄弟子侄的谈话依旧在赵澄的脑海里回荡，让他久久不能入睡。
雪漪平日里辰时才会苏醒，赵澄要去私塾，所以比雪漪早一个时辰，卯时便要起床。
今天雪漪正在梦中，外面巧儿突然敲了敲门：“小姐！小姐！”
雪漪霎时惊醒，她摸了摸空荡荡的心口处，睡前雪漪穿着一身轻薄的罗纱亵衣，眼下亵衣全被冷汗打湿，整个人犹如坠入冰窖般寒冷。
“进来吧。”雪漪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现在几时了？”
巧儿走到了雪漪的床边，递来一盏清茶与她漱口：“还不到卯时，刚刚小瓶儿叫小公子起床去私塾，怎么叫都叫不醒，过去之后才发现小公子身体不适起不来床。”
雪漪吃了一惊，霎时后悔自己昨天让赵澄跪了一个时辰的佛堂：“拿衣服过来，我去给他看看。”
“是。”
眼下天色还未亮，整个锡侯府都冷冷清清的。雪漪匆匆系上披风，将巧儿拿来的帷帽带上，赶紧去了赵澄的住处。
瓶儿就在外边等着，他心里惴惴不安，就怕雪漪生气：“昨天先生见公子打赵宝国，他不大高兴，让人拿了马鞭重重打了公子两下，一下打在了手臂处，一下打在了胸口。”
巧儿生气的瞪起眼睛：“你昨天不说？怎么当差的？小公子如果有三长两短你担待得起吗？”
说着巧儿抬手就要给瓶儿一巴掌。
雪漪阻止了她：“先去看看。瓶儿，赵宝国说了什么让澄儿与他动手？”
瓶儿支支吾吾半晌才道：“他们几个说小姐长得不好，大皇子不想要您，想和您退婚，让您变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公子听到就气坏了。”
雪漪深吸一口气：“你现在去私塾里告诉先生，说公子这两日病了不能入学，他问你什么都不要说。”
巧儿推开了房门，她跟着雪漪一起进去。
雪漪摘下帷帽递给巧儿，坐在了赵澄的床边。
赵澄脸色绯红，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水，他应该陷入了梦魇之中，似乎呢喃着些什么，且止不住的在喘气。
雪漪用手帕擦擦他稚嫩的面容，将赵澄的手臂从被子里拿出来把脉。
片刻后雪漪松了口气，查看了一下赵澄的伤口，拿了旁边的药瓶又上了一次药。
巧儿道：“公子怎么一回事？”
“他身体一直都弱，好在这半年养好了很多，昨晚睡前他上了药，伤口并没有大碍，只染了风寒，”雪漪道，“你让奶娘亲自去煎桂枝汤加杏仁，煎好后服侍公子喝下去。”
巧儿的心情顿时放松：“幸好如此。”
寿安郡主将赵澄托付给了雪漪，他也是雪漪最亲的亲人，倘若赵澄有什么意外，巧儿知道雪漪这辈子都无法释怀。
这个时候赵澄也苏醒了，他分开肿胀的眼皮，一睁开眼睛便看见了雪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