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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逢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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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的雪越下越大,落在裴应声的发梢,肩头,甚至连眼角的睫毛上,也挂着一层薄霜。

他细细听着青年的动静,听着青年踩着雪离开的声音。

以前是踩着雪走向他,现在是离开。

等到听不见青年的脚步声,裴应声顿在半空的手,终于落在琴键上,一道低哑的琴声响起,男人垂眸,眼泪滑落,融化了眼角的雪,滚烫的眼泪紧跟着落在手背上,在雪痕上面划出一道清晰的泪痕。

一首c大调前奏曲被裴应声弹得乱七八糟。那一瞬间,他忽然能理解怎么江安遇就弹不了钢琴了呢。

原来,人真正难过的时候,是害怕,会发抖,甚至连带着脑袋,也是一片空白。

裴应声这一辈子总在和人争,和秦墨争,和宋清沅争,临了到头,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惜,最后他还是没能送江安遇一首完整的c大调。

门被缓缓推开那一瞬间,裴应声却连头也没抬起来过。他太了解江安遇,在秦墨和他之间,他不值得江安遇回头。

“你弹得太难听了,整个旅馆的人都快被你吵醒了。”

来人站在门口,身上搭着一条毛毯,“小遇走了,你不跟上去看看?”

裴应声听出崔书的声音,头也没抬,只是续完了最后那一首钢琴曲。那一瞬间,他终于明白,天赋对一个人来说有多重要,他的阿遇有这样难得的天赋,却因他把自己贬低到尘埃里。

被所有人捧在手里的江安遇,只有在他这里,才会气馁,甚至平庸。

左右逃不过一个爱字。

冬夜寒凉,裴应声抬头,借着路边的灯光,看着江安遇踩出的那一排整齐的脚印,眼睛一眨,眼泪就滚着往下掉。

“秦墨醒了。”

崔书点头,“我知道。刚才在旅馆那条路上,我看见江安遇了,他在打车,应该是要回去。”

他的话说的很隐晦。这样晚了,又是这样的天气,这时候是不会有车的。

“你劝劝他吧。”崔书说,“在外面等一晚上,会冻坏的。”

裴应声摇头,倏然红着眼起身,“他等秦墨等了太久。”

没人比他更知道,那种长达半年的煎熬,有多么折腾人。这半年里,只要他听到和江安遇有关的消息,从来都是坐不住的。

江安遇也是。更何况,那人是秦墨。

裴应声苦涩地想,他当初不顾先来后到地带走江安遇,后来又不知礼义廉耻地闯入秦墨家中如果他是秦墨,他大概会恨透这样的自己。

料想秦墨大抵也不是很喜欢他。

可曾经的江安遇为什么会喜欢他这样差劲的人呢。

裴应声踩着雪走出去。

“如果你不劝他,也别拦着他。”

崔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裴应声脚步一顿,回头看着他。

月光下,男人身上被落雪覆盖着,泛着淡淡的一层光,然而那双泛着红意的眼睛,却仿佛要被大海淹没一般悲伤。

“我总得送送他最后一程。”

山长水远,遥遥一程,他和江安遇匆匆十年如白驹过隙,还是走散在这茫茫人海里。

男人走出去那一瞬间,忽然对崔书说了一句无厘头的话,“如果任凛然回来,你能原谅他吗?”

崔书脸上的神色一滞,眉头轻轻皱着,不懂他为什么会这样问,“如果你是我,你会原谅他吗?”

裴应声语塞,片刻低头失笑。

他和任凛然那样的人,是没有本质差别的,当然也不值得被原谅。

崔书看着裴应声离开的背影,他忽然觉得感伤,裴应声和江安遇,曾经都是多骄傲的人啊,如今一个失魂落魄惶惶不可终日,另一个强撑幼骨食不知味。

可谓情字害人不浅。

兜里的手机震动着,打破了夜里的寂静。崔书拿出来看了一眼,是裴应声发过来的消息。

一瞬间,崔书指尖攥的苍白。

“他回来了。”

“你是阿遇不多的朋友,我会替他保护你。”

夜色里,青年坐在路口的台阶上,不时地往手心里哈一口气,看样子是真的要冻坏了,但是他眼角微微弯着,看起来很开心。

裴应声坐在车里,忽然想起江安遇去赴星大厦的那一夜,也是下的这样大的雪,可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那时候,青年红着眼睛,神色木讷呆滞,不像这会儿,他甚至觉得,连江安遇身边的空气,也是甜的。

见到青年离开他活的自在畅意,裴应声强咽下喉头的哽咽,把车缓缓开到路边,吱呀吱呀压着雪的声音明显。

“上车。”

车窗被放下来那一瞬间,江安遇倏然从地上站起来,警惕着往后退两步,紧接着如同一头小狼,提防着裴应声要带走他。

他反应太大了。

裴应声不自觉攥紧方向盘,说话时的嗓音如同在沙漠里被风干的泉眼,“送你去看秦墨。”

他话音刚落,站在原地的青年轻轻松开攥着的手,试探着问了一句,“真,假?”

江安遇这样期待的目光,刺激的裴应声瞬间又红了眼眶。

秦墨醒过来,他该有多开心。

“上车。”男人别过脸,掩着泛红的眼角,开了副驾车门的锁。

青年一步一试探,直到确认裴应声是真的会把他送到秦墨跟前的时候,他才哑着声,坐在说了一句‘谢谢’。

短短两个字,却让裴应声神思一顿,倏然哑了声。

兜兜转转,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天。

车子缓缓启动,外面的风雪太大,可裴应声还是希望,这条路能长一点,再长一点。

透过晶亮的后视镜,男人看着后座上正往外瞧着的江安遇,瓷白的脸干净的不像话,和外面洁净的雪花一样,惹人心疼。

两人一路无言。

车停在医院门口那一刻,裴应声终于按捺不住,看着从车上下来的江安遇,忽然朝着江安遇伸开手臂,他声音沙哑着,“阿遇,让小叔抱一抱,成吗?”

就当这白驹过隙的十年,最后一程的离别礼。

他的眼光太过灼热,但又隐约透着一丝绝望。

江安遇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这动作的寓意是什么,却隐隐觉得,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时间像是停顿一般,裴应声连呼吸声也浅浅,生怕一举一动不对,惊扰到面前的青年。

男人的手臂架在半空中,许久,也没能得到青年的回应。

终于,他不再挣扎。

裴应声后退半步,低眸,不叫他看见这么狼狈的自己,再抬头时,男人已经很好地掩饰着自己的泛红的眼眶,除了眼底遮掩不住的乌青,他似乎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大影帝。

“阿遇,”裴应声看着他,声音低沉,“这次,我们好好告个别。”

“小叔,就送你到这了。”

江安遇神色如常,只是咬着舌尖的牙齿和攥着裤缝的指尖,几乎收不住力道。

裴应声看着他,装出来的坦然让人几乎看不出。半年时间来,他们终于有一次,不再针锋相对。

山水一程,风雨一更。

他就送小朋友到这了。

江安遇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唇尖颤了颤,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挂在脖颈里那只冰凉的戒指,怎么也捂不热。

只是连他自己也不清楚,那一瞬间的难过,眼角泛着斑驳的红意,是因为裴应声的离开,还是因为秦墨醒来的欣喜。

可他总觉得,难过应该是大过欣喜的,不然他怎么会一直想掉眼泪。

裴应声来到这世上,从来孑然一身。

直到十年前,他在路边的垃圾堆跟前,捡到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从那天起,他的人生轨迹,一点点的发生着改变。

回家的时候,常年冰冷的别墅里,忽然亮起一盏泛着暖色的灯光。那天裴应声在门口站了很久,不是新奇家里多了个人,只是说不上来的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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