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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白婚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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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姐是一位美丽的贵族女,她的未婚夫非常富有。他们的婚约非自愿,乃是长辈安排,就像那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懂的吧?”

“陆小姐一直不快乐。”

“她的母亲总是约束她,她的未婚夫根本不理解她,她内心渴望自由,却被礼教和婚约束缚。”

“有一天,她与母亲、未婚夫登上一艘开往异国的巨型轮船。”

“那是人类有史以来建造的最大的民用船,除了诺亚方舟——不过诺亚方舟是神话,真假难辨。”

……

明小容喋喋不休。

她吃西瓜,她嗑瓜子,她讲陆小姐和杰先生的生离死别。

这已经是她第次讲述同一个故事。

小神女每次提起他们都会动情,有一次还哭鼻子。

她一定代入了陆小姐的位置——讨厌位高权重爱控制她的未婚夫,喜欢一穷二白却会逗她欢笑的杰先生。

赵秀讨厌极了杰先生,就像他讨厌赵检。

一无所有的废人,也敢觊觎他的宝物——皇位,小神女,都是他的。

他骂杰先生,明小容呆了会儿,竟然反过来骂他被害妄想症发作,说他不懂浪漫与爱情。

明容因为杰先生指责他,他就更憎恨。

他厌恶的想,陆小姐的未婚夫着实废物,若他是那未婚夫,何用等到大船沉没?杰先生早该去海底喂鱼。

可小神女喜欢这个故事,而他喜欢看小神女神采飞扬的笑脸。

她说起陆小姐和杰先生相爱,眼睛便发光。

赵秀看着她,耳朵在听她的声音,心思飘远,回到前夜的幻梦。

他梦见小神女嫁人了。

不,应该说,小神女和姐姐玩耍,假装自己出嫁。

她当新娘,她的姐姐当新郎——简直胡闹。

他当无人能见的观众。

八岁的小神女要嫁给她的姐姐,亏她想的出来,真是个坏透了的馊主意。

但他暗暗的期待,他想见到凤冠霞帔、胭脂粉面的小神女。

结果,滑天下之大稽。

小神女关在房间里面换衣裳,好半天,门终于开了。

她披麻戴孝,一身素白。

赵秀盯着她纯白绣花的头巾,她白色的长裙和袖套,她银色高跟的鞋子……这是成亲,还是冥婚?

小神女却在笑。

她的姐姐说:“容容是最漂亮的小新娘!”

她说:“程程是最帅气的小新郎!”

她们哈哈大笑。

程程自然也穿一身白,白衣白裤。这对冥婚的姐妹手挽手,亲热地走下楼。

楼下,站着她们九、十岁的小伙伴。那姑娘手持一卷书,抱怨:“我这个牧师等你们很久啦,快点嘛!”

明小容说:“牧师怎么可以没耐心!”

牧师哼了声。

明小容盖上头巾,与程程并肩而立。

牧师翻开书卷,庄严的问:“明容,你愿意在这个神圣的婚礼中接受程程作为你合法的丈夫,一起生活在上帝的指引下吗?你愿意从今以后爱着她,尊敬她,安慰她,关爱她,并且在你们的有生之年忠诚对待她吗?”

明小容说:“暂时愿意。”

“不能暂时啦!”牧师瞪她,“你认真点!”

“姐姐只在今天做我的老公,等我有自己的老公,我就不愿意。”明小容坚持。

“做戏要做全套啊!”牧师气恼。

她们争执一会儿,牧师妥协。她又问程程同样的话,程程许诺。接着,她要明小容姐妹说各自的誓词。

明小容捧着书,念道:“我,明小容,接受姐姐成为我的合法丈夫,从今以后永远陪伴你,无论环境好坏,是富贵或贫贱,是健康或疾病,我都会爱你,尊敬你,珍惜你……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小神女当然在做戏。

姐姐怎能当丈夫?这个小傻瓜总有千奇百怪的主意。

但是,赵秀极爱她的誓言,只在最后,需要做一点小小的修改。

——生或死,都不能将我们分开。

赵秀低下目光,挑剔地审视梦中的自己。

那双修长却无力的手,苍白得足以见血脉的肌肤,他的每一寸骨骼都被疾病腐坏。他是一个将死之人,一个有今日没明日的短命鬼。

不知何时,小神女说过的黑白无常就会来向他索命,勾走他的魂魄。

他将被迫与小神女离别。

只要想起来,心中就有冰冷的火焰肆虐。

没有明容的世界啊……

炼狱火海,极乐圣地,于他而言,有何区别?

她若愿意陪他,他大可以在地狱之中,徒手建造玫瑰花园。她若不在,圣地如火海。

他太需要小神女。

从前,他只想着留下她,无论以怎样的形式都好。

如果死,最好他们的尸骨在一起焚烧,骨灰与尘埃亦不分彼此。

一种疯狂的执念。

太扭曲,太丑陋,难以启齿。

所以,是爱吗?

赵秀的手肘撑在矮几上,单手支头,凝视对面的少女。

她憧憬陆小姐和杰先生的爱情。她说,爱是快乐,自由,勇敢,以及愿意为对方牺牲自己的无私。

所以,不是爱吧。

他想拉她下十八层地狱,他才不会放她一人在世上独活,他受不了。

……不是爱。

“明容。”赵秀突然开口,打断她对美丽爱情的描述,“换作我,我会掀翻那块木板,要死一起死。”

少女一愣。

片刻,她抗议:“你听故事就听,干嘛代入自己?”她生气,“赵小秀,你这个讨厌鬼!哪个不长眼的导演让你当男主角,那可惨啦!凄美爱情悲剧,分分钟被你演成犯罪恐怖片。”

她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你真讨厌。”她气不过,又说,“杰克不是你,所以露丝才爱他。杰克不是你,所以他宁愿自己沉入冰冷的深海,也要把生存的希望留给爱人。露丝的幸福就是他最大的愿望!”

少女的黑眸浮现水光。

啊,她又要哭鼻子,爱哭的小神女。

她捧着脸,看他一会儿,又噘嘴。她一不高兴就这样。

她嘟哝:“心理阴暗,小疯子。”

疯子,神经病,小变态。

她总是这么说他。

……才不是爱情啊。

是病。

是疯狂的执念,罪恶的疾病,阴暗的渴望。

是他腐烂的自我,和不见天光的私欲。

赵秀微微一笑,“明小容。”

明容抬头,没好气的,“干什么?”

“那艘巨大的轮船——”

“泰坦尼克号。”

“就不该运载所谓的贵族和百姓。”赵秀道,“造这么大的船,不知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大材小用。这船本应收归国家所有,用以海上作战。”

“……”

明容极度无语。

和太子相处久了,偶尔,她也会脑子错乱,一不小心忘记他的身份。

他这年纪,在现代,就是一高中生。

是漫画里走出来的特别英俊的高中学长,就算性格恶劣,脾气超级无敌坏,光凭一张脸,情人节就能收到巧克力——那种少年。

可他不是。

他是封建社会的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他生活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时代。

“是啦是啦。”明容瞥他,“百姓的财产是你的,大臣的财产也是你的,你看上的全是你的,满意了吧!”

“明小容也是我的。”他平淡道。

“赵小秀,自私鬼。”明容说。

他不置可否。

明容吃两口西瓜,用帕子仔细地抹嘴角,皱眉问:“我刚才说到哪儿?被你一打断,想不起来……”

赵秀道:“杰先生和陆小姐进了一辆铁皮车。”

明容了然,“哦,这段跳过。”

“你每次都跳过。”赵秀轻嗤,用棋子摆阵,心不在焉,“接下来,杰先生开着车,撞死了陆小姐的未婚夫。”

“……你怎么连瞎猜都这么阴暗啊!”

“那就陆小姐开车,撞死母亲。”

“能不能不撞死人?赵小秀,你的思想很危险,幸好你没车,不然你的驾照一年内得吊销几回啊!”

“不满意?他们一起开车,冲下轮船,溺死在海底。”

“不准你脑补!”

赵秀抬了抬眼皮,散漫道:“那你说,他们在车里作甚?你又说不上来。”

明容支吾:“我,我去如厕了。”

“梦里如厕?”

“……”

明容哑口无言。

他们进车里做什么?她怎么知道。每次一放到这里,妈妈就说,中场休息,容容去卫生间。回来,已经换成另一个场景。

她就在卫生间嘛。

一声轻笑。

她偏过头,见赵秀在笑。

他那阴暗的脑袋瓜,一定想到杰克和露丝相继撞死仇敌,所以幸灾乐祸的笑了。

损人不利己,纯属有病。

赵秀道:“去玩你的。”

明容一怔,“什么?”

“老七不肯读书,我叫他来。”赵秀淡淡的,“在我这儿坐着,他总得安分。”

“他都快走了,怎会有心情读书?”

“文成武就,缺一不可。”

“他就不爱念书啊。”

“由不得他。”

“……”明容深吸一口气,“赵小秀,做人别太霸道。”

赵秀布下难解的棋阵,又开始着手破局。他和自己斗,一向自得其乐。

“山河年年春,帝王代代换。”他低声说,“我活不了多久,大曜一时半会儿又灭不了国。百十年后,谁坐江山,与我无关。可我留下的继承者,他不能是废人。”

“你还有这觉悟?”明容微微惊讶,“我以为你只在乎何时登基呢。”

“帝王的功绩如何评论,看他自身,也看他培养的储君。”赵秀漠然道,“皇爷爷一世英名,留下赵无极这等废物——”

“都说了你叫他父皇!”

“赵无极是先帝无法抹去的污点。”

“你是陛下的骄傲咯。”

“是他捡来的荣誉,他不配。”赵秀冷哼一声,又阴沉的笑,“老七天生愚笨,不要紧,我教他。若当真有那一天,我归尘土,也会留下治国锦囊,到时,就算栓一头猪在龙椅上——”

“啊我不要听你讲话!”明容捂住耳朵,“你真的很讨厌。”

“讨厌罢。”

明容眼睛睁开一条缝,随即一怔。

少年面容冷淡,唇角的笑意更寒冷。

“我也讨厌自己。”他沉静的道。

赵巽最烦念书。

他近来初尝情之一字的苦涩,根本没心思咬文嚼字。

四哥当真不近人情。

他情场失意,即将奔赴战场,这等情况之下,四哥还要给他布置功课,他疯了罢!怎么想的,叫他白天杀人,夜里打完仗,回帐篷熬夜苦读吗?

可他埋怨、反抗无用,四哥唯我独尊惯了,听不进别人的意见。

他只好虚与委蛇,假装有在学习。

这天,赵巽从东宫出来,正烦闷,狗腿子不胜跑过来,报告:“王爷,西戎的使团到了——”

“关我屁事。”

“关啊!”不胜抹一把汗,“西戎那位公主,和咱们的公主一言不合打了起来,一群人在曲桥那儿扯头花呢!”

赵巽转身,急忙赶去。

他以为敌国公主和自己妹妹打起来了,想着不能叫自家的公主吃亏。

到了地方,他站定。

一团乱。

现场足有几十人,具体多少,数不清。

西戎公主善武,但人手少。宫里的公主和贵女至多会点防身术,没有武艺出众的,但人多势众。

因此,战况僵持不下。到处都是太监、宫女,追着西戎的侍从揪头发、咬手。长悦、长乐都在。

可他盯着的,却是穿着粉色夏裙的狠心小丫头。

明容不会打架。

她完全懵了,不知所措,叫着:“别打,你们别打啦!”

有人揪住长乐公主的头发,她不及多想,折下一段树枝,敲那西戎人的肩膀。

人家回头,她吓得一声尖叫,抱着脑袋逃窜,又叫:“别打我!别打我!”

赵巽好笑又好气。

他吩咐不胜和战无:“保护明姑娘和几位公主。”

他看准西戎人之中衣饰最华丽,身份最显贵的,逮着她就打。

擒贼先擒王。

十招之内,逼退那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少女,紧接着飞起一脚,对方噗通掉入水池。

西戎人不打了。

他们着急下水救人,大叫:“公主!公主!”

又用方言辱骂大曜人,叽里咕噜的,赵巽反正听不懂。

众人围到桥上。

赵巽问:“怎么回事?”

长悦公主的发簪歪了。

她抬手扶正,气喘吁吁的说:“七哥,你来的正好。西戎的臭丫头,她以为这儿是西戎皇宫,还敢撒泼呢!我们教训她一下。”

赵巽笑了笑,没说什么。

池子里的金城公主倒是听的清楚。

她爬起来,浑身湿透,抹一把脸上的水,用马鞭指向桥上的少年,质问:“你,你是何人?你——女子之间较量,你一个大男人,突然出手,胜之不武,你羞不羞?!”

“大曜的百姓,老弱妇孺,我自当看顾。”赵巽吊儿郎当的,剑眉一挑,“至于你们西戎人,上至七老八十的老太,下至襁褓中的婴孩,敢欺负老子的人,老子见一个打一个。”

金城公主惊呆了。

明容想,她一定从没见过老太和婴儿都不放过的恶魔。

七哥只是吓吓她而已,她当真了。

“你——”金城公主动了动嘴唇,“本公主何时欺负你的人?你谁啊!”

赵巽勾起唇角,目光往左,看着狐假虎威,一脸傲气的长悦公主,“这是老子的妹妹。”目光往右,落在粉衣小丫头身上,他一顿,故意道,“这是老子的心上人。”

明容愕然。

身后,有人轻笑,不知是谁。

明容的脸涨红,恨恨地一跺脚,压低声音,急道:“你失忆啦?!”

赵巽低哼。

明容气结,又羞又恼,“你乱讲,你乱讲乱讲乱讲!”

赵巽又哼了声。

她一激动,就是这般作态,两个字,个字,重复数遍。好像多说几次,就成真了似的。

笑声一阵一阵。

明容的脸越来越红。她捂着脸,跑远了。

不到半个时辰,赵巽在东宫找到明容。

小姑娘在他四哥那儿告状。

她说:“……七哥失心疯,大庭广众之下乱说话,说、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害的大家笑话我!我跟他讲那么清楚,你也听见了,他却不听,他间歇性失忆!”

她一急,脸色就红,可声音还是软软甜甜的。

明容不会打人,也不会骂人。

两年后,年后,赵巽再想起这件事,才后知后觉——

明容为何往东宫跑?

她受了委屈,不回长宁宫。她想告他的状,不去长春宫,偏偏跑来东宫。

皇后是她亲姑姑,是她长辈,母妃能为她作主,可她两个都不找,只找四哥。

他当时怎么没看出来?

因为太熟悉,他们一同长大,一直在一起,所以不曾多心?

还是因为他的心思全在明容那红扑扑的小脸上,没空想别的?

明容说:“你管管他,你管他!”

她甚至扯着太子的袖子。

四哥从不让人近身。

东宫的宫女和小太监,离他稍近,他便反感,仿佛周围的风遭到无形的污染。

他放任明容拉扯他,摇晃他。

怎么就没看出来?

赵秀道:“你去玩。”

明容便离开,临出门,瞪他一眼。

赵巽笑道:“四哥,那丫头找你告状。”

赵秀没什么表情,淡声道:“明容说了无心于你,别纠缠。”

赵巽呼吸一滞,拳头攥紧,故作不在意,“她今天不喜欢我,明天、后天也许就喜欢了。”

赵秀:“没这道理。”

“……容容还小。”赵巽闷着语气,“她什么都不懂。待我从燕北归来——”

“你在燕北白天习武,夜里读书,趁早忘了她。”

“我偏不!”赵巽心头火起,“整天督促我读书,有什么好读的?我早说过,这辈子就想当一个带兵打仗的将军,兵书我自会研读,至于国事政务……不有你在吗?”

赵秀冷冷道:“我死了呢?”

赵巽一愣。

他的兄长冷漠地盯着他,目光迫人。

比目光更可怕的,是他永远苍白不见血色的容颜,他清瘦而单薄的身躯,和脆弱的骨骼。

——如果他死了呢。

赵巽心中清楚,四哥并非与他说笑。

他沉默,许久才开口:“四哥,其实……我也想过。”他声音微涩,咳嗽一声,“你放心。如果真有那一天,我是说如果——你趁早成亲,生个孩子罢。”

赵秀拧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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